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溱半醉半醒,支起胳膊撑着下巴,侧身低头俯视他,笑意盈盈。

    “因为她很重要啊。”

    她这会儿瞧着白清秋,少年清秀俊逸,温和亲近,眉目都裹着柔软的耐心。

    这么近的距离,越发觉得他好看了。

    可能有点醉了,也可能是白清秋好好跟她说话了,她跌到谷底的心情慢慢好转,连带着语气都悠然轻松起来。

    白清秋挑眉,见苏叶溱笑起来,不由唇边一翘,一同轻笑着。

    “可你也说过,我比她重要。”

    他漫不经心掠过她沾酒的唇,默然移开目光,看向她纯善的眼睛。

    “难道在骗我?”

    “没有骗你。”苏叶溱急着辩解,抓住他举手指住他自己的手指,双手一捧,弯身下去认真看他道:“你确实比她重要。”

    她不太懂白清秋怎么揪住这句话不放,还牵连鱼寻薇,但她知道反驳。

    “你很重要,特别重要。”

    “所以能不能别生我气了?”

    少女素净的小脸上,那双浸透酒水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少年,含着几分小心谨慎的讨好。

    白清秋没见过这样的她,实在是平常她都是最理直气壮的那个,乍然一见,自己心跳快炸裂开来的作响。

    他看看她的眼睛,看看抓住自己的那双手,喉结一滚,闭了闭眼。

    然后故作如常地问她:“她为什么对你重要?”

    苏叶溱咧嘴,下意识想说当然因为是她表妹,就听蹲着的人先开口堵住了她的路。

    “别说因为她是你表妹,你很喜欢她,所以很重要。”

    这句话白清秋说地很冷静,冷静到眼里都凉悠悠地,好似能识破哪些话是苏叶溱的借口。

    “……”

    苏叶溱直觉危险,可她又没完全醉,当然不会跟白清秋解释真正的原因。

    哎呀,怎么话题围着这句话打转,好烦。

    她别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声:“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话这么多。”

    听力极好的白清秋:“……”

    他眯了下眼,好心告诉她:“我听力很好,听得见。”

    苏叶溱转回脸,麻木看向他,向来遇事摆烂的性子重出江湖,她握紧他的手,严肃告诉他:“听见就听见了,也就我能忍,换作其他姑娘……”

    比如女主鱼寻薇。

    她心里默默补充完整。

    白清秋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换做其他姑娘,你就别揪着一句话说来说去了。”

    哎,她真的很心善,为白清秋未来情路铺路,怎么看怎么都该值得一句谢谢。

    苏叶溱盯着白清秋的脸,上下打量一番,语重心长地讲:“就算你长得好看,她们也会烦的。”

    白清秋:“……”

    “也就只有我。”

    也就只有她身负重任,不敢轻易得罪他。

    “哎!”

    末了,苏叶溱像牺牲什么很伟大般,叹息一声。

    白清秋:“……”

    他站起来,什么心雷滚滚,什么旖旎酒香,什么重要不重要,统统随这声叹息散了个干净。

    他就知道,苏叶溱总能给他惊喜。

    少年扯回手,亲自拎起酒壶给杯子满上,不由分说把酒杯塞进她手里。

    “说得对,只有你。”

    他语气挤地跟从牙缝里挤出来般,恨得牙痒痒。

    “为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来,喝酒。”

    苏叶溱茫然眨眨眼,头一栽,支撑在桌边的胳膊一划,显得更呆愣了。

    她觉得白清秋哪里不对劲,不是那种生气,是另一种……

    嗯……她拿着酒杯,抬头瞧一眼他的表情。

    明明笑得春风和煦,怎么感觉那笑跟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僵硬。

    应该没什么大事,习惯了危险直觉警报的苏叶溱,很依赖信任自己的直觉。

    她大方地说:“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客套话还是会一点的。

    苏叶溱说完一口闷了一杯酒,可惜道:“就是不会玩猜拳,不能陪你玩儿了。”

    白清秋深深看她一眼,眼中言语万千,最终平声凉凉道:“那还真是可惜。”

    “是啊是啊,光喝酒有点没意思。”

    白清秋不作声,继续给她倒酒。

    “多喝几杯就有意思了。”

    奈何苏叶溱正醉劲上头,没感受到话里的别有含义,半怀疑半信任地接过酒。

    “真的?”

    她兴致勃勃地说:“那我试试。”

    被屏蔽的001:……

    宿主你,宿主你清醒点啊,白清秋那算计的眼神,能有什么好心?!

    它看着宿主在喝到第九杯后,沉痛地消声不见了。

    不碍事,左右不过重开,那点对苏叶溱的希望早就被消磨的所剩无几了。

    还不如去追剧去。

    而苏叶溱,九杯酒落肚,脑子晕乎乎的,看着白清秋都能看出两道虚影。

    她推拒开递来的第十杯酒,连忙摇头:“不喝了不喝了。”

    穿越前没喝过酒,穿越后也不会直接千杯不醉。

    可自己也没想到,区区桂花酿,度数不大,她也受不住。

    不能再喝了,再喝要睡着再被白清秋拖着回去。

    这让女主看见怎么想?!

    杜绝绯闻从她做起,她……她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宿主。

    “喝不了还非要来喝酒?”

    白清秋没有强求,那杯酒拐了个弯,喂进自己嘴里。

    喝醉的苏叶溱显然不会跟白清秋计较那么多,她哼笑一下:“激将法没用,你自己喝吧。”

    少女半扶着椅手,身子斜靠上去,头上帽子将落未落悬了一半。

    她身侧是如竹站立的少年郎,一手半掩在袖袍中,身上什么佩饰都没有。

    多看几眼,就多觉太朴素了些,不像个男二。

    不对,不像个将军府上的少爷。

    苏叶溱记起刚刚抓住的手指,他的指腹上有厚茧,对着女主就营造偏偏读书郎的形象;

    可她知道,在书后半结,少年是一等一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所以精准地一剑了解炮灰女二的性命。

    想着想着,她就摸了上去。

    白清秋拇指一热,低头一看,苏叶溱以手指尖点了点他的指腹。

    “……”

    这人真是……

    他一动要避开,结果对方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拇指。

    有时候白清秋真的觉得苏叶溱是故意的,故意来折磨他,考验他对她有多少耐心,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儿。

    “你在干什么。”

    苏叶溱没意识到这举动多么冒昧,她浑不在意的说:“你手上的茧子是握笔握出来的吗?”

    跳跃的对话,白清秋却懂了。

    他半真半假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干脆任由她抓着摸,看她葱白点红的指尖来来回回捻过厚茧。

    “没什么,你好好养身子,日后成了将军府的少爷,习武练剑起来,应该不会太疼。”

    奇怪的思路,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

    “就这么希望我成为你养弟?”

    苏叶溱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也停住,像是在认真思考。

    然后她摇了摇头,不是要成为她的养弟。

    她说:“是希望你顺利成为将军府少爷。”

    “你有了这个身份,谁也不会欺负你了。”

    书里白清秋因为原身的阻挠,寄住在将军府,名不正言不顺,一直都是外人。

    所以府上攀炎附势的家伙,谁都能瞧不起他,谁都能欺负他。

    即便有了女主的支持,他还是过的艰难。

    虽然未来靠自己一人的努力有了官职,跟随父亲出征,暗地里也遭很多人嚼舌根。

    如果白清秋成为将军府养子,情况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好很多?

    他会以将军府少爷的身份出现,受旁人敬仰,有将军府铺路,前程无限。

    哪怕女主最后没选择他,他也能扛起将军府,接过父亲身上的重担,上战场杀敌也好,朝堂明争暗斗也好,他都过得不会太难。

    他会有很多选择,他会是活的更轻松的白清秋。

    “到时候你成为将军府少爷了,我送你个扳指吧。”

    苏叶溱重新点了一下厚茧,然后拇指、食指圈出个圈套在他的拇指上,“很贵很贵的那种。”

    “一看你就不是好惹的人,话本里都这么写来着。”

    白清秋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发现自己笑不起来,那颗心沉了又沉,拖着他的理智往未知的方向扯去。

    他看清了她的好心,看清了她不馋杂意的直白,看清了他们之间,只有他一个人清醒地沉沦下去。

    谁让她是她呢?

    心里再也清楚不过,他轻轻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逗笑似的说:“不是将军府少爷就不送了吗?”

    苏叶溱一想,自己的话确实有歧义。

    于是她说:“也送。”

    “好,那我等着。”

    苏叶溱满意松手,“你还喝酒吗?”

    白清秋手上一空,瞟一眼打了个哈欠的人,收回手回道:“要回府了吗?”

    “我感觉快睡过去了,趁还清醒就回去好点。”

    “你要是没喝够,我们可以打包带走。”

    哪有人出来喝酒还再打包回去的,白清秋失笑,还清醒?

    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那走吧。”

    苏叶溱一听,反应飞速坐正,撑着扶手就站了起来,“走!”

    她身子一晃,踉跄一下,被白清秋扶正。

    “慢点,你急什么。”

    苏叶溱温温吞吞:“没急,有点站不稳。”

    刚才那声走,兴奋的不像快睡着的人,不知哪点戳到她高兴的地方,她那双眼睛都冒着光。

    两人出了花天下,午后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少女美滋滋伸了个懒腰,没任何形象可言。

    白清秋拽着她上了马车,让车夫回将军府。

    马车吱呀吱呀地响,苏叶溱坐的摇摇晃晃,头一载一载,跟睡意作斗争。

    “你枕我肩上睡吧,到了喊醒你。”

    苏叶溱:有这等好事?!

    白清秋终于心善一回,她可不会拒绝。

    当即头靠了过去枕在少年肩膀上,昏睡前,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要是跟我一个世界的就好了。”

    那样他们相遇的话,大概率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白清秋捞起车厢里备的薄毯,一抖搭在她身上,调整坐姿好让她枕的更舒服些。

    车外柔风慵懒地四处吹着,车内静谧温馨。

    少女安心地枕着少年的肩膀彻底睡着,少年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闻着由二人身上夹带进车厢的酒香,摸摸指尖上的茧子笑了。

    他知道啊,她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早就知道了,但那又怎么样?

    001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不过洛舒予因为睡着而错过了播报。

    001:“嘀——宿主攻略对象白清秋对您好感度上涨15%,一共33%,请您悉知。”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张狂,自以为藏得住任何心事。

    少年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偷偷喜欢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一点点喜欢,足够他忘掉许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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