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月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头顶却传来了一声冷哼。
与裴舒文一贯的做派不同，其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揶揄调侃。
“你指望着我怎么乱来？”裴舒文问。
孤男寡女穿这么少，能怎么乱来！
威逼利诱，各种潜规则，再不济也是个职场地下暧昧情，林朝月又不是什么单纯少女，她就算没野过，在国外呆了那么久，看也看会了。
而且前几天那个职场攻略男上司的xx漫画她可不是白看的！
为了看完整版，她昨晚还连夜给手机下了一整排app，内存都快挤满了。
男女主的暧昧火花就是从女主去男主家里送资料开始的。
从男主色|诱开始的！
女主没定力，她可非常有定力！拒绝包办婚姻，拒绝老板成老公从我做起！
林朝月有些磕巴：“我、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别和我装傻，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前几天她和李聪打游戏的时候，他就提过一嘴裴舒文就是对外装得好，私底下也是烟酒都来的那种，上学的时候就被女人堵上过家门，说他玩弄人家感情不负责。
虽然真假有待商榷，但她现在偏向于这是999纯真八卦。
林朝月说话归说话，但全程都没睁眼。手紧紧拉着胸前链条包的包带，指尖因为力道过大，有些拧的发白。
于是裴舒文眼底的趣味更浓了：“是吗，都听说什么了，既然你都见过，对职场潜规则不应该习以为常了吗？还这么紧张，新手第一次？还是只会纸上谈兵。”
果然是职场潜规则！
这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林朝月被‘激’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随后‘不甘示弱’地瞪着裴舒文：“你就不怕我和我爸妈告状！”
“你这么自信林总和钟姨会站在你那边？”
“当然……当然……”会吗？
脱口而出的话很快就卡在嗓子眼。
好像还真不一定。
钟女士对裴舒文的信任，完全超出了外人的范畴。
还有今天中午，钟女士那句‘你舒文哥哥是个很好的人选。
林朝月每次想起来都不由得打起寒颤：“……”
靠！
难怪裴舒文这么有恃无恐，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一想到她零花钱的生杀大权也掌握在裴舒文的手上，林朝月内心忍不住一阵哀嚎。
不要啊……
放过她吧……
求求了……
她真的只是想当一条摆烂的咸鱼而已……
林朝月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挣扎了，案板上的咸鱼翻不翻身，下场又有什么区别。
最多就是死的好看点……
林朝月的表情变化太快，刚刚还是炸毛的小刺猬，现在就变身怂怂的鹌鹑。
见她低头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裴舒文也不由得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她小声嘟囔着。
裴舒文没说话，但林朝月明显感觉到他的长臂从自己身侧略过，脸颊边拂过一阵卷杂着他独特气息的风。
他突然的动作，让林朝月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只是本能的抬头。
然后就见男人径直拿过挂在她身后的长风衣外套。
直到他穿戴整齐，林朝月才后知后觉。
“你刚刚……你是要拿衣服啊？”
“不是你建议我穿衣服？还有什么建议，你可以一次性说完。”裴舒文说。
“啊……建议……啊、那个……”林朝月此时正因为自己的过度‘自信’尴尬地脚趾扣地，脑子里比白开水还白，哪还记得什么建议。
刚刚在门外准备了半天的说辞，到了这会儿都在脑子里混成了浆糊。
她要说什么来着？
啊，对，要说孟雨枝的事。
被裴舒文这么打断一下，她突然忘记要从哪里说起了。
不是……
裴舒文就穿个衣服怎么配合她‘演’了这么多戏。
他这么闲的吗！
还有她自己，是怎么做到满脑子黄色废料，还这么自信的！
林朝月此时从鹌鹑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螃蟹，整个人开始红温。
“换鞋进来。”裴舒文说。
“哦。”林朝月的脑子半晌没转，机械地听着男人的指令，弯腰，换鞋。
只是蹲在门口换鞋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脸颊垂下来的头发也不大听使唤。
她掖了两次，也只遮挡了一半未消退的耳热，还有一半烧红的耳尖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她默默跟在裴舒文的身后，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看着人没事，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如果上天要惩罚她，就让她重新做回富二代，重新堕落，醉生梦死吧！而不是让她看了几天漫画就把脑子看坏，以为裴舒文看上她，要非礼她！
好在裴舒文一只没回头。
只放下水杯的时候问了句：“想了这么半天，看样子你准备了不少工作上的建议，还是提建议也是新手第一次。”
林朝月人已经麻木到直接无视裴舒文的调侃了。
甚至有些耳鸣。
“没有没有，我其实就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我刚刚只是……”
耳鸣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朝月茫然抬头。
“是有什么声音吗？”
从换好鞋开始，林朝月就隐约听见了一阵不大明显的嗡鸣，但她尴尬外加心虚，脉搏跳动的频率比震动声还快。
潜意识直接把这归类于耳鸣。
直到现在声音变得愈发明显，林朝月才意识到那好像是手机在响。
她摸自己口袋，不是她的手机。
林朝月看裴舒文。
“嗯。”裴舒文：“在这等我，我接个电话。”
“在哪儿？”
林朝月正疑惑，目光顺着裴舒文走过的方向看，结果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颀长挺阔的背影，而是昏暗灯关下套着黑色床品一丝不苟的床。
林朝月：“……”
她只顾着跟在裴舒文的身后走，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一条腿迈进了裴舒文的卧室。
黑白灰三种单调的线条组合几乎是撞进她视线的。
很好。
很符合她对裴舒文的刻板印象。
但异性卧室这种地方实在私密，林朝月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扫了一眼，随后就非常识趣地退出一步，离开了那个房间。
她走到岛台旁的酒柜边等裴舒文。
应该是工作上的电话。
虽然站的远不大听得清，但裴舒文的家太过安静空旷，林朝月偶尔能听到一些‘优先购买权’‘股东资格’之类的专业术语。
她对工作上的事实在不太感兴趣，摘了挂在身上的包放在一边，屈着身子研究裴舒文酒柜里的那些藏酒。
宽敞的木质酒柜里有一整层是99年产的勒桦，原来裴舒文喜欢这种浓郁香型的酒，倒是和她不谋而合，她总觉得这种强劲典雅口味结合，才足够刺激味蕾。
她从上到下一层一层的打量。
以为还会见到一些市面上常见的香浓型昂贵红酒，但奇怪的是很多红酒都是用没有标签的重型瓶装着，只瓶身上贴着很陌生的酒标图案。
没写年份，没标产地。
林朝月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又仔细看了两眼，发现真的没有。
起码有三分之二的红酒都是没标的。
那大概率是自己酿的酒。
“过来。”
被叫到林朝月‘哦’了一声，也没留意声音是哪个房间传来的，见着客厅没人，就又站去了卧室门前：“人呢？”
卧室内空荡荡的，全然不见裴舒文的身影，只有浴室的灯还亮着，但她往前探身去看，里面没什么声响。
“裴舒文？”她试探性地问。
依然没有回应。
林朝月只得又往前走了一步。
试图敲门的动作已经做了一半，但手还没等落下，就被一股带着温热的力道环住。
“你在这做什么？”
“你怎么在我身后站着？”
林朝月没想到裴舒文会这么神出鬼没地从她身后出现。
内心惊了一瞬。
除了刚刚和裴舒文的默契出声，她接下来的声音是卡在喉咙里的，像年久失修的八音盒。
尤其是看见裴舒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换好了，一身妥帖的西服套装，更是有些活见鬼。
林朝月定睛看了裴舒文半晌，才重新给自己上锈的声带上好发条，慢吞吞地说。
“我以为你还在卧室。”
“猜到了。”
“我看你浴室灯亮着我还以为你在浴室里。你什么时候换得衣服？虽然是工作上的事，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正式的……”
在同意林家暂时照顾林朝月的时候，裴舒文细致地翻看过林朝月的所有资料。
中规中矩的富二代，不上进，但也谈不上堕落；成绩不好不坏，能靠自己顺利毕业，但也仅限于毕业。平时生活花钱如流水，但也都花在不违法犯罪的地方。
任谁提起，也只会说一句‘无伤大雅’。
他不是第一次带实习生，现成的手段都摆在那。
但等见了真人，他发现那些准备的大多都用不上。
起码在林朝月身上不适用。
她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露出身上少见的锋芒，该提起精神的时候却迷迷糊糊。
就像现在。
正经事还没说，窘迫的表情就都写在脸上，心思一览无余。
如果此时上了谈判桌，他但凡黑心点，她大概率会直接丧失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机会。
裴舒文：“那你是要在这里说吗？”
“啊，不要。”
这屋子实在不是什么说话谈事的好地方。
整个房间唯一的颜色除了她，就是裴舒文床头那本印着一些深邃蓝色的德文书了，她莫名觉得这里比君天梁木的会议室还要严肃些。
“那跟我去隔壁。”裴舒文松开她。
“哦。”林朝月收回刚刚被裴舒文捏着的手腕，这次她终于记得走路要抬头了，生怕又不小心跟进了不该去的地方。
好在隔壁就是书房。
看见书柜整齐划一的书籍摆放，还有罗列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林朝月坐在裴舒文对面椅子上的时候莫名松了一口气。
此时还有心情四处打量着这间书房。
书柜中一尘不染的书籍，以及桌面整齐划一的资料，又一次加深了林朝月的刻板印象。
明明和她楼下那层一样的格局。
裴舒文硬生生把这房间装点成办公室的样子。
林朝月不由得想：这人的工作和生活到底有没有明显的界限啊。
裴舒文见她进来就开始溜号，也不催她，只低头专心回复自己的邮件。
中途还让林朝月去泡咖啡。
他差遣得很自然：“咖啡豆在咖啡机下面第二个抽屉。”
林朝月下意识地去做，等她真端着热气腾腾咖啡进来的时候，林朝月才想起自己是有正经事来的。
“那个……你还在忙吗？”
裴舒文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对林朝月的回应，但手还搭在键盘上，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算了。
那她就再等等吧。
裴舒文坐在办公椅上工作，林朝月就坐在对面等他。
她不说话，他也不问这个时间她到底干嘛来了。像是默认了她就安静坐在这里陪他工作，很像要时刻守护老板的贴身秘书。
原来徐助的工作这么难做。
林朝月单是坐在这里等着裴舒文忙完就有些累了。
她最开始是比较端正的坐姿，但那坐姿很快就变得随意起来，身子微侧，两条腿在桌子下面交叠着。
等又过了半小时，这种随意的坐姿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人开始恹恹得，要靠手肘撑着桌子，手心托着下颌才能再坚持一下。
反观裴舒文。
依然是那种一丝不苟的坐姿，他工作起来好像不知疲倦。
且中途半点休息的意思的没有，连她泡来的咖啡他全程也只喝了一口。
她要说得事情也简单，能不能让她先说完啊？
有了刚刚那个尴尬的小插曲，她没那么理直气壮，但身体的腰酸背痛在疯狂叫嚣，她终于忍不住了。
“裴舒文。”
裴舒文像是听见她的声音，才想起这房子里还有她这么个人在似的。
“有事？”
“有……”
肯定有呀，不然她赖在这里干嘛，总不会是真的等着裴舒文潜规则自己。
林朝月‘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舒文点了点头，却没问她有什么事：“帮我把卧室的书拿过来。”
说完还提醒了一句：“在床头。”
林朝月想说，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是哪本。
在她杂乱的房间找出一本书有些难，但在裴舒文的卧室里找书实在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她实在坐累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
“是不是这本？”
厚重的书见了光才露出了本来的面貌，黑白相间的书封印着一处蓝色，上面确实印着德文，但刚刚漏看的位置却也印着中国字。
大字写着‘德国公法史’，下面还跟着一排小字‘国家法学说与行政学’。
裴舒文接过那本书：“是这本。”
“你喜欢拿这种书当睡前读物？娱乐方式也太枯燥了。”
裴舒文：“枯燥？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娱乐方式不枯燥？”
林朝月的小圈子里没人不知道她的爱好。
滑雪，收藏酒，偶尔实在无聊也喜欢喊人一起打打游戏，缺乏刺激又懒得动的时候，会没把都跳机场当刚枪王。
虽然也不是多高级的娱乐活动，但总比工作看书有意思多了。
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
林朝月想了想后，人突然变得有些谄媚：“你也喜欢收藏酒吗？喝酒的时候总要听听音乐才有氛围，你喜欢什么胶片，我家里攒了很多，有空送你几张。”
裴舒文这下终于正眼看她了，但他显然不觉得林朝月只是单纯的好心。
林朝月除去让裴舒文穿上衣服之外，始终没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裴舒文倒是给了她一个‘中肯’的意见：“如果你今天想说工作相关的事，我建议你可以直接一点。”
她倒是想直接。
从进门开始就准备说了。
但一直也没给她机会啊。
林朝月提了口气，想想自己刚刚坐的腰酸背痛，想赶紧回楼下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也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
林朝月：“我听大家说，今天下午的考核关乎大家这个月的奖金。”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见裴舒文没反驳，于是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这样的连坐制度不太人性化，枝……孟雨枝私底下真的很努力，而且今天她没答上的那个问题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她只是帮我忙而已。”
裴舒文依然不答话，就安静地看着她说。
不是说让她提建议吗？
林朝月心虚半晌后，很快把他那种平静到没有一丝涟漪泛起的表情视作一种变相的鼓励。
林朝月于是抛下了今天她过来的中心主旨：“要不扣奖金的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实在要扣也可以少扣点吧……”
裴舒文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林朝月的意见。
他思索着，然后点点头，林朝月差点以为这事要成了，却听裴舒文猝不及防地问了句：“我要是记得没错，那工作是孟雨枝主动要帮你做的，我以为量力而行应该是每个律师的基本素养，你觉得呢？”
“你怎么知道？你又看监控了？”
林朝月这次倒是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发现裴舒文的视角开的太大了，她今天从头到尾也没提过金再来那案子的卷宗是孟雨枝主动要帮忙的。
“你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权！”
裴舒文：“你确定要和我谈论你到底有什么权利？”
林朝月被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
她不确定。
先不说自己在君天梁木本来也没有什么权利，就算有，守着裴舒文这样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正经律师，她相信站在法庭上自己也没什么胜算。
她非常识趣地摇头。
但一想到孟雨枝的情况，还有因为自己扣掉的奖金，她还是有些愧疚。
多少也要弥补一下才行。
林朝月试探性地问：“舒文哥哥？”
裴舒文挑眉，但那表情明显是默许她继续。
她刚刚纯粹是脑子一热想套近乎。
难道有戏？
反正今天在他面前也不是社死一次了，林朝月也算是豁出去了。又压低了一些声线喊了一声。
“舒文哥哥，我要求也不多，你要实在要扣那奖金，从我工资里匀一些给孟雨枝也行的。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最近家里事情多，今天还被金再来那泼妇老板娘欺负……”
那些工资她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
但下午见到孟雨枝蜷缩在楼道里哭，她真看得心都要碎了。那么好那么勤奋一姑娘，偏偏谁逮着都要欺负一下。
“你的钱匀出去，你自己够花？”
林朝月这次说话的时候，身子更加前倾了些，还默默地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不是还有零花钱，我保证买的东西都在合理的支出范围，肯定不让你为难。”
林朝月眼巴巴看着裴舒文，然后就见他又笑了一下。随手从哪里拿出了钟女士白天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捏在指尖打量着。
“你是说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黑色烫金卡面，林朝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贫穷已久的林朝月，此时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了。
可惜裴舒文只说了一句话，直接击碎了她所有的美好想象。
“我觉得你可能对钟姨的话有误会，钟姨的意思是，如果你表现得好，开销的费用才合理，如果你表现的不好，我也有权利拒绝你的所有开支要求。”
“你想怎么样？”
刚刚夹着嗓子叫‘哥哥’的好像换了一个人，林朝月这次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坐下了。
脸上那表情就差直接说：想让我死就给我个痛快。
裴舒文的心情许久没这么愉悦了。
也终于不再逗林朝月：“给你准备的衣服在客房，换好再过来。”
“啊？”
成年人的世界这么直接吗？这就要开始换衣服了？
就算是潜规则，难道不点个蜡烛放个音乐，烘托一下气氛吗？
裴舒文：“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太多了。
但话在嘴边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那我的零花钱呢？”
“可以谈。”
“行……行吧！”
头顶却传来了一声冷哼。
与裴舒文一贯的做派不同，其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揶揄调侃。
“你指望着我怎么乱来？”裴舒文问。
孤男寡女穿这么少，能怎么乱来！
威逼利诱，各种潜规则，再不济也是个职场地下暧昧情，林朝月又不是什么单纯少女，她就算没野过，在国外呆了那么久，看也看会了。
而且前几天那个职场攻略男上司的xx漫画她可不是白看的！
为了看完整版，她昨晚还连夜给手机下了一整排app，内存都快挤满了。
男女主的暧昧火花就是从女主去男主家里送资料开始的。
从男主色|诱开始的！
女主没定力，她可非常有定力！拒绝包办婚姻，拒绝老板成老公从我做起！
林朝月有些磕巴：“我、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别和我装傻，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前几天她和李聪打游戏的时候，他就提过一嘴裴舒文就是对外装得好，私底下也是烟酒都来的那种，上学的时候就被女人堵上过家门，说他玩弄人家感情不负责。
虽然真假有待商榷，但她现在偏向于这是999纯真八卦。
林朝月说话归说话，但全程都没睁眼。手紧紧拉着胸前链条包的包带，指尖因为力道过大，有些拧的发白。
于是裴舒文眼底的趣味更浓了：“是吗，都听说什么了，既然你都见过，对职场潜规则不应该习以为常了吗？还这么紧张，新手第一次？还是只会纸上谈兵。”
果然是职场潜规则！
这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林朝月被‘激’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随后‘不甘示弱’地瞪着裴舒文：“你就不怕我和我爸妈告状！”
“你这么自信林总和钟姨会站在你那边？”
“当然……当然……”会吗？
脱口而出的话很快就卡在嗓子眼。
好像还真不一定。
钟女士对裴舒文的信任，完全超出了外人的范畴。
还有今天中午，钟女士那句‘你舒文哥哥是个很好的人选。
林朝月每次想起来都不由得打起寒颤：“……”
靠！
难怪裴舒文这么有恃无恐，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一想到她零花钱的生杀大权也掌握在裴舒文的手上，林朝月内心忍不住一阵哀嚎。
不要啊……
放过她吧……
求求了……
她真的只是想当一条摆烂的咸鱼而已……
林朝月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挣扎了，案板上的咸鱼翻不翻身，下场又有什么区别。
最多就是死的好看点……
林朝月的表情变化太快，刚刚还是炸毛的小刺猬，现在就变身怂怂的鹌鹑。
见她低头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裴舒文也不由得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她小声嘟囔着。
裴舒文没说话，但林朝月明显感觉到他的长臂从自己身侧略过，脸颊边拂过一阵卷杂着他独特气息的风。
他突然的动作，让林朝月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只是本能的抬头。
然后就见男人径直拿过挂在她身后的长风衣外套。
直到他穿戴整齐，林朝月才后知后觉。
“你刚刚……你是要拿衣服啊？”
“不是你建议我穿衣服？还有什么建议，你可以一次性说完。”裴舒文说。
“啊……建议……啊、那个……”林朝月此时正因为自己的过度‘自信’尴尬地脚趾扣地，脑子里比白开水还白，哪还记得什么建议。
刚刚在门外准备了半天的说辞，到了这会儿都在脑子里混成了浆糊。
她要说什么来着？
啊，对，要说孟雨枝的事。
被裴舒文这么打断一下，她突然忘记要从哪里说起了。
不是……
裴舒文就穿个衣服怎么配合她‘演’了这么多戏。
他这么闲的吗！
还有她自己，是怎么做到满脑子黄色废料，还这么自信的！
林朝月此时从鹌鹑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螃蟹，整个人开始红温。
“换鞋进来。”裴舒文说。
“哦。”林朝月的脑子半晌没转，机械地听着男人的指令，弯腰，换鞋。
只是蹲在门口换鞋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脸颊垂下来的头发也不大听使唤。
她掖了两次，也只遮挡了一半未消退的耳热，还有一半烧红的耳尖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她默默跟在裴舒文的身后，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看着人没事，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如果上天要惩罚她，就让她重新做回富二代，重新堕落，醉生梦死吧！而不是让她看了几天漫画就把脑子看坏，以为裴舒文看上她，要非礼她！
好在裴舒文一只没回头。
只放下水杯的时候问了句：“想了这么半天，看样子你准备了不少工作上的建议，还是提建议也是新手第一次。”
林朝月人已经麻木到直接无视裴舒文的调侃了。
甚至有些耳鸣。
“没有没有，我其实就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我刚刚只是……”
耳鸣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朝月茫然抬头。
“是有什么声音吗？”
从换好鞋开始，林朝月就隐约听见了一阵不大明显的嗡鸣，但她尴尬外加心虚，脉搏跳动的频率比震动声还快。
潜意识直接把这归类于耳鸣。
直到现在声音变得愈发明显，林朝月才意识到那好像是手机在响。
她摸自己口袋，不是她的手机。
林朝月看裴舒文。
“嗯。”裴舒文：“在这等我，我接个电话。”
“在哪儿？”
林朝月正疑惑，目光顺着裴舒文走过的方向看，结果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颀长挺阔的背影，而是昏暗灯关下套着黑色床品一丝不苟的床。
林朝月：“……”
她只顾着跟在裴舒文的身后走，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一条腿迈进了裴舒文的卧室。
黑白灰三种单调的线条组合几乎是撞进她视线的。
很好。
很符合她对裴舒文的刻板印象。
但异性卧室这种地方实在私密，林朝月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扫了一眼，随后就非常识趣地退出一步，离开了那个房间。
她走到岛台旁的酒柜边等裴舒文。
应该是工作上的电话。
虽然站的远不大听得清，但裴舒文的家太过安静空旷，林朝月偶尔能听到一些‘优先购买权’‘股东资格’之类的专业术语。
她对工作上的事实在不太感兴趣，摘了挂在身上的包放在一边，屈着身子研究裴舒文酒柜里的那些藏酒。
宽敞的木质酒柜里有一整层是99年产的勒桦，原来裴舒文喜欢这种浓郁香型的酒，倒是和她不谋而合，她总觉得这种强劲典雅口味结合，才足够刺激味蕾。
她从上到下一层一层的打量。
以为还会见到一些市面上常见的香浓型昂贵红酒，但奇怪的是很多红酒都是用没有标签的重型瓶装着，只瓶身上贴着很陌生的酒标图案。
没写年份，没标产地。
林朝月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又仔细看了两眼，发现真的没有。
起码有三分之二的红酒都是没标的。
那大概率是自己酿的酒。
“过来。”
被叫到林朝月‘哦’了一声，也没留意声音是哪个房间传来的，见着客厅没人，就又站去了卧室门前：“人呢？”
卧室内空荡荡的，全然不见裴舒文的身影，只有浴室的灯还亮着，但她往前探身去看，里面没什么声响。
“裴舒文？”她试探性地问。
依然没有回应。
林朝月只得又往前走了一步。
试图敲门的动作已经做了一半，但手还没等落下，就被一股带着温热的力道环住。
“你在这做什么？”
“你怎么在我身后站着？”
林朝月没想到裴舒文会这么神出鬼没地从她身后出现。
内心惊了一瞬。
除了刚刚和裴舒文的默契出声，她接下来的声音是卡在喉咙里的，像年久失修的八音盒。
尤其是看见裴舒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换好了，一身妥帖的西服套装，更是有些活见鬼。
林朝月定睛看了裴舒文半晌，才重新给自己上锈的声带上好发条，慢吞吞地说。
“我以为你还在卧室。”
“猜到了。”
“我看你浴室灯亮着我还以为你在浴室里。你什么时候换得衣服？虽然是工作上的事，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正式的……”
在同意林家暂时照顾林朝月的时候，裴舒文细致地翻看过林朝月的所有资料。
中规中矩的富二代，不上进，但也谈不上堕落；成绩不好不坏，能靠自己顺利毕业，但也仅限于毕业。平时生活花钱如流水，但也都花在不违法犯罪的地方。
任谁提起，也只会说一句‘无伤大雅’。
他不是第一次带实习生，现成的手段都摆在那。
但等见了真人，他发现那些准备的大多都用不上。
起码在林朝月身上不适用。
她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露出身上少见的锋芒，该提起精神的时候却迷迷糊糊。
就像现在。
正经事还没说，窘迫的表情就都写在脸上，心思一览无余。
如果此时上了谈判桌，他但凡黑心点，她大概率会直接丧失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机会。
裴舒文：“那你是要在这里说吗？”
“啊，不要。”
这屋子实在不是什么说话谈事的好地方。
整个房间唯一的颜色除了她，就是裴舒文床头那本印着一些深邃蓝色的德文书了，她莫名觉得这里比君天梁木的会议室还要严肃些。
“那跟我去隔壁。”裴舒文松开她。
“哦。”林朝月收回刚刚被裴舒文捏着的手腕，这次她终于记得走路要抬头了，生怕又不小心跟进了不该去的地方。
好在隔壁就是书房。
看见书柜整齐划一的书籍摆放，还有罗列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林朝月坐在裴舒文对面椅子上的时候莫名松了一口气。
此时还有心情四处打量着这间书房。
书柜中一尘不染的书籍，以及桌面整齐划一的资料，又一次加深了林朝月的刻板印象。
明明和她楼下那层一样的格局。
裴舒文硬生生把这房间装点成办公室的样子。
林朝月不由得想：这人的工作和生活到底有没有明显的界限啊。
裴舒文见她进来就开始溜号，也不催她，只低头专心回复自己的邮件。
中途还让林朝月去泡咖啡。
他差遣得很自然：“咖啡豆在咖啡机下面第二个抽屉。”
林朝月下意识地去做，等她真端着热气腾腾咖啡进来的时候，林朝月才想起自己是有正经事来的。
“那个……你还在忙吗？”
裴舒文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对林朝月的回应，但手还搭在键盘上，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算了。
那她就再等等吧。
裴舒文坐在办公椅上工作，林朝月就坐在对面等他。
她不说话，他也不问这个时间她到底干嘛来了。像是默认了她就安静坐在这里陪他工作，很像要时刻守护老板的贴身秘书。
原来徐助的工作这么难做。
林朝月单是坐在这里等着裴舒文忙完就有些累了。
她最开始是比较端正的坐姿，但那坐姿很快就变得随意起来，身子微侧，两条腿在桌子下面交叠着。
等又过了半小时，这种随意的坐姿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人开始恹恹得，要靠手肘撑着桌子，手心托着下颌才能再坚持一下。
反观裴舒文。
依然是那种一丝不苟的坐姿，他工作起来好像不知疲倦。
且中途半点休息的意思的没有，连她泡来的咖啡他全程也只喝了一口。
她要说得事情也简单，能不能让她先说完啊？
有了刚刚那个尴尬的小插曲，她没那么理直气壮，但身体的腰酸背痛在疯狂叫嚣，她终于忍不住了。
“裴舒文。”
裴舒文像是听见她的声音，才想起这房子里还有她这么个人在似的。
“有事？”
“有……”
肯定有呀，不然她赖在这里干嘛，总不会是真的等着裴舒文潜规则自己。
林朝月‘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舒文点了点头，却没问她有什么事：“帮我把卧室的书拿过来。”
说完还提醒了一句：“在床头。”
林朝月想说，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是哪本。
在她杂乱的房间找出一本书有些难，但在裴舒文的卧室里找书实在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她实在坐累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
“是不是这本？”
厚重的书见了光才露出了本来的面貌，黑白相间的书封印着一处蓝色，上面确实印着德文，但刚刚漏看的位置却也印着中国字。
大字写着‘德国公法史’，下面还跟着一排小字‘国家法学说与行政学’。
裴舒文接过那本书：“是这本。”
“你喜欢拿这种书当睡前读物？娱乐方式也太枯燥了。”
裴舒文：“枯燥？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娱乐方式不枯燥？”
林朝月的小圈子里没人不知道她的爱好。
滑雪，收藏酒，偶尔实在无聊也喜欢喊人一起打打游戏，缺乏刺激又懒得动的时候，会没把都跳机场当刚枪王。
虽然也不是多高级的娱乐活动，但总比工作看书有意思多了。
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
林朝月想了想后，人突然变得有些谄媚：“你也喜欢收藏酒吗？喝酒的时候总要听听音乐才有氛围，你喜欢什么胶片，我家里攒了很多，有空送你几张。”
裴舒文这下终于正眼看她了，但他显然不觉得林朝月只是单纯的好心。
林朝月除去让裴舒文穿上衣服之外，始终没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裴舒文倒是给了她一个‘中肯’的意见：“如果你今天想说工作相关的事，我建议你可以直接一点。”
她倒是想直接。
从进门开始就准备说了。
但一直也没给她机会啊。
林朝月提了口气，想想自己刚刚坐的腰酸背痛，想赶紧回楼下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也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
林朝月：“我听大家说，今天下午的考核关乎大家这个月的奖金。”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见裴舒文没反驳，于是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这样的连坐制度不太人性化，枝……孟雨枝私底下真的很努力，而且今天她没答上的那个问题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她只是帮我忙而已。”
裴舒文依然不答话，就安静地看着她说。
不是说让她提建议吗？
林朝月心虚半晌后，很快把他那种平静到没有一丝涟漪泛起的表情视作一种变相的鼓励。
林朝月于是抛下了今天她过来的中心主旨：“要不扣奖金的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实在要扣也可以少扣点吧……”
裴舒文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林朝月的意见。
他思索着，然后点点头，林朝月差点以为这事要成了，却听裴舒文猝不及防地问了句：“我要是记得没错，那工作是孟雨枝主动要帮你做的，我以为量力而行应该是每个律师的基本素养，你觉得呢？”
“你怎么知道？你又看监控了？”
林朝月这次倒是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发现裴舒文的视角开的太大了，她今天从头到尾也没提过金再来那案子的卷宗是孟雨枝主动要帮忙的。
“你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权！”
裴舒文：“你确定要和我谈论你到底有什么权利？”
林朝月被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
她不确定。
先不说自己在君天梁木本来也没有什么权利，就算有，守着裴舒文这样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正经律师，她相信站在法庭上自己也没什么胜算。
她非常识趣地摇头。
但一想到孟雨枝的情况，还有因为自己扣掉的奖金，她还是有些愧疚。
多少也要弥补一下才行。
林朝月试探性地问：“舒文哥哥？”
裴舒文挑眉，但那表情明显是默许她继续。
她刚刚纯粹是脑子一热想套近乎。
难道有戏？
反正今天在他面前也不是社死一次了，林朝月也算是豁出去了。又压低了一些声线喊了一声。
“舒文哥哥，我要求也不多，你要实在要扣那奖金，从我工资里匀一些给孟雨枝也行的。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最近家里事情多，今天还被金再来那泼妇老板娘欺负……”
那些工资她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
但下午见到孟雨枝蜷缩在楼道里哭，她真看得心都要碎了。那么好那么勤奋一姑娘，偏偏谁逮着都要欺负一下。
“你的钱匀出去，你自己够花？”
林朝月这次说话的时候，身子更加前倾了些，还默默地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不是还有零花钱，我保证买的东西都在合理的支出范围，肯定不让你为难。”
林朝月眼巴巴看着裴舒文，然后就见他又笑了一下。随手从哪里拿出了钟女士白天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捏在指尖打量着。
“你是说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黑色烫金卡面，林朝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贫穷已久的林朝月，此时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了。
可惜裴舒文只说了一句话，直接击碎了她所有的美好想象。
“我觉得你可能对钟姨的话有误会，钟姨的意思是，如果你表现得好，开销的费用才合理，如果你表现的不好，我也有权利拒绝你的所有开支要求。”
“你想怎么样？”
刚刚夹着嗓子叫‘哥哥’的好像换了一个人，林朝月这次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坐下了。
脸上那表情就差直接说：想让我死就给我个痛快。
裴舒文的心情许久没这么愉悦了。
也终于不再逗林朝月：“给你准备的衣服在客房，换好再过来。”
“啊？”
成年人的世界这么直接吗？这就要开始换衣服了？
就算是潜规则，难道不点个蜡烛放个音乐，烘托一下气氛吗？
裴舒文：“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太多了。
但话在嘴边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那我的零花钱呢？”
“可以谈。”
“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