未回回到万邪外门,跨越过横在前路的尸体,进入城内。

    城内安置了一个隔离罩,罩内是堆叠成小山状的尸体,皆是死于战后因子。

    嵘诚抬手施法,罩内顿时魔气弥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小山一般的尸体化为黑气消散。

    没有人记得他们活过,因为都是无名小卒,如果说他们死与感染,那不如称他们为统治者争斗中的祭奠品。

    未回深吸一口气,转头打算前往主殿,她需要将今日的变故告诉贺庄。不过她相信自己的老大也已猜了个大半。

    一只手挡在未回面前。

    “干啥?”未回不解地看着眼前想要阻挡她的去路的嵘诚。

    “呃......”他似乎有些着急,却又不想将心中事说出口,显得犹犹疑疑的,只能挠挠头,在未回跟前来回晃悠。

    “不说话我走了。”未回拍开他的手,径直向主殿走去。

    这下嵘诚急忙跑到她身旁,语气急促:“你不能去!”

    未回停下脚步,皱起眉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凭啥?你当自己是谁啊?”

    “不是......”他显得十分无措,表情从挣扎变为无奈,“罢了,是城主不让你去的,他让我拦住你,可是我脑子不好使,拦不住......”

    老大不让她去?为什么?莫非是不想见她?

    至于吗,不就是~了他一夜吗,这就记恨上了?真玩不起。

    越不想见她她越要去。

    未回风风火火地向主殿冲去,没办好差事的嵘诚也只得屁颠屁颠地跟在未回身后。

    可见了主殿的光景,未回忽然明白了贺庄之意。

    不止未回,嵘诚也被面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殿内烛台悉数被打翻在地,蜡油四溅,而贺庄便匍匐于滚烫蜡油之上,衣衫被撕扯的破旧不堪,外袍已被毁为两瓣抛于他身侧。

    未回的大脑仅空白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奔至他跟前,跪地用袖袍将贺庄手边的蜡油擦去,试图将他扶起。

    贺庄有意避开未回的拉扯,将脸往袖间埋。

    “我看看!”未回伸手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躲,可他并不停下躲藏的动作。

    “......咳咳......谁......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吃力地开口,未回抓住时机一把抱住了他。

    仿佛受到了某种禁锢,贺庄不再乱动,仅将自己的头埋在未回怀中。

    低微的呜咽逃不过未回的耳朵,她感受到贺庄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她不知这种痛苦为何而来。

    他怎么了......

    未回轻轻捋着贺庄的背,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尝尝给那些猫儿狗儿的捋毛,完事儿了它们都高兴的直叫,还会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

    慢慢的,贺庄平静了下来,未回感到肩上一阵骚动,竟是贺庄的轻蹭。

    看来这招对人也管用。

    “我看看。”见他好转不少,未回扒拉开伏在肩上的人。

    贺庄仍然低着头,但面部多处红肿,该是被蜡油所伤。

    未回心头一紧,看着那处处伤痕,散落分部在他的眉眼周围,她甚至不敢伸手抚摸。

    如此场景,她只能故作轻松地开口道:“害......老大,不就是脸上有点伤嘛,怕啥,咱们魔人皮糙肉厚的,回头叫观愉.......”

    一时忘了,观愉早已离开魔族。

    “没事,就这点烧伤,过两天就好了。”

    “呵呵......”贺庄轻笑两声,缓缓抬头,“你说得对。”

    见了贺庄的面孔,未回感到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使她说不出话来。

    “城主!你......”一旁的嵘诚猛地上前。

    未回感到身体的某一处隐隐作痛,并且痛感越来越强烈,是心脏的位置吗。

    她不语,只是抚上了贺庄的脸颊,用手擦拭着他眼中流下的鲜血,但眼中鲜血无法轻易止住。

    鼻腔与嘴角的鲜血滴落下来,染红了贺庄那破破烂烂的下袍。

    未回双眼发红,她不明白,老大你不是一直很强的吗?仙族这么畏惧你!为什么会七窍流血,为什么会这样!她无声呐喊,汗珠浸湿了她的里衣。

    “怎......怎么办......”

    观愉走了,她能够做点什么呢......

    “哈哈哈......就是看着可怕点,我......咳咳,我没事。”贺庄握住未回覆与面颊之上的双手,揉了揉她的掌心。

    原本仍能够装作淡然,但在对上未回那无限担忧的湿润眼眸之时,贺庄感到心中防线的坍塌,是彻彻底底的。

    他只得避开那股温热的视线,试图回避。

    “我不信。”未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贺庄,紧握双拳。

    “城主......”嵘诚走到未回身旁,忽然跪地,“城主......”

    他总觉得自己的嘴不受他的控制,关键时刻也蹦不出点像样的话,只能不断重复叫唤着面前这位他心甘情愿追随的魔尊。

    贺庄随意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眼前两人的乞求使得他愧疚不已。

    “快点起来,两个魔头这副模样也不嫌丢人。”他出声吩咐,声音却颤抖不已。

    罢了......他这个魔尊这副模样也属实挺丢人的。

    三人就这么摊在一片凌乱之中,这场谈话进行了整整一夜。贺庄恢复了过来,许是因为谈话的内容过于具有颠覆性,几人浑然不觉疲惫。

    “我不是个纯血统的魔人,一个人族小屁孩妄想成魔,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哈哈哈哈......我这被皇室血诅咒的一生也总算是快要到头了。”

    人族的阴雨似乎转向到了魔族来,殿外雷雨交加,狂风卷起碎石,噼里啪啦地打在殿门上,但凡碰上恶劣的天气,魔族的惨叫总是惨绝人寰的。

    外门的恶兽总被这恶劣气象逼得急了眼,兽性大发,常常咬死外门魔修或是无家可归的散修百姓,但也因祸得福,稀释了外门的深重感染,在这场残酷斗争中活下来的人,今后定能过得更好。

    缠斗,撕扯,鲜血,锁喉......这一切于魔族都司空见惯,但贺庄本不属于这片污浊,最纯真的时候,他甚至会为死去的小鸟而哭泣。

    那是在他的幼时,在人族皇宫之中的宽厚,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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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兮,皇帝虽是为父的兄长,你的亲伯父,但礼不可废,下次见到他要恭敬些。”

    “儿臣明白了。”

    他的幼年是幸福圆满的,父亲虽是亲王,却对皇族之事并不在意,一心只求当个闲散王爷,心中记挂唯二,深爱的妻子与乖巧的儿子。

    “父亲,陛下这么厉害,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会害怕他呢?”贺尘兮在一旁逗弄着小猫,时不时地向父母发问。

    “哈哈哈,咱们的尘兮长大了,关心起三界大局来了。”言亲王边帮着妻子修剪花枝,边为儿子答疑解惑,“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对于人族而言,陛下自然是最位高权重的统治者,可若扯入仙魔的话,我人族还是人微言轻。”

    “那是不是只要成仙或者成魔就会变得很厉害?比我伯父还厉害?”

    言亲王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从儿子口中说出,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妻子。

    洛河郡主陈禾看着自己丈夫无措的样子,浅笑一声,随即开口道:“尘兮呀,这些话可不能与旁人说起,不过虽是禁忌之言,你说得却也不错。”

    “......阿禾。”言亲王有些无奈地拍拍妻子的手背,“你说这些,尘兮怕也是听不懂。”

    “无论听不听得懂,都得说。”陈禾揽过儿子的肩膀,轻拍了拍他衣角蹭上的猫毛,“这世道,到底是真的安居乐业,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我都未可知,早点与儿子说明白,或许日后便能救他一命。”

    贺庄一直记着母亲对他说得种种,母亲说,关于打架,人族确实打不过仙魔,可人族能够存活至今,亦有着非同凡响的能力,比如精湛的制武技艺,所以即便生于弱族,也不必妄自菲薄。

    关于善恶,仙族为善,魔族为恶,当然这都是他人的评说,善恶怎能轻易划分,还需自身体会,许多既定的道理,夜都是行不通的,至于人族,便是这仙魔善恶之下的秤砣,倒向哪边,只有统治者能够决定。

    “但是尘兮,人需要认清自己的内心,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能够办成的事也有很多,只要你不迷失自我,你是清醒的,那么一切就都有转机。”

    “至于善恶......呵,不过是统治者定下的无形标准,这是用来绑架内心的,尘兮,只要你认为问心无愧,那便放手去做,无论善恶。”

    “孩子肯定听得云里雾里,你说这些.......怕是......”言亲王捏着妻子的肩膀,担忧道。

    “他会明白的,迟早会明白,我们无法预估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许是天生灵性,贺庄全都听懂了,七岁的他,一字一句的记下了母亲的话。那天夜里,他一个人哭了很久,他不知自己为何而哭,但冥冥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变得愈加清晰。

    他该成长了。

    贺庄不知母亲说出这些言语之时,是否已料到了日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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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亲王,犯上作乱,意图冒犯,朕心痛之,虽为吾弟,然江山社稷为重,无所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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