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竹明白自己此时的状态实属不是很好,脸颊泛红,冒着冷汗,但她还是很不甘心的躺在床上,挣扎着要爬起来。

    一双洁白如玉修长的手将她按了回去,苏朝重新将被子给她盖上,目光温柔的凝视她,“还是好好休息。”

    卞春竹对于苏朝的出现倒是很平静,平静得有一些吓人。

    客栈中,两人就这样静对着,仿佛往日的光景是饰演出来的一般。

    卞春竹再度掀开被子,起身踉踉跄跄的穿衣服,而苏朝也扯住她的手胳膊,不再沉默。

    “春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卞春竹一愣,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低垂着眸的苏朝,仿佛他在说天书一般。

    而苏朝紧了的拳头又松开,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不想你再这么辛苦了。”

    卞春竹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是不想我这般是辛苦,还是根本不信我能做到。”

    苍白的脸颊上全然是失望的神情,卞春竹明明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真妄想让他改变,至此只想痛骂自己一段。

    “你不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吗?从前是如此,失忆了亦然是如此。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从心底就是觉得我只是一个乡野女子,只能依附在你们这些权贵手下,讨口饭吃。”

    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砸进苏朝的脸上,他平静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裂痕,有些悲痛。

    “不要假惺惺。”卞春竹冷笑,不肯下弯的嘴唇写满了倔强,“你接近冬雪,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苏朝,我不是傻子。别忘了,你们一群人还曾被我耍得团团转。”

    “春竹,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朝眉头微皱。

    而卞春竹却一把推开苏朝,任他摔倒在地,难以支撑,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神情难辨的苏朝久久望着她的离开一言不发。

    而在医馆里,许久未见春竹出现的秋雨有些焦急的不时看向门口,她比谁都知道春竹为了这场比试付出了多少,此时她却未出现,莫不是出现了什么事。

    好在,柳青青十分焦急的将卞春竹带了过来,但春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欧阳元对卞春竹的迟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冬雪紧跟着阴阳怪气起来,“医者,什么最宝贵,看来卞师妹还未学会。”

    “她病了。”柳青青难得挺起精神,没好气的怼了冬雪一声。

    “病了?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在这里逞什么能。”

    “你!”柳青青这下真的怒了,就想抓着冬雪一顿打,但下一刻就被欧阳元给喝止住了。

    “我没事。”卞春竹强挺着精神,拉住柳青青,将她往身后一带,同时给欧阳元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比试正式开始。”随着掌柜的一声锣鼓,两个时辰的比试开始了。

    第一轮是医术上的常识,虽然卞春竹有些迷糊,但她仍然强撑着睁开了双眼,看清上面的字,好在大部分与她所背并无出路,除了最后一道题。

    题目有些怪异,并非与医术有关,更像是与人有关。

    病人与亲人,只可救其一,汝何选?

    卞春竹陷入沉思,久久没有下笔。场外的柳青青看见卞春竹额头冒着冷汗,闭目不知在想着什么,也开始担心起来。

    终于,在香燃尽的最后一刻,卞春竹睁开眼,将空白填补上了。

    柳青青至此才松了口气,待收起卷子,她飞快朝卞春竹而去,“别勉强了。”

    卞春竹趴在桌上闭目养神,闻言,手轻轻按住柳青青,嗫嚅道,“我可以。”

    柳青青怔了一瞬,看向躲于桌下卞春竹一只手狠狠的掐着另一只,半晌,柳青青好像思考清楚了什么,坚定的点头,“好。”

    第二轮比试的内容,是由欧阳元选一位病人出来,由她们诊断,将病症和对症之药写在纸上,此间与病人不可交流。

    待秋雨推出欧阳元所选取的病人之后,所有人都悄然窃窃私语起来。

    秋雨将面无表情的苏朝推到庭院中央,目光却看向脸色微变的卞春竹,不由得叹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师傅怎么可能看不出冬雪和春竹两个人的目的。

    欧阳元坐于高堂,走样的左腿不加掩饰的放着,望向庭中的神情错愕的冬雪和同样异样的春竹,冷哼了一声,内心一阵鄙夷,瞧瞧一个两个,为了个男人就不值钱的样子。

    “我教你们医术,目的是为了什么。冬雪。”

    被点名的冬雪,慌忙收拾了心情,“回师傅,为了治病救人。”

    “错。”欧阳元连茶盏都未放下,便驳回了这个答案,尽管邱少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有改变。“春竹。”

    卞春竹还没回过神来,没有回答。

    欧阳元则重重的将茶盏一放,“其他人呢。”

    四周一片寂寥,无人敢回答。

    欧阳元站起身,面色冷厉的巡视了一圈,他的这些徒弟,踱步了两三圈,冷笑一声。

    “你们面前这个人,自愿的服下了我所制的独门草药,从现在开始,立香,两柱香之内,若不能得到答案,他便会当场死亡。每人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诊脉。”

    此言一出,瞬间哗然,与众人的讶异不同的是苏朝的冷静,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他只是静静的盯着卞春竹。察觉到目光的卞春竹一直低垂着头,直到听到欧阳元的话,才震惊抬头,不可置信的与苏朝对视,此刻苏朝才笑了起来,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我信你。”

    卞春竹的脑海一下空白,连呼吸都快不顺畅,还好手撑着桌子才未摔倒,心里已被苏朝的神情装满。

    想起早晨,她对苏朝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她的脑子里不断重复。

    与卞春竹相比,冬雪的神色并未好到哪去。她十分不解苏朝为何要如此做,只要她赢下卞春竹,便能让师傅为他治病,并且她赢下卞春竹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但是无论她如何投去不解的目光,那个人始终未回应她。

    顺着苏朝的目光,她看到了卞春竹。

    又是她。冬雪的手紧紧的握住,不知在较什么劲,第一个走到苏朝的面前,隔开了他们之间的对视,“公子,请。”

    苏朝淡淡的应了声,撩起袖子,任由他们诊脉。

    一开始冬雪的神情并不紧张,但很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的眉头越来越紧,迟疑的看向欧阳元,但欧阳元并未说什么,老神在在的。

    排在冬雪身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皆露出与冬雪相似的表情。

    很快,最后只剩卞春竹,低垂着头。

    两柱香已经去了一炷,许久,卞春竹才起身慢慢走到苏朝的身边蹲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朝,手覆上他的经脉。

    如此热烈,鲜活,就在一炷香后,或许就是一阵死寂。

    苏朝目光柔和的将她落下的碎发,挽到她的耳边,悄悄,“我信你。”

    只一瞬,卞春竹的心,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狂跳不止,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像淹了的水灾一样,束手无策。

    可是,她必须冷静。

    她回想着莫三小说过的话,那些天书一般的字开始一字一句组合。这是一场考验,就像治病一样,考验有其考验的对象,治病有其相应的症状。

    这是一场针对她和冬雪的考验。

    规律,不规律的跳动。并不苍白的脸颊,双眸仍旧清明,唇瓣微微发白。

    她将手按在苏朝的脖颈处,闭眸静静感受着,同时脑海中疯狂的搜寻着,她没日没夜的这一段时光。

    苏朝任由她触碰着,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似乎要将她的脸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纵然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于他们,此刻,于他们二人似乎只剩下彼此。

    香灰落,只剩最后短短的一截。

    适时,苏朝轻咳一声,他面不改色的擦去嘴角的血。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欧阳元这回玩的是真的。

    冬雪看着手中早已写好的药方,陷入迷茫,这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病症,一切都很正常,但一切正常之下,又都不太正常。她扭头看向卞春竹,却见她仍旧在奋笔疾书,但神情却很坚定。冬雪心里恐慌一跳。

    说实在,她也不明白自己恐慌什么,如若她真的有答案,那也是救了苏朝,但是她为何就是如此不爽,被人赶超的滋味。

    赶在最后一刻,卞春竹交上了自己的答卷,回望脸色逐渐变苍白的苏朝,她颤抖的双手握住他,目光死死盯着欧阳元的神情。

    欧阳元一张一张的扫视着上面的文字,在其中一张上停顿了许久,神色似乎是有些意想不到,看了苏朝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欧阳元的生死宣判,似乎是他的停顿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然而欧阳元的结果,令冬雪没站稳,秋雨诧异。

    卞春竹呆呆的望着苏朝在吐完最后一口鲜血后,昏死过去。

    耳边是欧阳元的三个字,“很遗憾。”

    一切的变化都太快,快到卞春竹仍未明白那日发生了什么。

    没等卞春竹反应过来,便有一堆人破门而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卞春竹的目光全在苏朝身上,她有意识的察觉到苏朝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她开始慌了,不断的朝欧阳元救助。

    “师傅。师傅!你救救他,救救他!”

    而欧阳元只是浅浅的摇了摇头。

    有人从远处走来,那些包围着他们的士兵开始朝两边散开,一个年轻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到他们面前,“苏朝?”

    卞春竹从下而上看去,一尘不染的黑靴,紫金的袍子,以及心不在焉的笑。

    “许久不见。”沈陵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卞春竹,目光放在了奄奄一息的苏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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