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爷的描述,穗岁觉得很像那个从黑白无常手中逃脱的大妖。

    从缚灵灯中出来后,她一直以为国师便是这个大妖,因为当日死去的那个柴姓小太监便是如此称他的,可如今看来,无论是从国师对司徒灼的反应来看,还是国师的处事风格来看,国师虽与那大妖有关,却并非同一人。

    况且,当日黑无常无咎姐姐说过,拘回来的两个大妖魂中,一个已然投胎成人,而从忘川河中逃出的另外一个大妖,正是当日在宫中对司徒灼进行搜魂,杀害了很多金身气运之人,将其尸体堆在宫中之人。

    如此看来,这两个大妖已然聚集在了宫中,里应外合,只是不知如今他们的目的除了重铸判官笔,还有什么,又为什么会假借贵妃生产,幻化出那等邪物出来。

    穗岁只知道司徒灼也许是重铸判官笔十分重要的一环,从山鬼到鬼母,无一不是冲着司徒灼而来的,只是他们都失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与妖界的人有所勾结。

    司徒灼闻言,肯定道:“此时与山鬼有关。”

    穗岁点了点头:“那日上山时,那老妇人变浑说了许多胡话……”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小爷抢先道:“对!那老婆婆总是说什么上了山便会死,还说有谁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什么山神发怒了,总之,都跟芙蓉山有关……”

    忽然间,小爷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道:“我知道了!好像跟什么祭祀有关。”

    听他这么一说,穗岁顿时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太康皇帝迁都之时的那场祭山。”

    司徒灼也想到了。

    当日芙蓉山火过后,他曾说过,那场战乱后,太康皇帝曾经得巫师进言,要用两个癸丑年七月初七阴时阴历出生的孩童献祭芙蓉山来消解死尸亡魂。

    这场祭山,整个蓉城的百姓人尽皆知。

    他们不知的是,其中那个叫小鱼的孩子能够得山灵认可,甘愿将整座芙蓉山交于他,将他奉为山神。

    而另外一个叫狼生的少年,也因此化为山鬼,成为了山神的奴仆。

    也许正是因为凡是进入芙蓉山深处的猎户无一人生还,所以才在百年后的现在,从那老婆婆的口中得知,祖先们的所作所为。

    彼时他们并不会知道,将两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只有彼此的小小孩童献祭出去,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穗岁不解的是,山鬼已然由城隍神交由天罚司处置,他并没有抓到司徒灼,为何芙蓉镇的人还是尽数死去?

    那破锣嗓子的黑衣人又为何会将小爷抓来?

    一切都未可知。

    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尸体被老鼠们挨个从芙蓉镇中搬至此处。穗岁打眼望去,突然发现这些尸体的魂魄都被尽数封在死尸中无法脱离。

    更重要的是,其中还有很多和苏伯懿一样,具有金身气运。

    思及此,穗岁才明白,妖界之人从未停止他们的图谋,他们一直在抓具有金身气运之人,从未停歇。

    只是具有金身气运之人前世不是一世为善,便是积攒了许多福报之人,并非人人都能达到的。

    为何芙蓉镇会有如此之多具有金身气运之人呢?

    思及此,穗岁看向老鼠群所去的慌败屋子,思忖片刻,还是打算进去瞧瞧。

    “走,进去瞧瞧!”

    苗千三顿时不愿意了,连忙嚷嚷着:“哎哎哎!你答应了要寻我家大人的,怎的如今又变卦做别的事了?我家大人魂灯都灭了!你还有心思干别的?”

    他说罢,怀里的鸭子也应声附和着:“嘎!嘎嘎!”

    一人一鸭,一个脸色铁青,满脸不情愿,一个,昂着脑袋,不正眼看人,十分傲慢。

    小爷见状,凑上前来,好奇的问道:“你家大人是谁啊?”

    苗千三瞥了一眼小爷,眼中一丝轻蔑闪过,顿时昂着脖子,意气高昂道:“我家大人乃城隍神也,整个蓉城都受我家大人庇佑,城隍庙中香火不断,正是因为有我家大人在。”

    小爷眨了眨眼,眼睛转了一圈,淡淡道:“哦,没听过。”

    苗千三被他气到语塞:“你!”

    小爷冲他扮了个鬼脸,一头冲到了司徒灼身后。

    司徒灼淡淡一瞥,嘴角微微上扬,他就喜欢看段京辞和他的人吃瘪。

    穗岁适时打断二人,转头看向苗千三:“没说不寻你家大人了,这里的死魂被印封住,无法转生,入不了魂册,若是被妖界的人利用,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家大人就算安然无恙,也得受天罚司几道天雷,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来。”

    说罢,便跟着那些老鼠进了屋内。

    留下苗千三撇了撇嘴,不乐意道:“哼!你最好是为了我家大人!”

    穗岁甫一进屋,尽管借着天光,可入眼,屋里仍旧是一片漆黑,这间屋子不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墙角处,甚至长出了几株杂草。

    老鼠们极有秩序,尸体抬进屋中。便被平整的放置在一边,整整齐齐的,他们也不全是被老鼠咬死的,更多地是被毒死的,脖颈处有两个血洞,周围的皮肤呈黑紫色,紫红的血点向外斑驳扩散着。

    因为魂魄被封住,并未离体,再加之他们并非是正常死亡,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鬼差对时间内是无法察觉到的。而这些人大都头顶金光黯淡,身体外圈的气息凝成实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堆满了尸体的屋子散发出巨大的腥臭味,引得司徒灼眉头紧皱,抬手以袖遮鼻。而小爷和苗千三一走近,便因为受不了这股味道捂着鼻子嫌弃的不愿入内。

    “呜!好臭!”

    “呕!”

    穗岁扭头瞧着他们,顿觉新奇,她是鬼差,五感较差一些,自然感受不到这些,只觉得他们的反应十分有趣。

    她眼中黑色更浓,唇角倏尔一湾,眼角眉梢带着些狡黠的幸灾乐祸,轻笑一声道:“若是受不了,你们便先出去吧。我很快就出来。”

    闻言,苗千三和小爷捂着鼻子使劲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们动作一致,倒退着退了出去,还很有礼貌的给那群老鼠们让路。

    穗岁稍稍往里走了两步,发现靠里的那些尸体身下有很大一摊血迹,近乎将尸体泡在血中。定睛一看,才知晓为何。

    那些尸体的左胸口处,无一例外,都是空的,不知被谁挖了心,导致血迹蔓延,那无比恶臭的气味便是从此而来。

    他们不知被泡了多久。

    这让穗岁想起那日她与黑白无常一同入宫时,遇到的大妖便是如此,将人挖心后,堆成尸山,随意扔在屋内。

    不同的是,那时,死去的那些人的魂魄早已不知所踪,而这些人则是魂魄被封在体内,无法离开。

    很显然,是同一个妖所为。

    穗岁抬手甩出勾魂索,手腕施力,尝试着将那些人的魂魄从身体里勾出来。魂索宛如一条银蛇蜿蜒而行,一接触到尸体,便被一阵光芒抵挡,弹了回来,那力道震得她手腕发麻。

    穗岁后撤一步,稳住身子。

    身后的司徒灼感受到周围气流的涌动,眼中一道凌厉之色闪过,抬眼向上看去。

    屋顶的房梁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动。

    昏暗的视线里,那东西徐徐盘旋其中,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无序的飘荡着,仔细看去,一条浑身长满鳞片的幼龙这盘踞着,它那尚未完全长成的人去微微起伏,鳞片在黯淡的光影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幼龙的双眼犹如燃绕的炭火,透露出警惕的凶光,紧紧盯着穗岁手中的勾魂索。它的身躯半拱着,肌肉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展开,带着知名的力量扑过来。

    锋利的爪子尖细,紧扣在木质的横梁上,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喷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似有若无的薄雾。

    看着蓄势待发的幼龙,如同狩猎者一般死死盯着穗岁。

    司徒灼浑身紧绷,站在穗岁身后,手中捏起一张符纸,伺机而动。

    惊讶于世间还有龙的存在的穗岁,顿时感到一股来自上方的压迫感。那幼龙看起来像是一条长了角的黑蛇一般,大约只有一臂之上,手腕粗细。

    但它气势恶煞,富有光泽的黑色鳞片仿佛一件泛着寒光的冷兵器,锋利无比。

    “这是……龙?”

    穗岁有些不敢相信,浑身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险些屏住。

    “不是真龙,是蛟龙。”

    身后的司徒灼道,他看着这一屋子,被挖了心的死人,这才明白为何会有成群结队的老鼠将一个又一个的尸体运送而来,为何要将具有金身气运之人的魂魄封在体内。

    天地间的真龙早已陨灭,最后一只蛟龙也在千年以前因化龙不成而死。

    蛟龙本性暴虐,杀性极重,天生具有残暴血脉的蛟龙一族终生都以化龙为使命。虽因血脉中的杀性太重而被贬为地隐,但仍然保留着龙的气运。

    这条蛟龙的出现,与妖族脱不了干系。

    以血喂养,怪不得杀性如此之重,还只是条幼龙,便有如此令人胆寒的气势,若是成龙……司徒灼不敢想。

    妖族意图如何,尚未可知,可这条蛟龙幼龙若是仍由其长大,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司徒灼手下动作微动,手中符纸蓄势待发之际,突然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屋内。

    那人速度极快地将手伸向老鼠们新抬进来的尸体身上。

    “扑哧”一声,探入那人左胸口处,一个黑虎掏心,一颗心脏便硬生生的被拽了出来,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染红了抬着尸体的老鼠。

    穗岁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黑影便飞身而上,悬空停在蛟龙身旁,将手中尚在滴血的心喂给那幼龙。

    那条幼龙兴奋的嘶吼着,他那凶狠的目光锁定了那人手中的血红心脏,只见那人轻轻将心抛出,那条幼龙便猛的向前一扑叼住,用力的咀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牙齿与血肉之间的碾磨使得心脏的碎块和血水顺着它的嘴角不断滴落。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那幼龙贪婪的吞咽着,眼中的暴虐尽显无疑。看着它疯狂而又残忍的享受着这场血腥的盛宴,这场景让一旁的黑影发出了十分满意的轻笑声。

    “许久不见,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那人操着一口破锣嗓子,阴恻恻的看向司徒灼,闷哑的声音带着撕裂感。

    缚灵灯中,穗岁曾叫魂于他,弥散之际,灯中残留着师父的气息,与师父留在他身上的阵法相呼应着,确实让他恢复了记忆。

    司徒灼自然认出了,眼前的妖正是自己亲自拘拿回地府的,与他一同被擒的,还有一个妖。

    当日它逃出妖狱,将他重伤,跳了转生炉,跑到了人间,连带着昏迷的他一同入了轮回之道。

    司徒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不是他们,他早就认出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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