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况的眼中好似还噙着泪花,看起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分外可怜。

    程遥青的目光移到自己手里握着的顾况的左手上。

    顾况的手生得劲瘦,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皮肤下透着微青的血管,指甲被修剪得十分圆润。端的是一双握笔挥毫的好手。

    真漂亮。

    程遥青内心暗自感慨。

    她无可避免地想到那个醉酒之夜,顾况的手抚上自己皮肤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的面孔有些微热。

    挥去内心的杂念,程遥青嘴唇凑近,蜻蜓点水般在顾况的指尖啄了一下。

    飞速离开。

    她感觉和顾况肌肤相接的皮肤有一些灼烧,声音莫名有些干涩:“好些了么?”

    顾况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原本趴在床上,此时勉强直起上半身,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师姐,你别难过了。”顾况的声音很轻,还带这些轻微的沙哑。似乎见程遥青不为所动,又加了一句:“我一点都不疼的。”

    “说谎。”程遥青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顾况的话。

    她蹲下身,平视看进了顾况的眼睛,手里攥着顾况的两只手。

    顾况手大,程遥青的手有些合不拢。但这并不影响她感受到,顾况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明明很疼,却要来安慰她。

    有点笨。

    程遥青看着顾况的脸,只觉得这张脸俊虽俊,却也冒着傻气。

    她用手指头用力地戳了一下顾况的额头:“笨。”

    顾况的眉心立刻被点出一个浅浅的凹坑,然后皮肤平滑如常,留下一个浅红色的指痕。

    让顾况看起来好像年画上眉心点红砂的童子。

    顾况却认真地说:“师姐,我不笨。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就算你打我,骂我,杀我,我也不怨你。”

    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羊羔,把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展现在程遥青刀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程遥青望进了顾况诚恳认真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凑近了细致打量顾况的眼睛。

    其实顾况的脸庞轮廓和顾净生得极像,唯独眼睛不一样。程遥青猜想,这是一个随了父亲,一个随了母亲的缘故。

    顾况的瞳仁黑而亮,如点漆燃墨。一双眼睛近似杏子,眼尾微微上挑,在纯稚之外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冶丽。但是这么一双眼,笑起来却有如月牙,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这么一双眼也在痴痴地望着程遥青。

    不知怎么的,程遥青对顾况的凝视有些惧怕,也有些渴望。

    顾况的一双眼,诚挚之外,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的眉梢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一寸一寸,慢慢凑近程遥青的脸庞。

    程遥青好像没有发现一般,在原地没有躲。

    下一秒,她的嘴唇就被轻柔地吻住了。

    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地,应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

    少年的吻,一开始如轻风慢雨,若即若离,然后唇齿相碾,辗转反侧。

    程遥青眼眸垂下,掩去眸中神色。眼前的灯光人影一时间好像昏暗了下来,全身上下,只剩下嘴唇处柔软的触碰。

    情迷意乱中,自然失去防守。顾况轻松撬开了她的牙关,唇舌追逐,呼吸相抵。

    相比上一次相见,顾况的吻显然有章法了许多,进退有度,收放自如。程遥青被他的舌尖引诱得有些气喘吁吁,呼吸紊乱。

    “唔。”她感到自己口中的唾液都要干了,赶忙一咬顾况的下唇,分开来。

    顾况的嘴唇显然有些红肿,眼神却带着得逞的笑意:“师姐,吻你,我亦毫无怨言。”

    程遥青看着顾况,忽然心中有了一计。

    她不假思索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轻轻咬了一口顾况的嘴唇。

    顾况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举动,有些发愣。

    “这是还你的。”程遥青道。

    “还我什么?”顾况不解。

    程遥青笑而不语。

    顾况忽然有些心虚,难道他被看穿了?

    “疼吗?”

    “...不疼。”

    程遥青又凑上前去,用力在顾况的嘴角吮出一个红印子。

    顾况给了她一串红痕,她就回赠面上一个。

    两清。

    程遥青拍拍手,内心暗暗满足。

    “不疼?”

    顾况口中却呻吟:“师姐,疼。”

    程遥青抚上顾况刚刚受伤的嘴角:“这里?”

    “不是。”顾况涨红了脸,声音越来越低下去,“是屁股。”

    程遥青觉得这两个字从他一本正经的小脸上说出来特别逗,有心要逗逗他:“刚刚不是亲一亲就好了么?”

    顾况被她噎了回去,脸鼓成了河豚,脸颊都变成粉色了,却说不出话。

    程遥青又往顾况耳朵尖落下一吻:“还疼?”

    “呜呜。”顾况说不出话。

    “亲了还疼?”

    顾况终于承认:“......疼。”

    程遥青终于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说实话,不就行了嘛。”

    “师姐,你故意的!”

    顾况这才反应过来,程遥青似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

    好一招以身入局,瓮中捉鳖!

    顾况恨得牙痒痒,偏生背上股上又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的思维无法集中。

    “顾小况,跟我玩心眼,你还嫩着。”

    程遥青拍了拍他气鼓鼓的脸。手感弹性十足,拍起来舒服极了。

    “师姐,你......你骗了我的吻,骗了我身子,还打我!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惨......”

    顾况心知所有小心思都被拿捏,索性叫起来。

    程遥青却道:“你在淮南王府,怎么学了一番油嘴滑舌、胡搅蛮缠的腔调过来?”

    顾况心道:我本来就油嘴滑舌,只不过日日被压抑了习性。

    嘴上却道:“师姐,难道我嘴里的都是假话?”

    他掰着指头数:“喜欢师姐是真的,不怨师姐是真的,屁股疼也是真的......哎呦!”

    程遥青终于松口:“你别急,我叫人调了冰块,马上就送来了。”

    顾况的眼睛一亮:“师姐,我就知道!莫夫人说得对,你最宠我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遥青帐外传来了禀报的声音,营帐门口站着一个提着冰桶的探头探脑的小兵。

    程遥青把冰块提回来,用麻布一块块包起来,嘴上状似无意地重复了一遍:“宠你?”

    她顿了两秒:“莫夫人?”

    顾况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姐,你能不能有时候漏听几个字?”

    程遥青刷地一下,把处理好的冰块覆上了伤口:“不行。”

    顾况只觉得屁股后面突然冷到刺骨,牙齿不由自主直打颤。但是灼烧般的疼痛感确实一下子就消退了好多。

    他耐着冷意解释道:“这句话是莫夫人说的,我只是转述——转述!”

    程遥青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所以你也觉得我宠你?”

    顾况乖乖地点点头。

    他两只手得了闲,悄悄勾住程遥青的小拇指,晃呀晃。

    程遥青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觉得顾况有的时候像是个婴儿,总要在手里抓住点什么才放心。

    顾况每次露出点翘尾巴的样子,都让程遥青心痒痒,想要把那无形的晃动的尾巴给抓住了,不动了,垂下了。

    所以程遥青笑吟吟问他:“打你板子,也是宠你?”

    顾况明显变得委屈起来:“师姐,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了……”

    程遥青却步步紧逼:“我怎么不觉得,我对你有多特殊?”

    顾况又恢复了气鼓鼓的样子。

    程遥青很满意。

    她慢条斯理道:“不用妄想花言巧语讨好了我,就能留在虎贲军中。这里不是你一个娇生惯养小少爷该来的地方。”

    顾况高兴起来:“师姐,我知道了!你刚刚不高兴,是因为你觉得我想讨好你,于是好留在北境?”

    程遥青不置可否。

    “师姐不会又想要把我赶走吧?”

    程遥青心想,什么叫“又”,难道她丢下顾况,是犯下什么罪大恶极的错误一样么?

    顾况的手一下子用力攥紧了程遥青的手,声音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师姐,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留下呢?”

    程遥青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拽得生疼:“撒开!”

    顾况依言,果然放开了手,脸上多了几分黯然。

    程遥青努力不去看他溢满失望的眼睛。

    “是因为那晚么?”

    轻飘飘的语气,却仿佛又千钧重。

    程遥青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那晚,那晚。

    果然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她避无可避,终究要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事。

    “顾况,我……”

    程遥青说出了一个字,顾况却堵住了她的嘴。

    用吻。

    程遥青没想到顾况如此大胆,猝不及防,没有躲闪。

    这个吻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满意。顾况好像要报复她似的,舌尖灵活,来拒去留,撩拨得程遥青心痒痒的,却始终不让这个吻尽兴。

    一吻罢,顾况声音闷闷的:“师姐,让我来猜猜,你当时把我当成了哥哥,醒来后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愿面对我,是么?”

    程遥青原来绷紧的肩背垮下来,语调带刺:“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顾况的脸贴近程遥青的脸:“可是师姐,你明明很享受,和刚才那个吻一样,还想继续。”

    程遥青一下子捂住了顾况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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