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衙役不耐烦的抽打着鞭子,这些都是趁着年关出发在春天前赶到边疆开荒的罪犯,就算又累又困也得走。

    其中有个人还带点傲气,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衙役知道他之前是王爷,但也不惯着他,一鞭子抽过去,让他快点,否则这脚程赶到边疆不知何年岁。

    沈陵冷着一张脸默默承受,途经韵幺关,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盯着不远处,他突然变了个人,掏出夹在隐秘地方的玉佩,给衙役示好。

    衙役收了好处,让他快去。

    沈陵借着方便说名义,快速奔向那座无名坟。

    他没有认错,这是沈蕙的坟,这无名碑是后来他立的。

    扑通一下,他跪倒在这里,眼神迷茫。

    若是他出生在韵幺关多好。

    衙役见人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顿觉不对,赶忙朝他离去的方向冲过去,只见人跪倒在坟前没动静,心刚落下去,下一刻又起来了。

    跑得快的新衙役大声惊呼,“不好啦!他撞碑死啦!”

    ──

    又一年丰收季,卞春竹忙不迭的招呼人去割草药,要赶在月底前给药堂送去。而小落有了身子后,帮手又少了一个,卞春竹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

    蒋烔娶了小落后,整个人稳重了不少。和五叔负责整个药草押货。

    然而五叔今日却皱眉回来。

    “又被劫道了?”

    蒋烔一听就不干了,他就是草莽出身,眼下竟然敢劫到他身上来,传出去是何等的羞辱,立马就抄起兵器要大干一场。

    卞春竹皱眉制止他,眼下她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私自动武终究是不太好。

    卞五叔也摇头,“你小子还嫩着呢。这山匪连官家都敢劫,背后有点背景。”

    卞春竹若有所思,“明日我去见县大人。交点钱摆平得了。”五叔也赞同。

    “那我跟你去吧。”蒋烔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吃饭时,卞五叔看了好一会儿春竹,春竹让他有话直说。

    “我在路上听闻上面那位被贬了,一连贬了好几级。”

    卞春竹一愣,“吃饭吧。”

    第二天,她和蒋烔就规规矩矩的找上了县太爷说明来意,哪知那师爷让他们先走,“你们不知道新任大人来了吗,他可不玩这套,要是被抓到,我也得脑袋落地。”

    卞春竹和蒋烔对视一眼,蒋烔一下就抱住那师爷,卞春竹看准时机就冲进内堂,情急之下谁也没看清,直接跪下。

    “草民卞春竹,经营小本生意,押送草药必要经过云山,奈何云山近来山匪猖狂,已经劫了我们好多货物,还请太爷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鸦雀无声。

    她额头直冒冷汗,最终大着胆子抬头,表情却凝固住。面容俊逸,一脸平静的面庞。

    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苏朝会是这个新来的县太爷。

    苏朝细细品味着她的表情,“起来说。”

    “知府大人叫你先起来。我姓安,是新来的县官,你与我说就好。”

    卞春竹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原来他才是县太爷,而苏朝竟是贬为知府了吗。

    她嘟嘟囔囔的说完情况,安大人点点头。

    “听清楚了吗?”苏朝撑着头问安太爷。

    安太爷点头,“清楚了。”

    “清楚了还不去办。”苏朝平淡的施压,吓得安太爷魂都要飞了,立马告退,只留他们两人。

    “不认识我了。”

    卞春竹跟吃了哑巴药一样不肯开口,想了想,反正叫她跑她也不能再跑,这里的生意她也不能抛下。

    “嗯。听说你被贬了,没想到是真的。”

    “做人臣子难,做皇帝的近臣更难。索性不如做外官来得自在。天高皇帝远。”

    “哦哦。”卞春竹尴尬的笑笑,“那是挺好。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站住。”

    卞春竹脚顿住,以为他要兴师问罪自己为什么跑了。

    “不问问,我要留在这多久吗。”

    “你要在这待多久。”卞春竹愣了下配合道。

    “不走了。”

    “嗯嗯。不走了。”卞春竹复读时突然顿住,“为何?”

    “你是榆木脑袋吗。”苏朝被她气到,他大费周章的又是被贬,又是巡视县府,还能为了谁。

    “不走也挺好。这里山青水秀。”卞春竹缓过神又开始打哈哈的告退。

    苏朝刚来的生气都被她搅得心灰意冷。

    “春竹,怎么样了。”蒋烔拦住师爷后,见那县官早早离开,而她又迟迟不出来,只好硬闯,却见里面还有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在。

    “走吧。”春竹将他往外推了推,免得他暴脾气又干出点啥,小落现在还怀着身子。因此没注意到身后苏朝的眼神。

    出了门后,蒋烔见她沉默的样子,又想到刚才那男子样貌出众,又是当官的,惊呼,“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个找你不停的相好吧。”

    “闭嘴吧你。”卞春竹没好气的推开他,现下她没心情想这些。

    “为何。你至今孤身一人,难道不是为了他,我看他也挺好的呀。长得好看,又是当官的,还肯为了你来这偏僻的地方。”

    卞春竹被他烦得不行,直接落下他就走。

    有苏朝的压迫,安太爷把剿匪这事办得比什么都快,卞春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但又有一件事压在她心头,是不是该感谢一下苏朝。

    卞五叔一下看穿她的心事,点拨她说,“感谢一下又没什么,那小子看来变了很多,肯直接追着你来,放着京城里的大官不做,来当个小小的知府。”

    卞春竹一听就知道是蒋烔把她出卖给五叔,立马给他个眼刀。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感谢他的时候,他就找上门来了。

    正巧杂草堆没放稳,摔下来的时候差点砸到她,她身后已经罩了一道阴影,她抬头,苏朝一只胳膊替她顶着。

    “没事来逛逛,不行吗。这都是我管辖的区域。”

    卞春竹带他到茶亭包扎,蛮问他为什么过来。

    “……谢谢你,不然我们还真不知拿那些山匪怎么办。”

    “你该谢安泰。”苏朝心猿意马的盯着她的手。

    店老板觉得这人眼熟,抓了两下头皮,惊喜道,“春儿,这个就是一年前那个给了我一金子的人。”

    “……”苏朝表情尴尬的给了这老板一眼,差点让卞春竹憋不住笑。

    没想到一年前的人竟然真是他。

    “一年前,你就来过,为什么又悄悄的走了。”

    苏朝沉默又开口,“因为我怕你看到我又逃跑。”

    卞春竹怔住,这倒也没错。

    “现在,你去哪,我就去哪,不要再怕我了好吗。你说我无法理解你的生活,所以现在我便要开始了解,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是个人听见一个翩翩公子如此表白都会受不住,卞春竹也不例外,她一下涨红了脸。

    “就当你同意了。”

    于是苏朝开始隔三差五的光顾她的药场,平山的兄弟大多不认识他,唯有蒋烔刻意跟他攀熟,“苏大人,你那天那个眼神我可看见了,快要把我杀了一样,我先申明,我有老婆。”见苏朝脸色好看点,他才继续说,“苏大人,你还是很有戏的。”

    “多谢你的看好。不过,我不是有戏。是志在必得。”

    蒋烔愣住,没想到这个人也挺好玩。

    一开始的时候,卞春竹只当他是空气,但苏朝也不恼,她在做事的时候,就拿着书在她旁边看,或者直接看她,不将卞春竹惹到理他不作数。有时蒋烔也会为他的手段感到由衷的佩服。

    没事的时候,苏朝就缠着卞春竹带他认草药,或者在卞春竹外出谈事的时候跟着去,一来二去的,渐渐都传开卞春竹身边有个男人是她相好的。卞春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传的。

    她从前怎么光觉得苏朝可怕,没想到他是如此幼稚一个人。有个药店的老板朝她示好,第二天立马吓得关店,而苏朝表示自己是提了他是知府这件事。气得卞春竹无话可说,尽管如此苏朝还是不时的跟在她身边。

    “苏朝。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苏朝反问她,“你老骂我是贪官,滥用职权又如何。”

    “你……”

    夕阳西下,卞春竹气鼓鼓的转身就走,身后没有传来熟悉脚步声,她放慢脚步回头看。

    苏朝没有跟上来,而是半蹲笑着摸经常在药田里玩耍的小黄狗,眼睛眯眯着,看起来很开心。

    “喂。走快点,回家吃饭了。”

    苏朝注意到她说的是回家吃饭,欢喜答应道,“好。”

    残阳将两人一犬的身影渐渐拉长,影子里,苏朝的手自然的揽住卞春竹的肩头,卞春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

    “晚饭吃什么。”

    “吃你个大头鬼。”

    “想吃白菜。”

    “我看你像白菜。”

    落日余晖很美,卞春竹也为此着了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没注意到苏朝不知从哪掏出根四方草,手巧的盘成花环的样子,戴在她头上,而后牵起她的手十字相扣,勾起嘴角,脚步坚定的向前走去。

    卞春竹扶着花冠错愕的跟着他,亦步亦趋。

    “夕阳美,花美,人更美。”

    苏朝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回头大声抒发自己的感慨。

    卞春竹望向苏朝的笑眸,随后摇了摇头,为他突然的幼稚笑了。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他们两这一路折腾,到底为的什么。但命运就是如此迷人。苏朝有苏朝的道要行,她有她的路要走。在路口相遇,一时的舔舐伤口,铭记一生。

    算了。人生苦短,过去难以改变,将来不可测,就沉迷当下这一刻又何妨。

    微风从他们身侧路过,兜兜转转,兜兜转转……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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