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周遭的空间又回到了空荡荡的茫白中。

    巨大的水镜横亘天地,如同在三人面前铺开了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影像中是一场湮灭一切的浩劫。

    天地塌陷,洪水倒灌,山脉与碎石瓦砾没有任何区别,在浩劫下一视同仁,轰然倒塌。

    这是秦白晴第一次见到仙人。

    但仙人同样难逃劫难。

    她被面前栩栩如生的画面所震撼,忍不住上前一步,神色间带着面对倾天之力的敬畏,瞳孔微微震颤。

    水镜中的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其中人妖仙魔无一幸免,地面塌陷之时,瞬间埋没了数万座城池,混战的妖兽化作兽潮试图逃窜,但远远逃不脱地面塌陷的速度,很快同样被淹没。

    无数嘶吼转瞬即逝,化作地动之时大地无声的呐喊。

    仙人倾巢而出,试图挽救天倾之势,但洪水带走了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的仙人,移山倒海只能在崩塌的天道面前,再无施展的可能。

    天边出现了虚无的裂缝,他们有人认清了天地的不可逆转,转而以身祭天,灵力回归天地,虽天地赴死。

    嘶吼嘲笑的魔出现在各处,他们混入劫难各处,伸出双手陶醉不已,欣然与之共沉。

    在临死前发出慷慨高歌。

    “若天塌地陷,天地决心杀我,蚍蜉与蝼蚁何以所撼。”

    ……

    “呸。”

    秦白晴被魔修的颂歌声唤醒,小小的唾弃一声,退回到两人身边。

    离得远了,她的心神不再一味的受到水镜画面所影响,终于能将水镜的全貌看去,发现这是一场十足的天地浩劫,世间万物被平等的碾压。

    但她还是觉得那些魔修在风凉话,秦白晴烦得很。

    “三位有何感想?”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只见一位周身歧视与前两位出题人截然相反的中年男人出现,虽着常服,但一身凛然肃杀之气浑然天成,瞬间让秦白晴下意识立正站好,心虚的抿了抿嘴。

    方才的话不会被听去了吧?

    这位大叔看起来是会打人手板的那种!

    她老老实实站好,只听男人继续问道:“若你们生存的世界出现此等浩劫,你们该如何选择?”

    “天地倾颓,难道还有选择……”

    冯春下意识喃喃自语,光是想到那副场景脸色就瞬间灰败了起来。

    他至今沉浸在那无处躲避的浩劫中无法自拔,绝望且胆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但冯春心慌意乱之际,忽然瞥见已经从水镜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秦白晴,看着她无所谓的神色愣怔一瞬。

    他意识到自己太不冷静,浑身血液瞬间凉了下来,连忙补救说:

    “各宗修士当联手抵抗,束手就擒并非我们修行的初衷!”

    “你们两个呢?”男人又将目光扫过秦白晴与李自问。

    然而李自问照旧一言不发,只垂目看向秦白晴,几人很快听到了她信誓旦旦的声音。

    “当然是和冯春一样啊,”她撅着嘴,有些愤慨,“天地要杀我们,若是什么也不做就等死,岂不是太丢脸了?”

    她敬畏的天地若是出手伤人,秦白晴会毫不犹豫的反抗天道,才不会闭目等死。() ()

    稚嫩清脆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没有回声,但几人却听的一清二楚,并为之心神震荡。

    是与冯春不一样的气性……李自问下意识的想。

    虽童言童语,但言语中的不服输与气性,还是让李自问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虽出人意料,但的确回是她说出来的话。

    也正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心性,让她看起来极为真诚,非但不可笑,甚至心生信服,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改天换地。

    李自问收回视线,不必看冯春,也大概明白了这局谁胜谁负。

    中年男人久久无言,果真如上一关的青年所说,似乎并不吃秦白晴这一套。

    最后,他冷哼一声,沉着脸深深看了秦白晴一眼,紫色印记应声出现在秦白晴的眉心。

    ……一点也不温柔。

    秦白晴努了努鼻子,忍下摸眉心的欲望,静静等着他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但在她的视野中,男人的身影却已经开始淡化,似乎这就要离开?

    “凭什么?”

    不等秦白晴露出诧异的神色,冯春已经率先不满地站出来,愤慨质问:“明明我与她回答一致,为何传承还是给了她!”

    他要怀疑有内幕!一定有内幕!

    但他的分开没有换来任何反应,男人一言不发,似乎刚刚送出传承印记的人并非自己。

    就这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冷漠离开。

    只剩下怒视秦白晴眉心崭新印记的冯春。

    “回答虽一致,但心性不同。”李自问及时打断冯春,为中年男人补全解释,“你在害怕,战意不如她。”

    “什么意思?”冯春仍然不服,与李自问争辩,“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做法与她一致不就好了?”

    “哪看来传承更重心性。”李自问淡淡道,不再与他多纠缠。

    “……那你呢?”冯春冯春一噎,转而质问李自问,“你为何一言不发,难道不想要传承?”

    他不相信李自问会就这样放弃传承,更不相信他对考验毫无头绪,于是质问这个本该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是哦,”秦白晴恍然大悟。

    她困惑地仰头看向李自问,直白问道:“李自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尤其刚才他能说出自己与冯春的区别,秦白晴觉得李自问一定是答题高手!可他三道题一题也不答。

    “因为这是传承考验,但我不打算要。”

    他语气平静,但瞬间让冯春脸色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自愿放弃传承的人。

    “这可是仙王山脉被人寻找多年的传承,你就这样放弃……”

    冯春咽了口口水,怪异的目光落在李自问身上,最后想说:他有病吧!

    “是因为我之前给过你烛阴剑吗?”秦白晴下意识问。

    她觉得,若当真如此,那自己岂不是反过来占了李自问的便宜,逼他放弃了传承?

    “不是,小祖不必内疚,”李自问仍然神色平静如沉水,垂眸解释道:“因为你才是最合适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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