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罹禀报道:“主子,大少爷才到汇兴省,就要办一个大案子!”

    许是案子着实大快人心,晏罹竟然面露激动。

    “汇兴省几乎所有官学餐食的原材料都由一个叫‘达明’的集团供应,这集团并不诚心干,竟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吃品质最差的食物,用肉类本该丢掉的部位,甚至时常有变质的。”

    “大少爷仍在调查之中,目前还查出有官学的厨房环境脏乱差,严重不符合卫生标准。”

    孟淮妴面色凝重起来,道:“若是汇兴省所有官学都如此腐败,那么牵连极大。可是……孟淮清是如何发现的?”

    按照正常调查进度,大多是从小发现大,可孟淮清一下子就知晓了达明集团供应覆盖范围一事。

    晏罹回道:“其实在当地也有学子家人发出过怨声,只都被压下。这次,大少爷是遇到了一个逃亡者,那人乃达明集团管理层级,良心发现不愿继续,却被集团追杀,得大少爷所救。”

    禀告完毕,他又问,“达明集团若真有如此能耐,只怕在当地势大,是否加派人手保护大少爷?”

    孟淮妴摇头:“有筇崖公主在,他们性命无忧。”

    晏罹略有犹豫,道:“他们不敢动公主,却可能把公主调走,届时公主回京宣扬此事,圣上重新派的人,能不能安然顺利地把达明集团连根拔起,又是未知。”

    如此说来,倒是大险了。

    孟淮妴沉吟少顷,有了主意:“派人去看看,若是孟淮清没想到解决法子,便让他煽动学子家人喊屈求官,再重金聘请江湖强者保护。孟淮清需要多少钱,就给他多少。”

    若只有重金,当然聘请不了江湖人参与与朝堂之人有关的争斗,但在这利益之下,还有情义——非私人之间的情义,而是江湖人心中的那股豪迈侠气,遇此等明显对百姓不平之事,有人号召,他们自会拔刀相助。

    晏罹眼睛一亮:“侠气未消的江湖人,定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知皇帝会不会派人跟踪孟淮清,再给他增派人手是下策,此举却光明正大。

    晏罹领命去办后,碎雨和碎星进来给孟淮妴卸妆拆发,想着明日能到处游玩,二人面上都有喜色,但碎雨却比碎星看上去多了些羞涩的期待。

    孟淮妴眼睛看向碎星,碎星暧昧地笑笑,手肘碰碰碎雨,道:“郡主,她呀……”

    “你别胡说!”碎雨打断她,自个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原来,几年前,碎雨在永安州遇见了一名游客,二人相谈甚欢,碎雨暗生情愫。如今在罗东省,竟然又遇上了,兴许可续前缘。

    孟淮妴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让人暗中调查那男人身份。

    翌日,有人递交那男人身份信息,同时道:“可他对碎雨化名李元,隐瞒身份,不知出于何种目的。”

    晏罹有些忧心,身为属下,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主子身边的人背叛,他道:“是否告知碎雨,免得她被利用做出什么蠢事来?”

    孟淮妴想了想,摇头:“若是她被利用来伤我,那她也该换了。若是骗她感情——我的人,可不是经不起风吹的娇花,受点伤罢了,才不会一蹶不振。”

    晏罹理解,可又有另一种担忧:“若她事后知晓您不提醒,恐会怨怪。”

    “若不分是非,弃了罢。”

    弃了,即是死了。

    晏罹却并不因此有唇亡齿寒之忧,反倒极为钦佩孟淮妴的果断和心境。世间的酸甜苦辣,需得自己去尝,无人可以保驾护航,况且,她是主子,不是属下。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进。”

    孟淮妴所住的,是一家寻常客栈,房间的隔音效果寻常,因此,她的房间,上下左右都住的是自己人,以免有什么谈话被外人听了去。

    来人是卫尚,他与晏罹住在孟淮妴右边房间。

    看他一脸困倦的样子,孟淮妴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意识到危险靠近,但谁叫他是武学奇才呢,整个重刹楼,就他与黛禾武功最高。

    “主子。”卫尚肃了些神色,“我右边的房间,有男女欢爱的声音。我仔细听了,像是暗倡。”

    “竟然有人敢和暗倡在客栈交易?”晏罹疑道,“莫非这整间客栈都是为了做这种生意?”

    “把掌柜找来,与他起个争执,把人踢到那间房里去。”孟淮妴吩咐道。

    这事,是晏罹亲自做的。

    当掌柜跌入房中,撞破房中人欢爱场面时,是一脸震惊羞愧,而那二人的状态,也不像是与掌柜相识的样子。

    暂时排除这间客栈的嫌疑,由暗一暗二跟踪二人。

    又一日申初时分,即十五时,孟淮妴在街上暗处盯着一名从客栈出来的女子。

    既然发现了疑似暗倡,她于公于私都不能放过。

    昨日那二人,女子看着实在不像成年人,男子则是又老又丑。

    可说女子是被逼迫的,竟然可以行动自由,又不合常理。

    孟淮妴花钱找了两个流浪汉上前调戏女子,而后让谢歆出手相助,流浪汉跑开后,谢歆对女子道:“姐姐,你可是当地人?”

    女子身材娇小,面容柔美,也不感激,只回道:“是。”

    “此地人都是如此粗蛮吗?姐姐你这般美貌,会不会常常受到调戏?”

    女子却盯着她瞧了瞧,像是打量一件货物一般,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个孩子,就担心这个?”

    她的笑很难分辨,是老成的状态里淳朴的笑,有些怪异。

    谢歆在永安州也做了二十来天的属官,人又聪慧,当即选择相信她的淳朴,回以笑脸,十分单纯地点头道:“是啊,我初来此地,发现此地男人似乎比别处好色,虽然我容貌普通……”

    见她好骗,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恶毒,声音稚嫩了几分,道:“小妹妹,我叫月季,谢谢你刚才救我。你方才打退了那些臭男人,一定是武功很高吧?武功很高的话,就不用怕了。”

    谢歆面露难色,小声道:“其实我就会那么两招吓唬人,真打起来,我恐怕谁都打不过。”

    闻言,月季放心下来,道:“那妹妹你就要小心了,这附近的客栈都是黑店,一定要小心有人下药,否则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会被做成菜的!”

    谢歆顿时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天都快黑了,我上哪找地方住啊!”

    月季打听道:“姐姐若有亲戚,可以投奔啊。”

    “我在这哪有亲戚啊,爹娘待我不好,我才从家里逃出来的,也不知去哪。”

    月季更亲切了,完全像个十几岁少女的模样,拉过谢歆的手,怜爱道:“小妹妹,姐姐家里很大,如若你不嫌弃,不如到我家里暂住,也让我报答你的相救之恩?”

    “那,那好吗?”谢歆迟疑又期盼道。

    月季欣喜点头:“当然,我爹娘若是知晓你救了我,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就这样,谢歆被月季拉走。

    说是带谢歆回家,可月季却越走越偏。

    在谢歆的忐忑疑问和月季的保证之中,孟淮妴等人跟随她,走了半个时辰又两刻钟,来到一片废墟。

    废墟尽头,有两座相邻的高楼遥立,应是水泥和混凝土建造,这两种材料并不难获取,出现在此也不让人奇怪。

    高楼看起来像是废弃了,在废墟那头看上去阴森可怖,像是等待白兔自投罗网。

    那真是月季的家?

    谢歆停下脚步,故意表露些许迟疑和害怕。

    她以为月季会安抚两句再把她拉去,可月季看着这样的她,沉默少顷后,竟道:“你走吧,我不想报恩了。”

    谢歆张大眼睛,问:“为什么?”

    “让你走就走。”月季很不耐烦,摆摆手自往高楼去。

    谢歆不知该不该跟上,转头看看,就见孟淮妴朝她招手。

    待跑回去,她愧疚道:“郡主,我是不是不该表现害怕啊?”

    “若不害怕,她就要疑心你不简单了,你做得很好。”

    月季,大约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贩子?

    一行人先行回去,下头的人打探出那废墟和高楼的消息。

    原来,废墟曾是一处小村子,名“章家村”。

    十五年前,村中有人染了瘟疫,传染扩散,当地知县建了高楼两座,无病症的和发病的分住其中,因担忧瘟疫扩散,又把村子焚毁。

    后来没有发病活下来的村民,则被知县安排住在了镇上,两座高楼也废弃了。平日里,这块地方少有人来,一是担忧瘟疫没有彻底消失,二是觉得这块死了很多村民,担忧亡魂飘荡。

    这案子上报过,知县处理的没有问题。

    “又是瘟疫……”

    孟淮妴想起了曾和孟淮清遇到的那群难民。

    晏罹知她所想,道:“章家村确是染了瘟疫,此事非假。”

    真事也能是人为,不过应不会这么巧遇上两次人为瘟疫事件,孟淮妴克制住多疑的毛病,决定夜访高楼瞧一瞧有无猫腻。

    子夜,一行人来到章家村废墟之上,朝两座高楼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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