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完雨,偶尔有植物的叶子不堪重负,将水珠卸了下来,这些都是常人无法观察到的,并非说这现象有多么奇特,只是单纯的,不会有人俯下身来看罢了,我之所以会看到,也不过是因为,我太闲了而已。

    尽管完全无法触碰,但在我的眼里,一切事物都是有迹可循的,这是属于我这个阶层的权能——大概可以这么说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似乎既不是为了回应谁的信仰而出现,也不是因为承受了谁的诅咒而现世。

    又或者对我有所需求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一直这样无所事事下去,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本来,那天我是坐在河边发呆的。

    有个少年坐到了我旁边,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又向上微微翘起。

    以平常人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好看到令人羡艳的程度,能吸引无数温柔女子前仆后继去抚慰他心中的伤痕。

    前提是他得长大,至少长到十六岁吧,以他现在这个小身板来讲,还是差了点火候。

    那副皮囊对于我来说,也就是那样了。

    我绕到另一侧,妄图更仔细地观察一下他,难得碰上还算有趣的存在,我还不想这么快丢掉。

    眼睛是漂亮的鸢色,我能清晰地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诶?

    我忍住往后退的冲动,再怎么说被这种事情吓到也太没面子了,而且,还没确定他能否看到我,要淡定。

    男孩的眼睛微微瞪大,但是又好像只是无所事事在发呆而已

    “水里,没有倒影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些奶的声音,还有点病病的,不管多么犀利的话语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看在脸的份儿上,大多数女性都会原谅他的吧。

    而我也终于确信,他的确看得到我。

    这让我觉得有点新奇。

    “称呼我为东西,还真是失礼呢。”

    我直起身俯视他。

    “未经允许,不可直视神明的眼睛。”

    “神明?”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股子的蔑视感。

    “世界要毁灭了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直到你死去世界都还好好的。”

    我坏心眼地眯起眼睛。

    “是吗,那听起来还真不错。”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丧气话,站了起来沿着河岸开始走,似乎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喂,你跟着我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无聊吧。”

    那孩子露出冷淡的笑容,眼睛里尽是嘲讽。

    “确实,看起来会是你这样的家伙说出来的话。”

    性格真是差啊,但是鉴于他现在是唯一一个能看见我的人,我决定包容这个家伙。

    毕竟我可是心胸宽广的神明大人啊。

    并且,就在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我的脸能感受到风的触感,我的鼻子能闻到卷携着潮湿而袭来的泥土气息,我能看到河面上映照出了我的身影。

    ——至少现在已经是属于我了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这个世界真正地为我打开了那道允许进入的门,虽然也只是打开了门而已。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巨大的收获了。

    这才是我非要跟在他身边的真正原因。

    即便这孩子的心思有多么细密,有多么多智近妖,都绝不会在现在勘破这件事,而我也在此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让他发现这件事。

    ————————————————————————————

    “美知子?美知子?”

    津岛美知子强撑起眼皮,此时讲台上老师的冰冷目光已然射向这边。

    “第四行。”

    耳边传来轻微的气音,紧接着老师的提问声就响了起来。

    “津岛,你来接着读。”

    别管是什么身份,在教室里都只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学生,无论美丑又或者贫富,上课溜号就会被老师制裁,但多亏了同桌的提醒,津岛美知子及时接上了老师的提问,并没有被骂出课堂,老师到底还是对她有一些优待,看到她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至少表面上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她并没有再揪着津岛美知子再提问,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面的课程。

    然后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的气氛大概凝滞了几秒,然后没有任何铺垫地,不知道有多少滴热油被泼进锅里,整个空间里立刻被喧嚣挤满。

    “谢谢了,要。”

    借着众人的喧闹声,津岛美知子叹了口气,低声向名为要的男孩儿道谢。

    “……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山崎要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将手臂搭在椅背上,之后言语间透露出几分担忧的意味。

    “你没事吧?”

    津岛美知子很想像往常一样向他笑笑敷衍过去,但很不幸地是在她刚想做出别的表情时,一股从身体内部开始逐渐往外扩散的疲惫感狠狠地拉下了她原本就还没扬起来的嘴角。

    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份不舒服,津岛美知子微微皱起了自己的眉头,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好了起来,假若是不熟悉的人,大概会以为她在不高兴也说不定。

    山崎要看到了名为山田的同学因为看到了津岛美知子的表情而迟疑地停下了本想往这边过来的脚步。

    常人对津岛美知子的印象大多也就是那几样,成绩优异,美艳异常,文静内敛,体弱多病——至少是对高中时期的津岛美知子来说是这么一回事。

    山崎要也并不打算去纠正不重要的人对她产生的误解,况且就算要解释,一时半会儿也是解释不清的。

    尽管津岛美知子鲜少和山崎要以外的人说话,但她的人气仍然很高,而她在这所学校里十分出名的原因,大抵也不是名列前茅的成绩——是的,很明显,是那让人情难自禁趋之若鹜的美貌。

    往严重点来说的话,还是挺罪恶的。望着津岛美知子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肤,山崎要分神这么想到。

    “呼……只是有点儿累而已……”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负着罪恶的津岛美知子此时只是抬起一只手随意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顺手向上移撑住了自己的额头,带着手腕上的编绳也贴着手臂的弧度向下滑。

    同时,有几缕鬓发顺着她微微垂下头的动作从耳边滑了下来,单调地垂在半空中,还在微微震颤。

    山崎要顺手就要去把那几缕头发重新给她别回去,然后他就听到津岛美知子又开始了一贯的胡说八道。

    “可能……是因为……我对于如此优秀的你至今身边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异性感到担忧?”

    山崎要立刻换上了死鱼眼。

    “美知子你认真的吗?”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头发重新挂回津岛美知子的耳朵后面,并没有在无辜的头发上面发泄自己的情绪,从这一点来说,十八岁的山崎要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绅士了。

    “哎呀毕竟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嘛……”

    借着没什么逻辑的胡言乱语,津岛美知子终于缓过了这股痛劲儿,然后她才微微侧过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似平静如常。

    “对了,要,今天我要晚点儿回去,帮我和九条先生他们说一下哦。”

    现在的状况不言而喻,她必须去找绫辻行人去拿缓解症状的急用品——作为真正的青梅竹马,一直都是他挡在她前面全权负责,以至于津岛美知子其实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完全清楚的。

    换句话来说,或许绫辻行人比津岛美知子本人还要了解津岛美知子。

    虽然津岛美知子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全权交给别人的类型,但这件事确实意义特殊,各种方面上来说,亦或是时机上来说,她都不是很想太掺和这件事。

    但,现在去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还在生气了吧?唯独对这件事,津岛美知子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她下意识地将大拇指与中指合在一起揉搓了一下。

    “啊,去事务所那里吗?”

    虽然这样说有些让人郁闷,但除此之外山崎要也确实想不到别的地方了。

    他应了一声,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回答后又仿佛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起来……之前在学校对面等你的男生,这两天都没来啊。”

    山崎要满意地看到了原本态度还轻飘飘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津岛美知子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挺直了脊背。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恶趣味有一点被满足到。

    看似老神在在的津岛美知子其实一瞬间就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说辞,但是反复确认了一下似乎哪个都不能很好地掩饰过去。

    既然如此,也只能承认了。这么想着,津岛美知子拿开手,反而放松了下来,尽管可能这份轻松也只是在这个时候还能维持下去。

    “你发现了啊。”

    “另外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九条先生已经知道了哦。”

    不满于她的语气,山崎要轻飘飘地又补充了一句,他到底还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在言语上制服津岛美知子——至少是现在的津岛美知子。

    这确实无异于在她心上插刀。津岛美知子顿了一下,头重重地低了下去,整个人比起之前更加萎靡了起来。

    “这样啊,这么不巧吗?”

    她倒是没想过是山崎要告密,她确信他并不是这样的人,追究这件事已然失去意义,那么现在重要的就是另一件事。这样改变了思考方向,津岛美知子重新抬起头,神情之中带了几分谨慎。

    “那么,九条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被这么问着,山崎要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大概是三天前,九条先生和港口黑手党首领关于军火的事情进行了面谈。

    然后他十分明了地说出了重点。

    真是阴魂不散的老东西!听到这个情报,津岛美知子到底没绷住,在心底咒骂了一声,顺便又给了另一个并不在场的人也狠狠地记上了一笔账。

    “总之,回来以后绝对要完完整整地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哦,就算我不追究,你也不会想让九条先生担心的吧。”

    此时此刻,山崎要收起了所有的心软,面无表情地看着津岛美知子。

    “更何况,我也很想听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看起来我在替你打掩护,但其实我还一无所知呢。”

    他甚至还加重了语气。

    【要,生气了。】

    这么多年的时间不是白相处的,至少山崎要是真的有点儿生气这件事津岛美知子还是看的出来的。

    她也不是傻子。

    好吧,好吧——津岛美知子这样说着,原本还立在桌子上的手向下划了一下,转而半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山崎要只能从指间的缝隙里隐约看出来她的脸上似乎还在笑。

    “对不起,要,我之后会好好说明的。”

    她这样说着,带着莫名的底气,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以九条先生他们那边,拜托你帮我先解释一下啦。”

    听到这句话,山崎要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会这么做的。”

    就算她完全没这么和他说过也一样。

    最终,津岛美知子来的时候,是无精打采的。

    辻村深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给她开了罐可乐。

    “总之就是,失恋了并且被家长发现早恋了,回去可能得三方面谈……或者五方?”津岛美知子哭丧着脸闷了一口可乐,发泄情绪般捶着沙发上的抱枕。“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我就不去这么干了。”

    此乃谎言,无论重来多少次她还是会这么干。

    尽管心里如此固执,但她面上表现得十分后悔,甚至眼角还闪着点点泪光,似乎是情难自已,她收紧了抱着抱枕的手臂,更加紧密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那是一个蓝色的小鲨鱼抱枕,头上还顶着一个小小的王冠。质地看起来十分柔软,上面的绒毛温顺地贴在津岛美知子那张漂亮的脸上,连带着她本身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柔软了起来。

    真是的,这种情景,谁看到了都会会心一笑吧——辻村深月不由自主地露出慈祥的微笑。

    毕竟美知子酱也还年轻,还是个未成年呢。

    但是……

    等下?

    抱枕?哪里来的抱枕?正欣慰于津岛美知子似乎鲜少显露出来的柔软品质,辻村深月此时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职业病或者专业素养之类的吧。

    辻村深月僵硬地转过头,她的脖子就仿佛是生锈了的机器一样,动作干涩而卡顿。

    绫辻行人只在一旁冷漠地托着腮,嘴上也并不留情。

    “啧,你才意识到这件事吗。”他拿起烟盒然后又放下,来回摩挲着烟盒表面,“我早就说了,别去做多余的事,这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益处。”

    “不,这绝对不是多余的事情!”说到这件事,津岛美知子被激起了情绪,十分不服气地抬起脸据理力争,“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的,只不过是最后收尾有些仓促而已……”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这其实并不是现在可以毫无芥蒂地提出来的事情。

    绫辻行人当然注意到了这份停顿,他只是仍然嗤笑着,什么都还没有说,津岛美知子觑了一眼他的表情,思索了一下,又微微瞥了一眼在一旁仍然一头雾水的辻村深月。

    她稍微挺直了腰杆子,微妙地转换了话音,竖起了一根手指。

    “再说了。这可是初恋啊初恋,行人你大概是不懂初恋的痛吧——诶疼疼疼疼……”

    “哼,初恋的痛?缺憾?或许你可以表现得更难过一点,”绫辻行人嗤笑着将纸巾抽出来,一边说着恶毒的话语一边揪住了津岛美知子还有点婴儿肥的脸,力气之大让一旁的辻村深月不忍直视,“不过我是不会怜惜你的,多管闲事就是这个下场。”

    “……绫辻老师,你这样是不行的!”辻村深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替受害无辜女孩制止这种毫无人性的摧花行为,“而且那个鲨鱼抱枕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您上报过这种必需品!”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件事。在质问的时候,辻村深月狠狠地瞪大了自己浅色的眼睛,似乎在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锋利一点。

    虽然津岛美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跟班就应该做好跟班的工作,不要多嘴。”确认了已经将津岛美知子眼角心怀鬼胎的泪水全部擦干净,绫辻行人冷哼了一下,随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又拎起津岛美知子伸向另一罐可乐的手,“给我住手——你想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吗。”

    “等下,就一罐,就这么一罐而已……”少女不信邪地挣扎了一下,但绫辻行人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意识到自己这位竹马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继续喝下去了,津岛美知子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试图挣脱,就维持着被握住手的状态整个人乖巧地萎了下来,这种迅速的转变让辻村深月不放心地瞧了一眼她的脸,但那上面并没有她担心的红印子,这让她颇感意外地又瞄了一眼绫辻行人,绫辻行人大概是不清楚辻村深月的心理活动——哪怕是知道了他也并不在意,他只是头也没回地说道,“辻村,去干活,把樱桃味的那箱可乐换过来。”

    津岛美知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让她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何至于此!”

    她痛心疾首,恨不得一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胸膛一边苦口婆心地说教。

    “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商量,为什么要做如此恶毒之事!”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津岛美知子的惯用手仍然被绫辻行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完全捶不到自己的胸口,绫辻行人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别人讲理的文明人,他只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让声音微微上扬。

    “这就受不住了?那可不行,我还有更刺激的事情还没对你做呢。”

    他的表情依然冷峻,眉头紧皱。

    他活动了下手指,仿佛是在威胁美知子只要敢说是,就立刻动手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名不虚传的杀人侦探。

    完全没能让他稍微放松下来。

    件没能达成自己的真正目的,津岛美知子也不再略显浮夸地表演,她微微垂下眼睛,流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无辜。

    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轻轻覆在了绫辻行人的手背上。

    “可是都已经结束了,行人。”

    她微微偏头,倚靠在绫辻行人的手臂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回来了,这就足够了吧?”

    知道错了,下次还干。

    绫辻行人当然知道津岛美知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松开了眉头。

    “算了,对我来说这也就够了。”

    绫辻行人完全没有立场去责怪津岛美知子。

    这边的火收回来了,却并不代表辻村深月那边的火就也不会再烧起来。

    “跟班,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去把樱桃味儿的可乐拿过来?”

    青梅竹马和解了,和把正常口味的可乐换成樱桃味,两件事完全不冲突——绫辻行人在心里大言不惭地这样下着结论。

    辻村深月抿住嘴唇,瞪着死鱼眼,她虽然总是被绫辻行人折腾来折腾去,但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她还没有忘记刚才她想说的是什么。

    “等下啊!老师,你还没有告诉我抱枕是怎么回事呢!”

    “哦,网上买的,快递邮的,没出去,你满意了吗?”

    辻村深月目瞪口呆,她一时间难以把网购和绫辻行人那张古板的臭脸联系到一块去。

    定然是天上下了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明明应该是那种嘴上念叨着“愚蠢的人类”那种臭屁角色,在漫画里会被帅气上进的主角制裁的那种反派角色才对,结局必须要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过。

    绫辻行人同样知道辻村深月定然在心里胡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衍生,但他也懒得去纠正了。

    “还是说你身为异能特务科的精英连网购都不知道吗?那我建议你还是赶紧辞职重新上学为好。”

    在“精英”两字特意加了重音的绫辻行人偏过脸,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子,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微微转换站立的重心,让津岛美知子能够更加舒适地倚靠在他的身上。

    “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老师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辻村深月,再一次怒火中烧,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总之!您需要什么东西,应当上报给异能特务科,到时候自然有人给您送过来!不可以自己擅自去买!”

    辻村深月顿了顿,叹了口气,深切地感受到了疲惫。

    “不过呢,鉴于您这次态度良好,也没有擅自出去,我就不算上这件事了。”

    “真是宽宏大量——我是不是该这样说?”

    绫辻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他低下头去看津岛美知子,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就如同睡着了一眼。

    “所以你可以去干活了吗,宽容的神秘女?”

    辻村深月还是乖乖去仓库去搬那个放在最深处的存放樱桃味可乐的箱子去了。在此期间,绫辻行人并没有抬头去看她。

    “所以,比平常的时间要短,看来是出问题了?”

    待辻村深月走后,绫辻行人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墨镜后的眼睛直直盯着津岛美知子,压低声音问道,虽然说是问,但其实绫辻行人已经多半肯定了,毕竟津岛美知子脸上的疲惫完全瞒不过他。

    津岛美知子轻轻点了点头,将手腕递到绫辻行人眼前,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可惜红线上有着泛黑的污渍一样的东西,看着十分刺眼。

    绫辻行人又皱起了眉,沉着的脸看不出情绪的变化,但绝对和愉快等字眼是一点儿边都沾不上的。

    津岛美知子微微睁开双眼,注意到了这件事,于是绫辻行人忍了忍,抑制住了想要继续皱眉的本能。

    “备用的只剩下两根了,这周末跟我去一趟加茂家,要再检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伸出自由的那只手打开柜子一边这样下达了通知,津岛美知子的眼神小幅度地偏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来回应。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现象。

    “我不管你和那个小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为了你自己,不要任性。”

    绫辻行人当然知道她有什么藏在心里没说,但他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流畅地给她系上新的红线,一边像是提醒一般这样低声说道,然后又摸起了烟盒,往阳台走去。

    辻村深月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绫辻行人的背影,津岛美知子也悄悄将袖子放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内敛。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遵守特工准则跟上自己的监视目标,而是走到津岛美知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语气温和地措辞说道。

    “美知子酱,其实绫辻老师还是很担心你的,你别看他语气差,一点也不温柔,”她越说越气,高高地扬起了眉毛,“真是的,什么态度啊,真是个不懂风情的石头!”

    “没关系的,深月姐,”津岛美知子礼貌性地微笑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满身是灰的辻村深月以及她手里捧着的箱子,“嗯,不用这么为难地帮他说话。”

    辻村深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箱子,大大的“樱桃味”三个字让她不得不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将箱子放到角落里,回来后越想越气,于是越发愤愤不平起来,“美知子酱,依我说,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了,这家伙根本不会感动的嘛!”

    明明有着像津岛美知子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第二个的优秀青梅,心里也是很在意对方的,可恨的是这个毒舌侦探是个钢筋直男,完全不会多表现表现自己的心意。

    不如说就是仗着津岛美知子绝对不会对他生气这种特有的常识而完全地有恃无恐了起来。

    辻村深月敢说,假如绫辻行人再坦率那么一点点,她追的这部现实恋爱喜剧早就Happy Ending了。

    “行人……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但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坐直了身体,远远地望着绫辻行人的背影继续说道。

    “更何况,我们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微微眯起眼睛温和地说道。

    “这一点、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

    辻村深月觉得自己磕的cp又可以了,兴奋之余又有种自家白菜给别人家猪拱了的挫败感。

    虽然白菜也不是她家的,猪也还是个只知道拱却不会哄的石头猪。

    在外面抽烟的绫辻行人动作顿了一下。

    “那美知子酱,你那个前男友他是……”

    此时此刻,辻村深月觉得自己身负重担,还是应该再操心一下她这个监视目标的终身大事,替没说出口的绫辻行人问了出来。

    “啊啊,怎么说呢,果然还是有一点点伤心呢,”津岛美知子原本想笑,但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做出了一脸遗憾的样子,“毕竟是一个一些地方也是很合我心意的男孩子呢。”

    此乃大谎言,前男友几乎没有津岛美知子喜欢的地方。

    但辻村深月还是咯噔了一下,心说这可大事不妙,刚想着要说些什么多打探打探,就见津岛美知子迅速扫去所有的负面情绪:“不过都过去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家长那边不要太难解释。”

    她笑得恬静,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

    这倒确实是真的。

    “行了,辻村,把车开过来。”为了散去自己身上的烟味儿而窥屏许久的绫辻行人此刻终于将早已熄灭的烟头扔掉走了进来,让辻村深月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带着满腹的疑问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好了。”绫辻行人将胳膊伸了出来,津岛美知子也就顺势挽了上去,“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

    “是吗,但愿如此吧。”

    说着有些不合时宜的话,津岛美知子重新笑了起来。

    “我自己回去就行,时间还不算太晚。”

    这意味着辻村深月又将白跑一趟。

    她拉着绫辻行人的胳膊走到了门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感慨。

    “那么,再见,行人。”

    她的背影挺拔,配合着有些病弱的身材,看起来像极了还在发育中的幼苗。

    幼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绫辻行人的眼睛里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埋到了最深处,不让人发觉。

    “希望……确实如此吧。”

    津岛美知子没有回头,于是并没有人能知道此时此刻,绫辻行人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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