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竹从床上醒来迷茫了一会儿,上一秒还在熬药,怎么此刻就在床上了。

    坏了,她的药!卞春竹一股脑爬起来小心的将快熬干的药到了出来,想到苏朝今日未曾出门,便送到书房给他。

    书房半掩,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止住了她想要推门的手。时间静静流淌,卞春竹呆楞一会儿,重新换了副表情,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伸手敲门。

    五香卷诡异的看了一眼卞春竹,最后默默退出书房。

    苏朝盯着黑乎乎的药碗,半开玩笑“这药看起来很苦。”

    “这是降火的。”

    “想不到你还会医。”苏朝仍是笑着,但并未喝那碗药。

    “是跟……”卞春竹突然沉默,不想提及临南的那段日子。“是跟乡野大夫学的。”

    “有劳你了。会一门技艺,总归是好的。”苏朝很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犹豫,直觉告诉他,还有很多未知的事。

    适逢外头的侍女们惊喜的喊着:“下雪啦,初雪!”

    卞春竹惊喜的看向门外,又转头看向苏朝,得他的默许才欣喜的冲向门外。看着雪花片片落下,她焦躁的情绪似乎被摆平了不少,所有的一切都将会白雪掩盖。

    苏朝透过半开的门,瞧见了她眼里的鲜活,不同于近些日子的郁郁寡欢。对于初雪,他并无任何感觉。

    卞春竹依依不舍的回到书房,碗里的药已经空了。苏朝修长的身影站在雕花窗前,他背着手,微微侧过脸,有如春风过境的浅笑,目光仍看向阴沉的天,“昨日听闻同僚说,今晚街上会有热闹看,你想去吗。”

    卞春竹脸红了一瞬,好在他没有看她。好久才应声道,“想。”

    出门前,卞春竹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没有做掩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必能认出她的人并不会多。

    同乘马车,苏朝才发现兜帽下的脸有丝丝的不一样。

    “这是你原本的模样?”

    卞春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之前是怕人认出来。以为苏朝会嘲笑她,但苏朝却皱眉。

    “在我身边,就算有人将你认出,也不用怕。”

    听见这话,卞春竹又惊又喜,赶紧低头,晚一分便能让人看到她羞红的脸。

    初雪依旧不影响人们的兴致,到处张灯结彩,卞春竹本来是正常走着,被人群推着推着,就涌入苏朝的怀中。两人都很诧异,相视一瞬,又都尴尬的四处看,但依旧挤在一起。

    苏朝轻撇一眼,这个敢再次找上他的人竟有些扭捏。

    卞春竹低着头,看着他在前方的脚步,一步一步,突然他抓住她的手,从人群中紧紧牵住。她一抬头,苏朝仍旧温和的看着人来人往,手中的力气却不曾减轻,仿佛怕她消失,有一瞬间,她似乎见到了从前那个苏朝。

    “发什么神,好看吗?”

    在卞春竹愣神之际,他带着她已经到了最热闹的地方。

    打铁花。

    漫天的铁水如繁星,照亮夜幕,也照亮卞春竹眼眸中的苏朝。

    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人,相同的场景,卞春竹却觉得有什么变得彻底了。

    “从前,我们一起来看过,也是站在这里。”她突然清醒了几分,盯着苏朝攥着她手腕的手。

    她想让时光暂停于此刻。前方的男女依偎在一起许着永远。她却被自己冒出永远比不上变化的想法一愣。过去她一直在祈祷着幸福,却始终接触不到真意。

    “嗯?”苏朝淡淡的应着,难怪他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他无视周围人对他们投来的视线却感觉手中的东西挣脱了他,随即又被反手覆盖。他微挑眉,感受手中的战栗。

    这感觉同样新奇,就像那日莫名的觉得应该与她相识。

    “我骗了你。”

    “骗了什么。”

    “我不是想看看你才来找你的。”卞春竹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自己这段时日来,如此的矛盾与纠结。

    “苏朝。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所以我执意要来汴京。”卞春竹认真的看向苏朝,比起以后会发生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把这一刻的心情告诉他。

    “我真的很开心,能够再次见到你。”

    或许是刘府外那个雨夜,或许是某个不曾注意过的瞬间,她早已沦陷。纵使苏朝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过往,她也要大声的告诉他她的感受。这才是卞春竹,向来想做就做的她。

    苏朝有些意外,面前女子扬着笑意的面容与他对视,尽管眼角噙着泪珠,却无法让人忽视,心好似被击中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瞬,“抱歉。”可是,过去便是过去。他感受到手中的人一瞬间的僵硬,但仍强撑着笑意说他不用感到抱歉,他也假装看不到失意。“我们还可以做好友。”

    散场之际,人群退去,卞春竹也跟着苏朝回去,她沉浸在那句好友上,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失落,难道还指望苏朝真的喜欢你吗。做好朋友有什么不好的吗?

    而苏朝这边已经如他所料的遇上了想遇上的人。

    “危大人。别来无恙。”

    今日正值危子乐当值,此地便是危子乐下值回府的必经之路。

    “丞相大人。”相比以前潇洒自如的危子乐,如今的他可以称得上不苟言笑。他冷冷的盯着这个曾经戏弄他婚事的罪魁祸首,假如不是他从中作梗,他与春竹早就相濡以沫。但如今连沈陵都在他手上吃亏了,他又再次拿他没有办法。

    然看见苏朝身旁的人,危子乐冷淡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卞春竹从思绪中回过神,听见这熟悉的称谓,一抬头果然危子乐如炬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真是冤家路窄。同时,她也在诧异,苏朝如今已是丞相了?!

    危子乐刚从再次看见她的欣喜抽离,看了看苏朝,再看向一脸冷淡的卞春竹,骤然明白,他苦笑两声,“原来,你那么费劲的逃离我身边,就是为了见他。你早知道他没有死是吗。”

    卞春竹没有回答,现在的危子乐与她而言,就是第二个边秀霖。

    苏朝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的神色,见气氛冷淡,“危大人误会了。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过节。但此前卞姑娘并不知道我还活着。”

    危子乐看了一眼苏朝,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苏朝,我们回去吧。”卞春竹抢先开口。苏朝淡淡的嗯了声,随即与危子乐拜别,让危子乐一腔怒火无处可发。他想不明白,为何又是苏朝。

    回去的路上,卞春竹以为苏朝会问,但他依旧闲庭信步,并没有要发问的意思。她便有些失落,失落之外,越想越气,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演独角戏。

    突然的,她有些害怕,她悄悄看向苏朝俊朗的侧脸。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而离开之后,苏朝依旧是那个天之骄子,就像他死里逃生好几回,今日依旧可以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一样,他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记住任何人,如同此刻他也不需要再去好奇她与他之间的过往,三年后,五年后,她会消失在他的记忆里,只是成为若干个对他求爱的女子中的一个。

    她顿住脚步。认真看向苏朝的背影。

    “苏朝。以后你会记住我吗。”

    苏朝停住脚步笑着,好奇于她各式各样的问题,“卞姑娘,何出此言。”

    “你已经忘记我两次了。从今以后,你还会像之前一样把我忘光光吗。”

    两次?苏朝注意到她的说法,同时她的目光也如火一般热烈,苏朝想了想。

    “卞姑娘,你很特别。”特别到让人难以忘记。

    苏朝说得隐晦,但卞春竹自动意会成自己想要的意思。得到想要答案后,她也很干脆,她不要拖泥带水。

    “那就说好了。就算你以后成亲了也不许将我忘干净。今夜很开心。我走了。”她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得突然且决绝。

    留下苏朝一个人在原地很久。在卞春竹离开的一瞬,他的笑便从嘴角消失,神色冷淡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

    卞春竹再次路过那座观音寺,当年的心境与如今早已大相径庭。她想做的也不一样。

    离开苏朝后,她没有立即去找俊霖,而是在观音面前静坐。

    几天后,天微微亮之际,她出现在了先前遇见危子乐的地方,等待他上朝。

    “大人。”随从看着拦住轿子去路的女子,附身询问轿中之人。

    危子乐心事重重,不耐烦的让人掀起帘子,他还未站稳看清来人,便被人冲进怀里抱住腰身。他皱了眉刚想发难,但看清怀中之人后,眼眸中的颜色愈加浓厚,反手拥住。

    — —

    朝堂上,太子代理朝政,正为西南匪寇自立为王一事烦恼,不知谁起了头,开始有人互相弹劾,太子满心都在如何剿匪,刚想敲打危子乐让他管好人。

    “回殿下。危御史今早临时告假。”太监提醒道。

    “告假?本宫入主东宫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在,稀奇。”太子没有多想,“苏朝,西南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苏朝似乎早有准备,回答得面面俱到,太子豁然开朗,“言之有理。”连退朝也没放过他,强留他下来商讨解决方案。

    闲聊之际,有人谈笑说今天早上有人看见危御史被姑娘拦住轿子抱住了,有人打趣危子乐风流,有人替他担忧家中母老虎。毕竟薛明澄的脾气大家都有所耳闻。

    太子注意到苏朝头一次心不在焉的,“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朝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很快又敛了笑,“大抵是前些日子被喂养的野猫挠伤的地方还没痊愈,有些刺挠。”

    太子匪夷所思但没再继续追问,待到结束,突然想起来,这小子不是打小讨厌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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