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已修）
“没错，我就是所谓的荒霸吐。”
中原中也逆着光冷漠地俯视着地上的兰波。
“我的存在始于人类的欲望，只可惜，根本没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只是愚人的白日做梦罢了。”
将这段颇有哲理的对话抛在脑后，太宰治微微侧过脸，迎着光发现神明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她那华丽的裙摆被风吹动着微微飘扬，在满屋的灰尘之中更加显得虚幻，就像随时会消散的雾气一样。
她确确实实被风触碰到了，此时她漂浮在半空中，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俯视着所有人。
太宰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幅场景。
又或者说，如今那片让人抓不住的雾如今只是眼神幽深地望着中原中也。
非得说的话，太宰治还是喜欢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但是这确实是最像最接近那个人的状态了。
虽然她现在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和中原中也有神之相似，但太宰治还是愿意从这其中看出来一些原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但对于她只把视线放在小矮子身上这件事，他有一万个不爽要表达。
这不是搞得好像特殊的不是他，而是中原中也了吗？他可不要这种说法。
阳光直接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照射到了斑驳的地面上，那张脸少见的面无表情，太宰治终于发现，那张脸上的颜色惨白到如透明一般。
就好像那个时候一样。
女人浸在液体里的皮肤散发着惨白的死气，尽管那张脸向来没有血——可太宰治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那样死气沉沉的惨白。
——现在的场景、是因为阳光的角度而产生的错觉吗？
太宰治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迈了一步，然后被那张脸上突然绽放出的嘲讽笑容制止住了后面的动作。
从未见到她这样外露的恶意。
“始于、人类的欲望……”
她的发音一字一顿，听起来略显怪异。
同时，太宰治听到了她的叹息声。
中原中也若有所感地回头，但是在他身上的肌肉刚刚开始活动的时候，她就突然消失了，看起来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原来如此，难怪这一路上她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这样一来原因也就理解了。
你在他身上寻求到了什么？阳光之下，太宰治的眼神是完全相反的冰冷。
“中也，走咯。”
但在发现中原中也尽管已经看不到了，可还是精准的将视线落在了她消失前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太宰治还是任劳任怨地担任了分散他注意力的角色。
“该回去交差了。”
中原中也最后又看了一眼那里，然后收回视线。
“……知道了。”
似乎也不想和太宰治做什么解释的样子。
如果她隐去自己的身形，那太宰治是完全看不到的，但是看起来中原中也似乎还是能看清一点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明适配性什么的？
不不、不行，这可不行。这样一想他堂堂太宰治反倒成了比蛞蝓低位面的生物了，不行，他绝对不要承认这种事情。
但是，在抱怨之前，太宰治还是得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他将手伸向虚空微微一握，当然什么也没能抓到。
她会如何评价自己呢？
假如那个人还活着，假如那个人和自己已然相识。
只是这样想想，太宰治突然就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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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津岛美知子的话语，五条悟逐渐凝重了神色，将手按到了她的头顶——然后可劲儿揉了个爽。
“等、你在干什么啊！”
尽管被搞得皱起了眉，但津岛美知子并没有真的阻止他的行动。
于是在将原本柔顺的头发完完全全玩弄成鸡窝的形状后，五条悟终于颇为满意地松开手。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可是最强啊。”
有一瞬间，津岛美知子以为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那个人一直都站在那里，就安静地站在五条悟的身后，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插入他们的对话，然后两个人又会把她夹在中间无伤大雅地吵起架。但是果然——不得不将错觉撇掉后，面前的人还是孤零零的站在她面前，就连笑容的弧度都比以前低了一度。
津岛美知子看得很清楚。
清醒过后，津岛美知子再一次意识到，曾经那两个人带着她一起胡闹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我没问那个。”
津岛美知子又一次退让了——尽管她本来对他也没多么强硬。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
她站在五条悟的身侧，却反方向地微微偏过脸，于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就格外的微弱。
“不能告诉我吗，悟哥哥？”
出于某一刻的心软，津岛美知子重新捡起了这个称呼——暂时性的。
“真狡猾，这样叫我的话……”
不就什么都瞒不下去了吗？
明明之前打定主意要在妹妹面前好好卖个关子，必须得享受一下来自妹妹的仰慕视线再慢悠悠地说出真相的——就像人们印象中的侦探一样。
最近很流行的晚间剧《池面侦探》就是这么演的。
而且津岛美知子不是很喜欢侦探嘛。
——但她叫他悟哥哥了诶。
五条悟信誓旦旦地在心里为自己的立场叛变开脱。
这也算是倾慕的眼神了——尽管此时的她已然完全地把脸背过去，没有分给自己一点儿眼神。
——可是她叫他悟哥哥了诶。
无法拒绝。
五条悟突然解开无下限大力揽住津岛美知子，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淡。
“啊，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当然的。”
世界平衡就是如此，一旦死掉，绝不会有复生的可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死掉，否则——再次醒来的，绝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要我现在就帮你解决掉吗？”
五条悟说这话是认真的。
“美美子，别扯进去了，我来帮你从源头掐断吧。”
他的绷带稍微松了下来，那缝隙间清晰地露出了那双比天空还清澈、比宇宙还深邃的蓝色眼睛。
“不、可、以。”
津岛美知子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字一顿地拒绝了他。
五条悟长眉一扬，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津岛美知子的动作打断了。
她伸出手，抓住掉下来的绷带重新向上拉了回去，一圈一圈重新将那双看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蒙了起来。
“你也觉得，我应该逃吗？”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五条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刚想大声反驳，但津岛美知子系绷带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让他又悻悻收了声。
“我没有。”
他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何止啊……那可不只是不喜欢，”重新给五条悟绑好绷带，津岛美知子才慢吞吞地回答道，“不如说，我无比憎恨他。”
深知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津岛美知子决定“简单”地举个例子。
“如果有一天杰来找你，你会避而不见吗？”
“哈？是他避着我才对吧？我恨不得赶紧抓到他，把他狠狠地从头到脚都打一遍。”
带着一点点的火气与桀骜不驯，五条悟说出了一些心里话——这当然也是不争的真话。
他只是在开口前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如若没有发现这件事，恐怕真的会以为他对津岛美知子突然提到夏油杰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感触。
就仿佛他们俩从来就没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一般。
“你难道想说那个老家伙和你就像我和杰吗？”
如今，五条悟也自然地跳脚着，似乎被这个不负责任的例子给气到了。津岛美知子看着他不知是真是假充满活力的样子，微微挑眉。
“……不，完全不一样。”
她又将脸转了回去，只看向楼下。
警察已经做完现场取样，开始询问目击者了。
穿着警服的红发男人此刻正准备顺着楼梯往上走，他将只是微长的头发盘在脑后，只是从正面来看的话平常人也看不太出来他的头发到底有多长。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的视线和津岛美知子的视线对上了。津岛美知子遥远地从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模糊倒影。
然后，那个男人原本慵懒的表情里多出了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津岛美知子抿了抿嘴。
“但我一定要再去见他——因为他是为我而来的，这点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津岛美知子并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走上来，不知为何让人看出了一种目下无尘的既视感。
【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当然和那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噢，这不是九条酱？”
男人终于走到了津岛美知子的面前。他拖着懒洋洋的腔调，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挑衅。
“还是说……五条酱？”
他瞥了一眼还仅仅贴在津岛美知子身上的五条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津岛美知子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嘲讽无动于衷。
毕竟来人正是警视厅一课课长，服部耀，虽然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实际上说话很犀利，行事作风也偏冷酷，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他的言语攻击。
有人戏称其为东京之鬼——尽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服部耀还不是课长，自然也还没有这个有些戏谑也有些恐怖的称号。
鉴于津岛美知子以及她身后的九条家立场十分不明，他能这样说话已经算是挺客气的了。
大概是看在以前有过业务上的交道吧——或许还有一点是看在他的某个远亲对津岛美知子的态度。
“好久不见，服部先生。”
相对的，津岛美知子态度也十分随意，她只是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像个矜傲的公主一样，也并没有尊称他为警官。
“至于怎么叫我，那都随便你。”
“诶……噢——是啊，在杀人现场见面，真的是很巧啊，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很久没见呢，感觉距离上次见面也只有一个午觉的时间。”
服部耀假装反应了一会儿，才带着那个有点古怪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一只眼睛叹了口气。
“真麻烦啊，虽然我真的觉得亲自审问小美会比较有趣，但是……”
他环视了一下分散在各个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普通人群。
“这个工作量……算了，夏树，你来吧。”
津岛美知子环着胸还没做什么反应，一直假装在偏头欣赏风景的五条悟动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服部君，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他的声音完全地冷了下来。
难得见到五条悟说别人得意忘形，这场景真是值得纪念，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拍照录像留念。
——虽然这里并不是可以悠闲去想这些事情的场合。
两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各自都有各自的优势，五条悟向来在不高兴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通常情况下常人都会避开他，而服部耀又是那种很会在别人雷点上反复横跳却拿捏着道理的人，如果真的让他们在这里杠起来，很难能得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更何况，夹在中间也会让她很困扰。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津岛美知子倒是没什么命令的语气，她只是重新攀上五条悟的手臂。
“忙你的去吧，服部先生。”
我们可是遵守秩序的公民。她这么说着，脸上看起来一派天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和身上那套深蓝色的制服有些相匹配的气质。
“好的——耀前辈。”
菅野夏树也结束了面前的询问，小跑到楼上接下了服部耀的话。
见过一面——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并没有直接说过话。
菅野夏树——首先对上的是他的名字。
是警察厅参事官菅野未守的儿子——然后在那一瞬间，津岛美知子的脑子里闪过了这样的情报。虽然他的这份工作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正当得来的，但大抵还是能说是个官二代的。
“你好，我跟耀前辈一起叫你小美可以吗？”
他的发质很好，发丝似乎根根立起。脸上也带着阳光但是也不会很失礼的合适笑容，情商极高，很擅长调动安抚谈话人的情绪，同样分寸把握的也很好。
应该是个谈判好手。
服部耀让他过来的目的也很明显。
“当然可以。”
特殊的称呼是拉近距离的重要手段。
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况且菅野夏树十分擅长利用自己这张比较显嫩的脸的优势。
但在对方使用这种方法的时候，津岛美知子作为目标也可以反过来将他视作了一个突破口。
只是比脸的话，只要对手不是五条悟，她是绝对不会输的。
“……夏树先生？”
津岛美知子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同时向他歪了歪头。
爱美是人之常情。
菅野夏树也不能免俗，被晃了一下。
“没错没错，小美你好厉害啊，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名字啊！”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嘴张成O型，眼睛闪闪发光。
“明明我们之前从来没说过话的。”
耀前辈，真是交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但菅野夏树喜欢刺激。
“只是凑巧看到名牌了而已。”
津岛美知子耸了耸肩，轻轻挡了回去，看见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五条悟很默契地又冷哼了一下。
啊啊，耀前辈，总是惹人生气之后就把烂摊子交给后辈来收拾啊。菅野夏树在心里嘀咕着，面上依然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开朗笑容。
“哈哈，耀前辈还是老样子，带着点童心啊。”
他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想要轻描淡写地打个哈哈把这篇翻过去——五条悟的气场还是很吓人的。
菅野夏树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一旁的五条悟吸引住了。
津岛美知子轻轻瞥了一眼他那双看起来很像小动物的棕灰色眼睛，一边在心里漫不经心地与回忆里某一个真正的开朗大型犬性格的人比较了一下，一边轻轻向一旁招了招手。
于是，正当菅野夏树终于习惯了五条悟的气场，不再被仅仅是他的存在而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接到信号从远处跑过来的伏黑惠又打断了他原本想说的话，他又下意识去将视线分散到了伏黑惠身上。
在伏黑惠身后跟过来的是一个将头发偏分并且用发胶固定过的男警察。
“喂喂，夏树，站在那里是在偷懒吗！”
“等等，芝前辈，不要说的我好像平时就会偷懒啊！”
菅野夏树一下子回过神，顺势接下话头举起拳头作抗议状，然后慢慢又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津岛美知子身上。
两个人像讲小段子一样对话。
津岛美知子的眼神闪了一下，和那个男人也对上了视线。
然后男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先行开了口。
“好久不见，美知子妹妹，你还真是容易卷进事件里啊。”
五条悟对“妹妹”这个称呼已经敏/感到了极致，当即就把脸偏了过来——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人都站在哪儿。
“这话说得可真令人伤心。”
能感受到他的气压又低了一度。
但也许，当津岛美知子拒绝他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一天就注定无法高兴起来了。所以津岛美知子也并不打算劝他什么，她只是将挽着五条悟胳膊的那只手稍微收紧，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顺势搂过伏黑惠。
“秀先生，真没想到你也会被带过来，在这里遇见服部先生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津岛美知子的声音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只是因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了奇怪的话，津岛美知子在倒序回忆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那个场景，所以才会有些语塞。
“但是，美知子妹妹果然已经长成一个优秀的女性了啊——虽然还差一点点才成年，秀先生我真是高兴啊。”
秀先生——因为他总是对津岛美知子这样自称，所以她才顺着这么叫的——全名芝秀介，算是一课里的资深刑警，远比这里的菅野夏树要资深。另外，有个叫秀德的哥哥，是个知名国际演员——正是五条悟抱着不知名心情瞥了两眼的那个《池面侦探》的主演。
这件事可不是津岛美知子查到的，只是和芝秀介打交道的时候恰巧知道的。
“啊，是吗。”
绝对不会去调查这个人的——被察觉到会很麻烦，比服部耀还麻烦。
津岛美知子稍微有些困扰地垂了垂眼睛，看上去很不擅长应对芝秀介这个人。
硬要说的话，也确实不太擅长应付——但并不是因为他有些轻浮自来熟的态度，这种性格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最好打发的那种——而是因为他从第一面起就莫名散发出来的善意，简直如同开闸泄洪一样，每次都恨不得把津岛美知子自闭的症状从内到外净化一遍才肯收手。
纯粹的好人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他甚至不像服部耀那样行事风格像个坏人。
“不过我最高兴的不是这个，是美知子妹妹你现在笑得比以前要多了——我真的感到高兴。”
津岛美知子立刻抬起手制止芝秀介继续抒情——假如他是想就此打消她打探的兴趣，那么他如今已经做到了一半。
不行，不能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你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你们应该被压得很紧才对吧。”
得把谈话转到正轨上才对。
“哎呀，果然瞒不住你吗？”
芝秀介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这让努力执行套话任务的菅野夏树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可以说的吗……不是！
“秀前辈，和小美认识吗？”
“诶——年轻人就是好啊，刚见面就可以这么称呼，美知子妹妹真的变得比以前要温柔了呢。”
芝秀介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说话风格向来如此，没有重点，也不知虚实。
“夏树，你还有工作要做吧。”
——并非衍生出来的情报对撞，而是正经的警察工作。
“好吧好吧，还是先好好工作吧，不然真的会被前辈骂的。”
菅野夏树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并没有继续多嘴，而是将脸转向另一侧。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这里谁是负责人？”
“那个，我们是接到校长的委托……”
五条悟懒怠于交流，津岛美知子也不是“内部人”，于是责任来到了伊地知洁高这边。
津岛美知子侧过脸瞥了一眼菅野夏树正在工作的背影。
“时间不早了，孩子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等下问完话可以让他们先回去吗？”
若是让旁人听到津岛美知子的语气大概会感到惊讶——她似乎默认了芝秀介在这里的权能可以代替服部耀——或者是他的一举一动就是代表了服部耀的态度。
“当然可以啊。”
芝秀介答应得相当爽快。
“那……我们等会儿见。”
他笑眯眯地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看样子是想去找服部耀。
“美知子妹妹，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耀前辈会告诉你的。”
他最后轻飘飘地扔下了这句话，津岛美知子望着他的背影——现在并没有烟雾围绕在他身边，他的胸前口袋也没有装那个绿色的维他命。
看起来是真的把烟戒掉了。
津岛美知子脸上并没有动容，她只是叹了口气，松开原本挽着五条悟的那只手，然后蹲下来和伏黑惠平齐小声问道。
“找到了吗？”
“嗯，是那个老师。”
顺着伏黑惠隐晦的目光望过去，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满脸不安的瘦小男人，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津岛美知子看他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轻轻地抚了一下伏黑惠的头发，没忘记夸奖他。
“惠，做的很好。”
适当的夸奖对于生长期的孩子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津岛美知子在心里信誓旦旦地想到。
那么——
只要知道了犯人，动机与手法就都只是附带的事情了。
这就是一些和正规程序完全相反的、所谓津岛美知子的行事作风。
“回神啦。”
津岛美知子扶着膝盖站起身，又去拽了拽五条悟刚才因她蹲下而垂下的袖子。
“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唔……不小心睡着了。”
那么就暂且假定五条悟作为最强掌握了站着睡觉的技能吧。津岛美知子不欲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
“现在也没办法让你的教学计划继续了，真可惜。”
“唔，算嘛？”
五条悟反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倒是没觉得。”
津岛美知子不去追究，扫视了大厅最后定在了服部耀的脸上，在法医和他说了什么以后，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睁开了。
芝秀介就站在他的身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又冲她眨了眨眼睛。
津岛美知子默默地收回视线，望天望地，就是不承认自己和芝秀介对上视线了。
“……走吧，先把孩子们送回去。”
说完她就先行走下楼，从后面轻手轻脚地接近那两个人的背后。
“小美原来不是小汪而是小喵啊。”
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服部耀回头之前这样轻飘飘地说道。
令人心情复杂的是，津岛美知子听懂了他的调侃。
“我是人……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狗的。”
听到这话，芝秀介忍俊不禁，但算是看在面前这两个人的面子上，他最终忍住没有笑出声。
“诶，这样啊，这种话可要小心别被谁听到哦。”
服部耀慢吞吞地、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至于，关于你想说的事情——嗯，可以哦，这是我的回答。”
服部耀看了一眼门外，正如津岛美知子所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毕竟……还要再折腾一会儿呢。”
察觉到津岛美知子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服部耀很轻快地就给她透了底。
“因为死因是药物中毒呢，肉毒杆菌毒素。”
——是医用麻药。
“所以还要联系麻取部过来吗？”
津岛美知子这么接话道，察觉到芝秀介要说话的动作，又将视线转了过去。
于是芝秀介又露出了那种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的笑容。
“是啊，无论药物是否真的是从他身上的针孔流入的。”
服部耀对芝秀介将这件事这么说出来的举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边向正在下楼的菅野夏树招了招手，一边轻声地结尾道。
“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微笑着转身离开服部耀身边，隐约能听到被招呼过来的菅野夏树用他一贯的开朗声音在抱怨些什么。
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很难说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玩笑吧。
“耀前辈，那是可以说的吗？”
菅野夏树像只小蜜蜂一样在服部耀身边转悠。
“真狡猾，早知道我也和小美多说点了。”
“跟秀介比起来，你可不适合做这种事。”
服部耀轻笑了一下。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我只是顺风卖个好而已。”
平时似乎什么也映照不出来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少女高高束起却仍然搭在背后的白色长发。
“我可不想让这位大小姐真的不高兴，那样会很麻烦的。”
“语气真可怕——但是总感觉她不会这样做呢。就看她对秀前辈的态度，说不定其实性格相当的好呢。”
菅野夏树也看着她的背影。
“而且我也完全输给她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她大获全胜，至少不会生气吧。”
“那是秀介的本领，至于你嘛……夏树，你要关注的可不应该只是这个。”
服部耀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单手撑在扶手上的五条悟。
“不过夏树不明白也是没办法，夏树要是明白了，就不是我站在这里了。”
他含着未说完的话轰走了自己的下属。
“好了，还不去工作？想留下来加班吗？”
“耀前辈，真冷酷——”
菅野夏树一边如此玩笑道一边转身又去工作了。
接下来的事情……警视厅可不能现在就掺和这趟浑水。
“你真的比以前温柔了——我不是在胡说。”
走在津岛美知子身旁的芝秀介这么说道。
“刚才夏树那么没轻没重，你都没生气。”
“那是因为，如果要生气，就应该对故意让夏树先生过来的服部先生生气。”
津岛美知子目视前方淡淡地解释道。
“迁怒是无用之人才会做的事情——我又没让他占到便宜。”
“正因如此……耀前辈才会这么做啊。”
芝秀介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结果你最后不还是回警视厅了嘛，之前搞得像是遗言一样。”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就有些无语。她睨了芝秀介一眼，决定让他为自己今天心脏频率的变动而负责。
“上次你不是说，再见面要给我做味噌汤吗？那只是在骗我吗？”
芝秀介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他的嘴角弧度扬起更甚。
“你的口味我记得相当清楚——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得约一个时间？你知道的，我的休假时间不固定，要约会的话得好好计划一下……”
“……停。”
津岛美知子轻咳了一声。
她怕他再说下去，上面的五条悟会直接爆炸——物理意义上的。
“现在我很平静，不需要你说这种话来缓和我的情绪。”
然后在上楼的时候顺手给山崎要发了自己可能得晚点才能脱身的消息，最后才找到了录完笔录呆在角落里的伊地知洁高。
“总之，拜托伊地知先生将两位孩子先送回去了，我已经事先取得许可了——这位警官会带你们出去的。”
指着被拉来当苦力的芝秀介，津岛美知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晚饭也拜托了，惠还有个姐姐在家里，也请您帮忙带一份吧。”
“当然，这是大人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伊地知洁高察觉到五条悟突然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噫！真的没有在说五条先生的坏话！”
坏心眼。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
为了可怜的伊地知洁高，津岛美知子立刻截住了话头。
“惠也是，记得帮我向津美纪问好。”
“我会的。”
伏黑惠点了点头。
津岛美知子又将视线转向乙骨忧太——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她的口吻愈发轻柔了起来。
“那么，乙骨同学，学校见。”
一直沉默不言的乙骨忧太抬起脸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五条悟也突然开口了。
“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事情噢，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乙骨忧太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
“……我明白了。”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具体在聊什么啊？”
目送着芝秀介带着伊地知洁高和未成年们离开，津岛美知子回到五条悟身边。
“那个也算是特级咒灵了吧。”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一道残影。
“是啊，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放着不管吧——而且美美子你天克她，完全用不着担心。”
说完这个，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懒洋洋的腔调继续说道。
“有个很有趣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哦，美美子。”
津岛美知子侧着头，作洗耳恭听状。
“那个咒灵，是忧太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里香。两个人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所以忧太觉得是里香诅咒了他，因为他没能救下她，违背了两个人的誓言，但是实际上……”
大门再度被打开，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来人穿着一席卡其色的风衣，指间夹着从不离身的烟袋，上衣口袋里放着那个向来被保养得很好的小人偶。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二楼的津岛美知子，于是下意识先去看了她，她能隔着墨镜看到他眼里的诧异，想必对方也是如此，在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是格外有着让人烦躁的默契。
津岛美知子下意识前倾身体，握住了面前的栏杆，
在确认了她的情况，而后他才看向面前交接的红发负责人。
但此时，津岛美知子终于明白，五条悟为什么会跟她说乙骨忧太的事情了。
“……悟哥哥，别说了。”
她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至少不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在那个人在的时候。
五条悟又扯下了才被津岛美知子绑好没多久的绷带，他清楚地看到，三股颜色各异的气体交缠在津岛美知子的周身，仿佛柔软的蛇体一样死死地勒住津岛美知子的命脉。
他下意识握了握拳。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而是反过来，是乙骨忧太诅咒了抛弃了他，违背了誓言先行离开的里香哦。”
他有些不忍心，但他必须得说。
于是一向很溺爱津岛美知子的五条悟一反常态地抿住嘴，身上泛着一些严厉意味的冷光。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津岛美知子侧过脸，看向五条悟——她知道五条悟这一路上一直都不是很高兴，而他的坏情绪终于在现在达到了顶峰。
津岛美知子难得的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张了张嘴，但没有立刻发声。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舍得告诉他？”
中原中也逆着光冷漠地俯视着地上的兰波。
“我的存在始于人类的欲望，只可惜，根本没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只是愚人的白日做梦罢了。”
将这段颇有哲理的对话抛在脑后，太宰治微微侧过脸，迎着光发现神明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她那华丽的裙摆被风吹动着微微飘扬，在满屋的灰尘之中更加显得虚幻，就像随时会消散的雾气一样。
她确确实实被风触碰到了，此时她漂浮在半空中，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俯视着所有人。
太宰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幅场景。
又或者说，如今那片让人抓不住的雾如今只是眼神幽深地望着中原中也。
非得说的话，太宰治还是喜欢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但是这确实是最像最接近那个人的状态了。
虽然她现在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和中原中也有神之相似，但太宰治还是愿意从这其中看出来一些原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但对于她只把视线放在小矮子身上这件事，他有一万个不爽要表达。
这不是搞得好像特殊的不是他，而是中原中也了吗？他可不要这种说法。
阳光直接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照射到了斑驳的地面上，那张脸少见的面无表情，太宰治终于发现，那张脸上的颜色惨白到如透明一般。
就好像那个时候一样。
女人浸在液体里的皮肤散发着惨白的死气，尽管那张脸向来没有血——可太宰治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那样死气沉沉的惨白。
——现在的场景、是因为阳光的角度而产生的错觉吗？
太宰治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迈了一步，然后被那张脸上突然绽放出的嘲讽笑容制止住了后面的动作。
从未见到她这样外露的恶意。
“始于、人类的欲望……”
她的发音一字一顿，听起来略显怪异。
同时，太宰治听到了她的叹息声。
中原中也若有所感地回头，但是在他身上的肌肉刚刚开始活动的时候，她就突然消失了，看起来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原来如此，难怪这一路上她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这样一来原因也就理解了。
你在他身上寻求到了什么？阳光之下，太宰治的眼神是完全相反的冰冷。
“中也，走咯。”
但在发现中原中也尽管已经看不到了，可还是精准的将视线落在了她消失前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太宰治还是任劳任怨地担任了分散他注意力的角色。
“该回去交差了。”
中原中也最后又看了一眼那里，然后收回视线。
“……知道了。”
似乎也不想和太宰治做什么解释的样子。
如果她隐去自己的身形，那太宰治是完全看不到的，但是看起来中原中也似乎还是能看清一点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明适配性什么的？
不不、不行，这可不行。这样一想他堂堂太宰治反倒成了比蛞蝓低位面的生物了，不行，他绝对不要承认这种事情。
但是，在抱怨之前，太宰治还是得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他将手伸向虚空微微一握，当然什么也没能抓到。
她会如何评价自己呢？
假如那个人还活着，假如那个人和自己已然相识。
只是这样想想，太宰治突然就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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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津岛美知子的话语，五条悟逐渐凝重了神色，将手按到了她的头顶——然后可劲儿揉了个爽。
“等、你在干什么啊！”
尽管被搞得皱起了眉，但津岛美知子并没有真的阻止他的行动。
于是在将原本柔顺的头发完完全全玩弄成鸡窝的形状后，五条悟终于颇为满意地松开手。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可是最强啊。”
有一瞬间，津岛美知子以为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那个人一直都站在那里，就安静地站在五条悟的身后，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插入他们的对话，然后两个人又会把她夹在中间无伤大雅地吵起架。但是果然——不得不将错觉撇掉后，面前的人还是孤零零的站在她面前，就连笑容的弧度都比以前低了一度。
津岛美知子看得很清楚。
清醒过后，津岛美知子再一次意识到，曾经那两个人带着她一起胡闹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我没问那个。”
津岛美知子又一次退让了——尽管她本来对他也没多么强硬。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
她站在五条悟的身侧，却反方向地微微偏过脸，于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就格外的微弱。
“不能告诉我吗，悟哥哥？”
出于某一刻的心软，津岛美知子重新捡起了这个称呼——暂时性的。
“真狡猾，这样叫我的话……”
不就什么都瞒不下去了吗？
明明之前打定主意要在妹妹面前好好卖个关子，必须得享受一下来自妹妹的仰慕视线再慢悠悠地说出真相的——就像人们印象中的侦探一样。
最近很流行的晚间剧《池面侦探》就是这么演的。
而且津岛美知子不是很喜欢侦探嘛。
——但她叫他悟哥哥了诶。
五条悟信誓旦旦地在心里为自己的立场叛变开脱。
这也算是倾慕的眼神了——尽管此时的她已然完全地把脸背过去，没有分给自己一点儿眼神。
——可是她叫他悟哥哥了诶。
无法拒绝。
五条悟突然解开无下限大力揽住津岛美知子，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淡。
“啊，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当然的。”
世界平衡就是如此，一旦死掉，绝不会有复生的可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死掉，否则——再次醒来的，绝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要我现在就帮你解决掉吗？”
五条悟说这话是认真的。
“美美子，别扯进去了，我来帮你从源头掐断吧。”
他的绷带稍微松了下来，那缝隙间清晰地露出了那双比天空还清澈、比宇宙还深邃的蓝色眼睛。
“不、可、以。”
津岛美知子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字一顿地拒绝了他。
五条悟长眉一扬，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津岛美知子的动作打断了。
她伸出手，抓住掉下来的绷带重新向上拉了回去，一圈一圈重新将那双看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蒙了起来。
“你也觉得，我应该逃吗？”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五条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刚想大声反驳，但津岛美知子系绷带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让他又悻悻收了声。
“我没有。”
他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何止啊……那可不只是不喜欢，”重新给五条悟绑好绷带，津岛美知子才慢吞吞地回答道，“不如说，我无比憎恨他。”
深知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津岛美知子决定“简单”地举个例子。
“如果有一天杰来找你，你会避而不见吗？”
“哈？是他避着我才对吧？我恨不得赶紧抓到他，把他狠狠地从头到脚都打一遍。”
带着一点点的火气与桀骜不驯，五条悟说出了一些心里话——这当然也是不争的真话。
他只是在开口前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如若没有发现这件事，恐怕真的会以为他对津岛美知子突然提到夏油杰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感触。
就仿佛他们俩从来就没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一般。
“你难道想说那个老家伙和你就像我和杰吗？”
如今，五条悟也自然地跳脚着，似乎被这个不负责任的例子给气到了。津岛美知子看着他不知是真是假充满活力的样子，微微挑眉。
“……不，完全不一样。”
她又将脸转了回去，只看向楼下。
警察已经做完现场取样，开始询问目击者了。
穿着警服的红发男人此刻正准备顺着楼梯往上走，他将只是微长的头发盘在脑后，只是从正面来看的话平常人也看不太出来他的头发到底有多长。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的视线和津岛美知子的视线对上了。津岛美知子遥远地从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模糊倒影。
然后，那个男人原本慵懒的表情里多出了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津岛美知子抿了抿嘴。
“但我一定要再去见他——因为他是为我而来的，这点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津岛美知子并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走上来，不知为何让人看出了一种目下无尘的既视感。
【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当然和那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噢，这不是九条酱？”
男人终于走到了津岛美知子的面前。他拖着懒洋洋的腔调，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挑衅。
“还是说……五条酱？”
他瞥了一眼还仅仅贴在津岛美知子身上的五条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津岛美知子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嘲讽无动于衷。
毕竟来人正是警视厅一课课长，服部耀，虽然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实际上说话很犀利，行事作风也偏冷酷，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他的言语攻击。
有人戏称其为东京之鬼——尽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服部耀还不是课长，自然也还没有这个有些戏谑也有些恐怖的称号。
鉴于津岛美知子以及她身后的九条家立场十分不明，他能这样说话已经算是挺客气的了。
大概是看在以前有过业务上的交道吧——或许还有一点是看在他的某个远亲对津岛美知子的态度。
“好久不见，服部先生。”
相对的，津岛美知子态度也十分随意，她只是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像个矜傲的公主一样，也并没有尊称他为警官。
“至于怎么叫我，那都随便你。”
“诶……噢——是啊，在杀人现场见面，真的是很巧啊，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很久没见呢，感觉距离上次见面也只有一个午觉的时间。”
服部耀假装反应了一会儿，才带着那个有点古怪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一只眼睛叹了口气。
“真麻烦啊，虽然我真的觉得亲自审问小美会比较有趣，但是……”
他环视了一下分散在各个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普通人群。
“这个工作量……算了，夏树，你来吧。”
津岛美知子环着胸还没做什么反应，一直假装在偏头欣赏风景的五条悟动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服部君，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他的声音完全地冷了下来。
难得见到五条悟说别人得意忘形，这场景真是值得纪念，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拍照录像留念。
——虽然这里并不是可以悠闲去想这些事情的场合。
两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各自都有各自的优势，五条悟向来在不高兴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通常情况下常人都会避开他，而服部耀又是那种很会在别人雷点上反复横跳却拿捏着道理的人，如果真的让他们在这里杠起来，很难能得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更何况，夹在中间也会让她很困扰。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津岛美知子倒是没什么命令的语气，她只是重新攀上五条悟的手臂。
“忙你的去吧，服部先生。”
我们可是遵守秩序的公民。她这么说着，脸上看起来一派天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和身上那套深蓝色的制服有些相匹配的气质。
“好的——耀前辈。”
菅野夏树也结束了面前的询问，小跑到楼上接下了服部耀的话。
见过一面——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并没有直接说过话。
菅野夏树——首先对上的是他的名字。
是警察厅参事官菅野未守的儿子——然后在那一瞬间，津岛美知子的脑子里闪过了这样的情报。虽然他的这份工作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正当得来的，但大抵还是能说是个官二代的。
“你好，我跟耀前辈一起叫你小美可以吗？”
他的发质很好，发丝似乎根根立起。脸上也带着阳光但是也不会很失礼的合适笑容，情商极高，很擅长调动安抚谈话人的情绪，同样分寸把握的也很好。
应该是个谈判好手。
服部耀让他过来的目的也很明显。
“当然可以。”
特殊的称呼是拉近距离的重要手段。
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况且菅野夏树十分擅长利用自己这张比较显嫩的脸的优势。
但在对方使用这种方法的时候，津岛美知子作为目标也可以反过来将他视作了一个突破口。
只是比脸的话，只要对手不是五条悟，她是绝对不会输的。
“……夏树先生？”
津岛美知子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同时向他歪了歪头。
爱美是人之常情。
菅野夏树也不能免俗，被晃了一下。
“没错没错，小美你好厉害啊，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名字啊！”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嘴张成O型，眼睛闪闪发光。
“明明我们之前从来没说过话的。”
耀前辈，真是交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但菅野夏树喜欢刺激。
“只是凑巧看到名牌了而已。”
津岛美知子耸了耸肩，轻轻挡了回去，看见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五条悟很默契地又冷哼了一下。
啊啊，耀前辈，总是惹人生气之后就把烂摊子交给后辈来收拾啊。菅野夏树在心里嘀咕着，面上依然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开朗笑容。
“哈哈，耀前辈还是老样子，带着点童心啊。”
他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想要轻描淡写地打个哈哈把这篇翻过去——五条悟的气场还是很吓人的。
菅野夏树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一旁的五条悟吸引住了。
津岛美知子轻轻瞥了一眼他那双看起来很像小动物的棕灰色眼睛，一边在心里漫不经心地与回忆里某一个真正的开朗大型犬性格的人比较了一下，一边轻轻向一旁招了招手。
于是，正当菅野夏树终于习惯了五条悟的气场，不再被仅仅是他的存在而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接到信号从远处跑过来的伏黑惠又打断了他原本想说的话，他又下意识去将视线分散到了伏黑惠身上。
在伏黑惠身后跟过来的是一个将头发偏分并且用发胶固定过的男警察。
“喂喂，夏树，站在那里是在偷懒吗！”
“等等，芝前辈，不要说的我好像平时就会偷懒啊！”
菅野夏树一下子回过神，顺势接下话头举起拳头作抗议状，然后慢慢又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津岛美知子身上。
两个人像讲小段子一样对话。
津岛美知子的眼神闪了一下，和那个男人也对上了视线。
然后男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先行开了口。
“好久不见，美知子妹妹，你还真是容易卷进事件里啊。”
五条悟对“妹妹”这个称呼已经敏/感到了极致，当即就把脸偏了过来——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人都站在哪儿。
“这话说得可真令人伤心。”
能感受到他的气压又低了一度。
但也许，当津岛美知子拒绝他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一天就注定无法高兴起来了。所以津岛美知子也并不打算劝他什么，她只是将挽着五条悟胳膊的那只手稍微收紧，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顺势搂过伏黑惠。
“秀先生，真没想到你也会被带过来，在这里遇见服部先生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津岛美知子的声音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只是因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了奇怪的话，津岛美知子在倒序回忆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那个场景，所以才会有些语塞。
“但是，美知子妹妹果然已经长成一个优秀的女性了啊——虽然还差一点点才成年，秀先生我真是高兴啊。”
秀先生——因为他总是对津岛美知子这样自称，所以她才顺着这么叫的——全名芝秀介，算是一课里的资深刑警，远比这里的菅野夏树要资深。另外，有个叫秀德的哥哥，是个知名国际演员——正是五条悟抱着不知名心情瞥了两眼的那个《池面侦探》的主演。
这件事可不是津岛美知子查到的，只是和芝秀介打交道的时候恰巧知道的。
“啊，是吗。”
绝对不会去调查这个人的——被察觉到会很麻烦，比服部耀还麻烦。
津岛美知子稍微有些困扰地垂了垂眼睛，看上去很不擅长应对芝秀介这个人。
硬要说的话，也确实不太擅长应付——但并不是因为他有些轻浮自来熟的态度，这种性格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最好打发的那种——而是因为他从第一面起就莫名散发出来的善意，简直如同开闸泄洪一样，每次都恨不得把津岛美知子自闭的症状从内到外净化一遍才肯收手。
纯粹的好人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他甚至不像服部耀那样行事风格像个坏人。
“不过我最高兴的不是这个，是美知子妹妹你现在笑得比以前要多了——我真的感到高兴。”
津岛美知子立刻抬起手制止芝秀介继续抒情——假如他是想就此打消她打探的兴趣，那么他如今已经做到了一半。
不行，不能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你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你们应该被压得很紧才对吧。”
得把谈话转到正轨上才对。
“哎呀，果然瞒不住你吗？”
芝秀介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这让努力执行套话任务的菅野夏树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可以说的吗……不是！
“秀前辈，和小美认识吗？”
“诶——年轻人就是好啊，刚见面就可以这么称呼，美知子妹妹真的变得比以前要温柔了呢。”
芝秀介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说话风格向来如此，没有重点，也不知虚实。
“夏树，你还有工作要做吧。”
——并非衍生出来的情报对撞，而是正经的警察工作。
“好吧好吧，还是先好好工作吧，不然真的会被前辈骂的。”
菅野夏树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并没有继续多嘴，而是将脸转向另一侧。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这里谁是负责人？”
“那个，我们是接到校长的委托……”
五条悟懒怠于交流，津岛美知子也不是“内部人”，于是责任来到了伊地知洁高这边。
津岛美知子侧过脸瞥了一眼菅野夏树正在工作的背影。
“时间不早了，孩子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等下问完话可以让他们先回去吗？”
若是让旁人听到津岛美知子的语气大概会感到惊讶——她似乎默认了芝秀介在这里的权能可以代替服部耀——或者是他的一举一动就是代表了服部耀的态度。
“当然可以啊。”
芝秀介答应得相当爽快。
“那……我们等会儿见。”
他笑眯眯地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看样子是想去找服部耀。
“美知子妹妹，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耀前辈会告诉你的。”
他最后轻飘飘地扔下了这句话，津岛美知子望着他的背影——现在并没有烟雾围绕在他身边，他的胸前口袋也没有装那个绿色的维他命。
看起来是真的把烟戒掉了。
津岛美知子脸上并没有动容，她只是叹了口气，松开原本挽着五条悟的那只手，然后蹲下来和伏黑惠平齐小声问道。
“找到了吗？”
“嗯，是那个老师。”
顺着伏黑惠隐晦的目光望过去，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满脸不安的瘦小男人，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津岛美知子看他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轻轻地抚了一下伏黑惠的头发，没忘记夸奖他。
“惠，做的很好。”
适当的夸奖对于生长期的孩子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津岛美知子在心里信誓旦旦地想到。
那么——
只要知道了犯人，动机与手法就都只是附带的事情了。
这就是一些和正规程序完全相反的、所谓津岛美知子的行事作风。
“回神啦。”
津岛美知子扶着膝盖站起身，又去拽了拽五条悟刚才因她蹲下而垂下的袖子。
“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唔……不小心睡着了。”
那么就暂且假定五条悟作为最强掌握了站着睡觉的技能吧。津岛美知子不欲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
“现在也没办法让你的教学计划继续了，真可惜。”
“唔，算嘛？”
五条悟反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倒是没觉得。”
津岛美知子不去追究，扫视了大厅最后定在了服部耀的脸上，在法医和他说了什么以后，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睁开了。
芝秀介就站在他的身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又冲她眨了眨眼睛。
津岛美知子默默地收回视线，望天望地，就是不承认自己和芝秀介对上视线了。
“……走吧，先把孩子们送回去。”
说完她就先行走下楼，从后面轻手轻脚地接近那两个人的背后。
“小美原来不是小汪而是小喵啊。”
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服部耀回头之前这样轻飘飘地说道。
令人心情复杂的是，津岛美知子听懂了他的调侃。
“我是人……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狗的。”
听到这话，芝秀介忍俊不禁，但算是看在面前这两个人的面子上，他最终忍住没有笑出声。
“诶，这样啊，这种话可要小心别被谁听到哦。”
服部耀慢吞吞地、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至于，关于你想说的事情——嗯，可以哦，这是我的回答。”
服部耀看了一眼门外，正如津岛美知子所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毕竟……还要再折腾一会儿呢。”
察觉到津岛美知子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服部耀很轻快地就给她透了底。
“因为死因是药物中毒呢，肉毒杆菌毒素。”
——是医用麻药。
“所以还要联系麻取部过来吗？”
津岛美知子这么接话道，察觉到芝秀介要说话的动作，又将视线转了过去。
于是芝秀介又露出了那种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的笑容。
“是啊，无论药物是否真的是从他身上的针孔流入的。”
服部耀对芝秀介将这件事这么说出来的举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边向正在下楼的菅野夏树招了招手，一边轻声地结尾道。
“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微笑着转身离开服部耀身边，隐约能听到被招呼过来的菅野夏树用他一贯的开朗声音在抱怨些什么。
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很难说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玩笑吧。
“耀前辈，那是可以说的吗？”
菅野夏树像只小蜜蜂一样在服部耀身边转悠。
“真狡猾，早知道我也和小美多说点了。”
“跟秀介比起来，你可不适合做这种事。”
服部耀轻笑了一下。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我只是顺风卖个好而已。”
平时似乎什么也映照不出来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少女高高束起却仍然搭在背后的白色长发。
“我可不想让这位大小姐真的不高兴，那样会很麻烦的。”
“语气真可怕——但是总感觉她不会这样做呢。就看她对秀前辈的态度，说不定其实性格相当的好呢。”
菅野夏树也看着她的背影。
“而且我也完全输给她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她大获全胜，至少不会生气吧。”
“那是秀介的本领，至于你嘛……夏树，你要关注的可不应该只是这个。”
服部耀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单手撑在扶手上的五条悟。
“不过夏树不明白也是没办法，夏树要是明白了，就不是我站在这里了。”
他含着未说完的话轰走了自己的下属。
“好了，还不去工作？想留下来加班吗？”
“耀前辈，真冷酷——”
菅野夏树一边如此玩笑道一边转身又去工作了。
接下来的事情……警视厅可不能现在就掺和这趟浑水。
“你真的比以前温柔了——我不是在胡说。”
走在津岛美知子身旁的芝秀介这么说道。
“刚才夏树那么没轻没重，你都没生气。”
“那是因为，如果要生气，就应该对故意让夏树先生过来的服部先生生气。”
津岛美知子目视前方淡淡地解释道。
“迁怒是无用之人才会做的事情——我又没让他占到便宜。”
“正因如此……耀前辈才会这么做啊。”
芝秀介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结果你最后不还是回警视厅了嘛，之前搞得像是遗言一样。”
想到这里，津岛美知子就有些无语。她睨了芝秀介一眼，决定让他为自己今天心脏频率的变动而负责。
“上次你不是说，再见面要给我做味噌汤吗？那只是在骗我吗？”
芝秀介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他的嘴角弧度扬起更甚。
“你的口味我记得相当清楚——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得约一个时间？你知道的，我的休假时间不固定，要约会的话得好好计划一下……”
“……停。”
津岛美知子轻咳了一声。
她怕他再说下去，上面的五条悟会直接爆炸——物理意义上的。
“现在我很平静，不需要你说这种话来缓和我的情绪。”
然后在上楼的时候顺手给山崎要发了自己可能得晚点才能脱身的消息，最后才找到了录完笔录呆在角落里的伊地知洁高。
“总之，拜托伊地知先生将两位孩子先送回去了，我已经事先取得许可了——这位警官会带你们出去的。”
指着被拉来当苦力的芝秀介，津岛美知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晚饭也拜托了，惠还有个姐姐在家里，也请您帮忙带一份吧。”
“当然，这是大人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伊地知洁高察觉到五条悟突然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噫！真的没有在说五条先生的坏话！”
坏心眼。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
为了可怜的伊地知洁高，津岛美知子立刻截住了话头。
“惠也是，记得帮我向津美纪问好。”
“我会的。”
伏黑惠点了点头。
津岛美知子又将视线转向乙骨忧太——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她的口吻愈发轻柔了起来。
“那么，乙骨同学，学校见。”
一直沉默不言的乙骨忧太抬起脸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五条悟也突然开口了。
“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事情噢，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乙骨忧太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
“……我明白了。”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具体在聊什么啊？”
目送着芝秀介带着伊地知洁高和未成年们离开，津岛美知子回到五条悟身边。
“那个也算是特级咒灵了吧。”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一道残影。
“是啊，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放着不管吧——而且美美子你天克她，完全用不着担心。”
说完这个，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懒洋洋的腔调继续说道。
“有个很有趣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哦，美美子。”
津岛美知子侧着头，作洗耳恭听状。
“那个咒灵，是忧太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里香。两个人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所以忧太觉得是里香诅咒了他，因为他没能救下她，违背了两个人的誓言，但是实际上……”
大门再度被打开，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来人穿着一席卡其色的风衣，指间夹着从不离身的烟袋，上衣口袋里放着那个向来被保养得很好的小人偶。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二楼的津岛美知子，于是下意识先去看了她，她能隔着墨镜看到他眼里的诧异，想必对方也是如此，在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是格外有着让人烦躁的默契。
津岛美知子下意识前倾身体，握住了面前的栏杆，
在确认了她的情况，而后他才看向面前交接的红发负责人。
但此时，津岛美知子终于明白，五条悟为什么会跟她说乙骨忧太的事情了。
“……悟哥哥，别说了。”
她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至少不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在那个人在的时候。
五条悟又扯下了才被津岛美知子绑好没多久的绷带，他清楚地看到，三股颜色各异的气体交缠在津岛美知子的周身，仿佛柔软的蛇体一样死死地勒住津岛美知子的命脉。
他下意识握了握拳。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而是反过来，是乙骨忧太诅咒了抛弃了他，违背了誓言先行离开的里香哦。”
他有些不忍心，但他必须得说。
于是一向很溺爱津岛美知子的五条悟一反常态地抿住嘴，身上泛着一些严厉意味的冷光。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津岛美知子侧过脸，看向五条悟——她知道五条悟这一路上一直都不是很高兴，而他的坏情绪终于在现在达到了顶峰。
津岛美知子难得的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张了张嘴，但没有立刻发声。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舍得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