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知府懒洋洋的拿着惊堂木,大清早的有人来打搅的滋味真不好受,而底下这个哑巴越权告人的行为也让他恼火,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赏他一顿棍子吃先,哑巴写完的告状就先拿了上来。他没扫两眼,便大惊失色。

    “来人,给我拿下他。”只因纸上的内容实在叫他惊讶,这哑巴竟然状告的是新来的节度使。谁都知道新的节度使与上面的关系,他不要命,他还要命呢。

    哑巴不高兴他的反应,不断奋力挣扎着,但眼色不断往外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终于,在看到门口有一顶轿子落下,一袭官袍先落地,而后款款而出一中年男人后,哑巴瞄准时机,甩开衙役,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头破血流的倒在那人面前。

    知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那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又是谁?”知府无所谓的看着这男子。

    “大胆,还不见过,巡查御史辛大人。”跟在中年男人身边的武将大声呵斥。

    知府懵了一下,巡查御史辛威!?他连忙下跪,“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 -

    卞春竹快将手中的手帕扯断了,但仍旧心里发慌着。

    她看了眼外面的雨,依旧没停下的迹象。屋里,院内,乃至整个私宅都是静悄悄的。

    寂静是被五香卷的到来打破的。

    “卞姑娘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卞春竹表面没有表情似乎还有些厌倦,但内心早已欣喜若狂。

    “去哪?”

    “放心。离这里不远,就在城外。”五香卷看了一眼平静的卞春竹,有些怪异。

    马车早就备好,卞春竹只草草拿了几件衣裳,她是从后门出去的,看了一眼这座关了她数月的府邸,内心毫无波澜。

    “别担忧,最近公子有些事在忙,忙好了便去见你。”

    “嗯。”

    卞春竹心不在焉的看向马车窗外,人来人往的气息让她稍稍复活了一些。

    - -

    冒雨而来的人快步走入大堂之内附在苏朝的耳旁细语,很快便见苏朝的表情微变,“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知过了多久,苏朝冷静下来,才抬眸直视面前这个人的呼喊。

    “苏大人,你有何辩解。”

    苏朝磨磋着桌沿,回想关于辛威的事,他自入朝为官以来,这个人似乎一直看他不顺眼。眼下确实有些棘手。

    “凭一个哑巴的话,就论本官有罪,辛大人不觉荒唐。”

    “苏大人有没有罪,不是我,也不是那哑巴来论证。只要是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辛威对苏朝并无好脸色。

    “那就恭候辛大人,早日还本官一个清白。”苏朝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一出府衙,苏朝就变了张脸,“什么叫找不到?”顾不上大雨,骑着马就在雨中而去。

    城外,“公子,遇上一拨人打劫,我们人少,没敌过。”五香卷自责的低着头。

    那时情况紧急,突然冲出的人马将他们围住。

    “卞姑娘奋力抵抗,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苏朝的拳头松了又握紧,逐渐变得平静,但这在五香卷看来比不平静的时候还可怕。

    “找到人后,格杀勿论。”

    “是..”

    - -

    月色朦胧,飞快奔驰的骏马在夜色中加速前行着。卞春竹在马车里心跳如雷。马车到一处偏僻的山腰便停了下来,卞春竹下了马车,便见有一男子背着手等她。那男子转过身来,便是沈陵。

    “在这里。”她将手中的信封交予沈陵后,随后头也不回的朝山间而去。

    沈陵看着手中的信封,却是迟迟不肯打开,神色晦明难测,最终收起信封,看向山下,不久便会乱成一锅粥的幽州。

    现场的腐烂气息都叫一众士兵遭不住,便瞧上几眼,就忍不住恶心想吐。但再恶心,也得去像苏大人禀告,“根据仵作的话,应该遇害有十日左右,尸身腐烂程度严重。”没等侍卫汇报完,苏朝就已经起身朝那现场而去。

    “大人,尸身已经...”侍卫下意识要拦住苏朝,但苏朝却冷着脸朝那尸首快步而去,在众人的错愕下,安静的看着那尸首很久。

    当五香卷以为大人一时没缓过来,苏朝却冷笑了一声,“埋了。”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五香卷走之前也看了一眼那尸身,虽已腐烂,但身上穿的确实那日的衣裳没错,他担忧的看向自家大人。

    “大人,山月教那边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了,三日后,教中重要的那几人便会在城南后山的明廷寺出现。”

    许勤的话让苏朝冷静了片刻,“派人去告诉太子。”

    而后苏朝朝着府衙牢狱而去,一脚踹开牢门,手中的长鞭垂地。浑身冷酷的气息让边秀霖颤了颤,不断往后缩着。

    “卞春竹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而边秀霖闻言只是不断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畏惧的盯着他手里的鞭子,落在他身上是火辣辣的疼。

    “住手,苏朝。”辛威的及时赶到让边秀霖捡回一条小命。

    苏朝淡定的收回了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带有些挑衅意味的看向辛威,“抱歉,辛大人,手滑了。”

    “苏朝,别以为仗着太子和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你还有嫌疑没查清,许家儿子溺水一事,我看你怎么狡辩。”辛威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我还是那句话,辛大人,说话要证据。”苏朝将鞭子朝辛威身上一压,勾了嘴角,眼神淡漠的错开身离开。

    而许勤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辛威。

    “公子,婚事...还要照常吗。”五香卷担忧的问。

    “照常。就在三日后。”五香卷微微诧异。

    - -

    一个月后。

    卞春竹穿着粗布衣裳,梳着最普通的发型,面无表情的在一座小染坊里做帮工。

    她拿着棍子不断翻搅着,虽然味道刺鼻且疲惫,但内心却安逸无比。

    “春竹,别忙活了,快来吃饭。”染坊的老板娘笑着招呼她。老板娘对她很好,给她感觉很像李婶。

    卞春竹小声的扒着饭,静静的听着老板娘夫妇谈论着一些八卦。

    “前儿个,我听说那个新来的节度使犯了罪,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他的消息。”

    “不会吧,我听闻他是公主的儿子。”

    “你懂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欸,春竹,你吃饱了?”

    卞春竹尴尬的点了点头,朝自己的小屋走去,推开门,瞧见床上安静躺着的人,便叫她头疼无比。

    卞春竹啊卞春竹,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回来了?”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但是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动弹,只能勉强的看着她笑。

    而卞春竹看见这笑就更崩溃了。恰逢外头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她才打起精神。

    “春竹,瞧我都忘了,给你相公准备的布料。”老板娘不时朝屋里偷看两眼,感叹这小伙子长得一个俊俏,只可惜是个残废。

    卞春竹感谢完老板娘,就看着那批布犯愁,拿着布冲着苏朝比划,“抬手。”而苏朝也老老实实的举手,十分配和。

    她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欠你的了。”

    “嗯?”苏朝不明所已的瞪大双眼瞧她,眼里的天真与无辜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卞春竹虽然也知晓他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内心还是稍稍有点乐开怀,从前要是能这般使唤他,怕是异想天开。

    “夫人,我是不是再也走不了路了。”但很快那双单纯的眼眸便显露出哀伤。

    卞春竹闻言一愣,“谁说的。我会治好你的。”尽管这话多少有些违心。

    那日,她本该逃之夭夭,但看到坠崖的苏朝,她还是于心不忍抛下他。

    她本以为边秀霖举报他那件事,对他不过是废些时日的事,怎料他竟被人逼得坠崖。

    本想等他醒过来,她再跑路,但没想到他竟然失忆了,腿也走不了路。雪上加霜的是外头全是通缉他的消息。躲在暗处看苏朝的卞春竹,终究是被他茫然无措的眼神打败了。

    “还有,我不是你娘子。等我治好你的腿,你就离开。”她给苏朝擦拭身体,却看到他右腿上留下的伤疤,是她留下。

    突然觉得,她和苏朝,真是孽缘。

    “娘子...”苏朝再度露出无措的表情,叫她心软。

    她便恶狠狠的恐吓,“再露出这个表情,我就把你卖给青楼,做小倌去。”吓得苏朝不敢说话,却乐得卞春竹笑弯了腰。

    苏朝啊苏朝,你也有今天。

    她白日里在染坊做工,晚上做些女工挣钱,但还是赶不上苏朝看病花的钱,她看着空空的荷包叹气,要治好他这腿,要花的钱是远远不够的。

    她便把目光投向苏朝,忽然想到,苏朝是才子呀,字迹容易被认出来,但可以画画呀。

    于是苏朝也开始他的“苦力”生活。

    染坊的老板和老板娘见春竹每次带她的相公去看病,都要废了老大劲,便商量着叫染坊里的木工给小苏打了轮椅。

    卞春竹看着轮椅,激动的不得了,抱住老板娘无以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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