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止不住地用手摩挲着核舟,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沈安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收到了礼物,却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

    “哦,对了,”沈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罐子,“这是将军大人要送给您的茶叶。”

    似乎是担心言祁觉得沈珏就送给他茶叶有点太寒碜了,沈安小脸严肃,郑重其事地加上了一句,“这可是将军大人亲手挑的茶叶呢。”

    见言祁接过了茶叶,沈安依旧在一旁低着头念念叨叨,“将军大人听说您喜欢将军府的茶叶,猜测着上次送给您的茶叶您大抵是喝完了,所以在您的生辰宴之后特意去……”

    “奴才谢过将军大人了。”沈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祁沙哑的声音打断了。

    “言公公最好还是当面对着将军大人道谢才好呢。”言祁此时的神情实在是过于悲戚,让沈安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将言祁送至将军府门外后,沈安看着他的背影,头一次在这位长得凶凶的言公公身上,感受到了失魂落魄这个词的含义。

    今天是秋猎结束后的第二天,皇上为沈珏和林舒“赐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有好事之人注意到林府的马车一早就在将军府门口候着,还有人见到了沈珏并没有登上林府的马车,而是自己骑着那匹枣红色骏马走在林府的马车前面。

    没有见到传说中那位容貌出挑的林舒,在暗处观察着将军府的人很是可惜。

    但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位凶名在外的司礼监掌印言祁,竟然怀中抱着一个罐子,踉踉跄跄地从将军府走出来,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就是,整个人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德忠本在府邸前打扫,一抬头就看见了抱着罐子的言祁。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言祁的身后进了府邸,心中暗道事态恐怕不妙。

    果然,言祁进入堂屋将罐子放好后,坐在太师椅上闭了闭眼,整个房间内,瞬时寂静一片。

    德忠消息最为灵通,此时已经知道了那位沈将军和林公子共同离开了将军府,估摸着言祁此时正因为这事而烦心,开口道,“干爹,儿子已经打听到了,将军大人方才在城外的河边呢。”

    言祁却没有睁眼,而是慢悠悠地说了句,“她在河边也好,不在河边也罢,左不过身边还有一位林公子陪着,与我何干?”

    这话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德忠头一次犯了难。

    但没等他考虑清楚,言祁便已经睁开了眼睛,声音中是说不出来的晦涩,“你觉得呢?”

    德忠硬着头皮说道,“干爹,将军大人的心中肯定只有你,那位林公子不过只是因为皇上的旨令,将军大人不得不与他接触罢了。”

    言祁没说话,只是从袖子中取出了那枚核舟,轻轻地摩挲着。

    见此,德忠瞬时就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干爹,您瞧,将军大人在秋猎中的了头彩,第一时间就把赢来的奖品送给了您,这不是心里只有您是什么。将军大人待您和林舒,终究是不一样的。”

    言祁重新靠在了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

    德忠轻手轻脚地走出堂屋,临走前还关好了门,但是他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口等候着言祁的命令,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柱香后,言祁冷冽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查查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

    德忠暗自庆幸自己先前的判断,在门外答了一句,“回干爹,将军大人此时正在昌武街上呢。”

    下一刻,堂屋的门便被推开,言祁身着月白,眼神晦暗不明。

    而此时的沈珏正站在林舒的几步之外,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挑选首饰铺里的簪子,有些头疼。

    “沈将军,你快过来瞧瞧,你喜欢什么样的?”林舒笑得眉眼弯弯,回头对沈珏说道。

    一旁的商贩见此,眼睛转了转,谄媚地说道,“这位姑娘可真是有福气,有一位这么懂得疼人的小郎君给你挑选首饰,日后想必对你肯定差不了。”

    林舒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沈珏则是干脆利落地对商贩解释道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商贩不是京城人士,自然不认识沈珏和林舒,此时他的心里也难免泛起了嘀咕,两人生得这么好看,姑娘看上去英姿飒爽,而公子也一幅很依赖她的模样,他自然而然以为两人是一对眷侣。

    “林公子可挑好了?”沈珏开口问道。

    “沈将军还没有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簪子,这让我怎么才能挑好?”林舒的语气亲昵,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我平时不戴发簪。”沈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没关系,沈将军可以给我挑一个。挑一个什么样的都好,我都喜欢。”

    沈珏正想开口回绝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另一道声音,“老板,你的簪子我都包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珏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来者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言公公?”

    言祁转头看向沈珏,似笑非笑,“将军大人还记得秋猎之时,曾答应过我什么吗?”

    今天的言祁和往日里的打扮都不一样,他平日里爱穿蓝色黑色的袍子,但今天却穿了一身月牙白。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只可远观。

    一旁的林舒见状凑了过来,“答应了什么?”

    言祁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我同将军大人说话,林公子贸然凑过来不太合适吧?”

    林舒听了这话,下意识回了一句,“我同沈将军一同出来玩乐,言公公硬要凑上来也不太合适吧。”

    说罢,两人同时看向沈珏,似乎要她来评判一二。

    沈珏的头更疼了,她先是安抚言祁,“言公公说笑了,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接着又对林舒说道,“言公公和我们只是偶然相遇,林公子若是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伤人了。”

    任谁都能看出,沈珏的这碗水端得并不怎么平整,言祁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林舒气鼓鼓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言祁,随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言公公莫不是以为只需要披上相似的皮,鸭子就能变成天鹅吧?”

    此话一出,沈珏看着林舒神色凝重,但言祁似乎并没有被影响,看上去依旧心情很好。

    林舒说出来这句话是有原因的,对他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林舒平时最喜欢穿月牙白,衬得小脸白白净净,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俊俏的小公子。所以当他今天看到言祁也穿月牙白的时候,下意识就以为言祁在东施效颦。

    言祁却依旧慢慢悠悠地回复道,“林公子这话是在点谁呢?我穿月牙白,不过是因为有人喜欢我穿月牙白。”

    听到这话,林舒顿时有些急了,“你!”

    一旁的沈珏难得沉下了脸,“林公子,我们该走了。”说完,还对言祁行了一个礼表示歉意。

    两人走远后,站在原地的言祁都能听到林舒的声音,“沈将军方才为什么不让我……”

    言祁看着沈珏的背影,目光粘腻而又阴冷。

    替林舒道歉?

    行。

    此时已经快要到中午,林舒带着沈珏来到了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阁。

    他一扫方才的不快,在路上的时候嘴里说个不停,“沈将军,这里的饭菜据说好吃得连宫中的娘娘都要来尝一尝呢。平时生意火爆得不行,可以说是一座难求,不过我常来,掌柜惯是会给我留一个位子的。”

    果然,一进到醉仙阁中,掌柜便热情地前来招呼,“哟,林公子今天又来了,还是老规矩吗?”

    林舒回头看了眼沈珏,随即骄矜地扬了扬下巴。

    掌柜立刻反应过来,对着一旁忙碌的小二说道,“二楼雅座两位,还不快去招待林公子?”

    沈珏一踏进醉仙阁,便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她从未来过这家酒楼,所以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两人落座后,小二笑得跟一朵太阳花似的给他们端茶倒水,在一旁等候他们点菜。

    “沈将军喜欢吃些什么?”林舒眨巴着眼睛问道,心中暗暗决定一会无论沈珏说她喜欢吃什么,他都要说一句“好巧,我也喜欢这个。”

    “将军大人不喜欢吃鱼。”还未待沈珏回答,他们座位旁边的楼梯上便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一抹月白色便沿着楼梯缓缓走下,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林舒气得起身用手指着言祁,“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跟着我们吗?!”

    言祁的神情却有些疑惑,“林公子这是在说什么话?我来自己的酒楼吃饭,不是很正常吗?”

    林舒都有些磕巴了,“这、这家酒楼是你的?”

    言祁微微一颔首,“自然。”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担心林舒不够生气,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还要好好感谢林公子你对我生意的支持呢。”

    林舒气急,口不择言道,“不过是家破酒楼,有什么了不起的?言祁,你这么得意,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是个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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