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安闻言噗嗤一笑,“您不要被它的外表骗了,它可是山里人家桌上的好菜,且等我做出来您尝尝。”

    她将水烧开,浇在腊肉上,用力搓洗将它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腊肉才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棕黄色的表皮下白色粉色交织。

    除了烤兔肉、蒸鲥鱼、炒腊肉,叶十安还准备做一份酸辣藕和一份拌生菜,爽口去腻,搭配着更下饭。

    她忙碌地在厨房各处穿梭,手下活忙个不停,额角蒙上了细汗,眼睛却一直亮晶晶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

    蒸笼中的水开了,水汽晕开,带着酒香味、鱼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灶里的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叶十安一下下片着腊肉片,菜刀与木质的砧板相抵,传来规律的闷闷的嘟嘟声。

    坐在凳子上的李崇瑞没由来的心安,已经适应了洗菜的手渐渐慢了下来。

    厨房外,红泥正百无赖聊地躺在躺椅上,突然,她鼻子抽动了下,又惬意地细闻了闻,“嗯,这般的香气,难道今日是我家骷髅头做饭不成?”

    她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打算去厨房一探究竟。

    门内,叶十安在灶上忙得热火朝天,灶旁,李崇瑞正规规矩矩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洗菜,明亮的灶火将他整个人映成金色,干净疏朗,温润谦和。

    他嘴角的那抹笑看得红泥桃花眼一眯,宛若一只刺探到什么的小狐狸,“叶十安你大胆,竟敢指使王爷干活。”,叶十安不理她继续切肉。

    她转而看向李崇瑞玩味道,“你倒是听话,肯给她干。”

    李崇瑞也不说话,朝红泥笑了笑继续洗菜。

    叶十安将腊肉切完了,总算是抽出手来。

    她走到红泥身前,冷不丁跳起来给了红泥一个爆栗,语气娇嗔中带了点恶狠狠。

    “懒红泥,我都忙成什么样了,你不帮我干活,还不允许别人帮我干了?”

    红泥捂着脑袋,瞪大了双眼,“哎呀呀,反了反了,骷髅头也敢打我了,那我今儿就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她双手齐上对着叶十安的腰一阵挠。

    叶十安躲闪不及,被挠得止不住咯咯直笑,立马识趣讨饶。

    “好姐姐,我认输,别挠了,我这儿还要做饭呢,你帮我去外面拾些柴火,等会儿烤兔肉,没柴火可不行。”

    红泥停下作乱的手斜眼睨着她,“这次暂且先饶了你,下次你若再敢,我定挠得你一天都止不住笑。”

    说罢头一昂,如一只得胜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叶十安心中发笑,这红泥浑身上下嘴最硬。

    她转头,身后李崇瑞看着她笑而不语,叶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装着去烧火。

    她偷偷瞄了他几眼,这些天,红泥没少对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要是这位王爷哪天真计较起来,还真不好办。

    “王爷不要看红泥老是口花花,其实她对待感情最是认真不过了,只是表面炸毛实则正直又善良。”

    李崇瑞道,“我从未觉得红泥姑娘不正经,反倒是觉得她敢想敢说敢做,毫不虚伪,比那些心思腌臜却不敢表现出来的人顺眼多了。”

    叶十安讶异地看向他,短短这么几天他竟将红泥瞧了个分明。

    她姐姐可是到现在也闹不明白,自家乖顺听话的妹妹为何会和混不吝的红泥搅合到一起。

    她由衷叹道,“王爷识人当真厉害。”

    李崇瑞笑了笑,有些话他并未说出口,他很羡慕叶十安同红泥的友谊,这样纯洁美好的东西他好像从未拥有过。

    母妃盛宠加身,身为宠妃的儿子,他自小是在别人巴结逢迎中长大。

    但好在他还有他的兄弟李崇瑀,他们不仅是兄弟,也是彼此的朋友。

    崇瑀的生母是一个宫女,一次宫宴父皇酒醉宠幸了她,而后生下了崇瑀。

    那宫女生得普通,一直不得宠爱,郁郁而亡,只留下了崇瑀孤零零一个人在宫里。

    他没有受宠的娘亲背后也无任何权势,加上从小备受父皇冷落,就算是宫人也敢随便欺他。

    之前有他在,他尚能护得崇瑀一二,可如今他被派到了这一穷二白的邕州,也不知崇瑀在宫中现在怎样。

    “王爷,王爷。”,耳边遥远的呼唤声传来,一下子把李崇瑞拉回了现实。

    “王爷,不用再洗了,菜已经够了,等我再做一盘拌生菜,小菜就齐了,您洗净手去院子里坐会儿吧。”

    “今儿,我们在院子里吃。”

    月空下,火堆中,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

    原本屋子里的木桌被抬到了流苏树下,大家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吃着菜。

    兔肉正架在一旁的烤架上,被烧得油光大冒,油滋滋地往火堆里滴,油脂香味在院中四溢,早已盖过了流苏的清淡花香。

    叶玖夏眼巴巴地等着那兔肉,“十安,兔肉什么时候好,别烤焦了。”

    叶十安道:“稍等,这就好了。”

    她往兔肉上均匀地撒了一些调料,从烤架上撤下兔肉,用小刀将兔肉割成一块块分给众人。

    李崇瑞尝了一口,这兔肉外焦里嫩,肥嫩多汁,嚼起来满口生香,倒是不赖。

    他刚才吃了叶十安给他推荐的炒腊肉,那薄薄的油润晶莹的肉片混着米饭吃起来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无话,手里的筷子却没停过。

    红泥吃得眉眼弯弯,“骷髅头,你的厨艺一点儿没变,为了这一口,我也愿意出宗门来帮你们。”

    “哼。”

    叶玖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红泥只当没听见,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打开盖头,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美味当与美酒相配,我亲酿的芳春酒,百花花瓣配上我们九玄观的泉水,甘冽清香,诸位要不要尝尝。”

    叶玖夏没好气道:“此刻身处危墙之下,我们得保持警惕,你少裹乱,想喝自己喝就是了。”

    红泥闻言垂下了拿着酒壶的手,看样子要放弃劝酒了。

    可下一刻,她拿起葫芦按住叶玖夏的头对着她的嘴就灌了进去。

    “喝吧你,就你事多。”

    一向灵活的叶玖夏竟没躲过红泥的偷袭,被灌了好几口酒,她剧烈咳嗽起来,余光狠狠地看向红泥。

    叶十安心道这俩货又来事了,她给叶玖夏拍了拍背,顺便瞪了红泥一眼。

    红泥眉毛高高挑起,将葫芦抛给黛石,“你们不是早就有准备,就等着被发现吗,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叶十安叹一口气,对李崇瑞道,“王爷您也来一点吧,适量饮酒可镇定安眠。”

    李崇瑞倏地抬眸看向叶十安,她怎知他夜里睡不好。

    葫芦在几人手中来回传递,喝过酒后,瞬间身上就暖和起来了,初春晚间的凉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叶玖夏、黛石、红泥三人醉了,叶玖夏酒品比较好,靠着流苏树安静睡着了,黛石和红泥两人怼着头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咱们要把这群杀手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出来害人。”

    “对对对,放马蜂咬他们,把他们一个个叮成猪头。”

    “嗯,叮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他们,哈哈哈。”

    朱三看着躺得横七竖八的三人无奈摇摇头,将叶玖夏扶了起来,“外面更深露重,我先把她扶进屋子了。”

    叶十安笑着点点头。

    那厢,红泥听见声响动了起来,像在水里游泳似的蛄蛹着来到叶十安身旁,把头搁在她的大腿上,达到目的地后,她眨巴着泛起醉意的桃花眼。

    “骷髅头,如此良辰美景,你吹笛子给大家听吧,好久没听见你的笛声了。”

    她又指了指李崇瑞:“王爷不是号称京城第一乐手吗,你且吹一曲,你们俩比比谁厉害。”

    黛石也不知清醒还是在梦中,当下回道,“当然是我家小姐厉害,就是天王老子也比不过。”

    行,她显然比红泥醉得厉害。

    叶十安笑看这两只醉猫,好脾气地应道,“你们要听什么?”

    黛石迷蒙着眼摇头晃脑,到此刻了还不忘拍叶十安马屁。

    “小姐你尽管吹,你吹什么都好听。”

    红泥立马反驳:“才不是呢,今天这么好的月亮,你不吹首广寒谣实在可惜。”

    李崇瑞抬头望天,此刻月明星稀,一轮圆圆的月亮悬在空中,倒是很应景。

    他回头看向叶十安,“敢请姑娘吹一曲,在下洗耳恭听。”

    这广寒谣是前朝一位宫人所作,流传已久,曲调清冷幽深,常人很难把握其精髓,连他都不敢说能将这首曲子演奏得很好。

    他很想看看叶十安到底能把广寒曲吹成什么样。

    他正思索着,一声笛声起。

    乐声清透悠扬,仿佛间能看到一位身着素衣仙子静坐在树下,眼神迷离似正在回忆前尘往事。

    她面色平和,似早已将旧事放下,如今回望只余一声感叹。

    她脸上泛着微微笑意,素衣清影,伴月起舞,好不自在。

    与李崇瑞以往听到过的广寒谣都是一样的曲调,却不见丁点儿感伤幽怨,更多是看破世事的潇洒轻快。

    他低头浅笑,果然,这位叶十安姑娘总有不同的解法。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叶十安知道他最近睡不好的原因了,原来这些天屡在他梦中出现安抚他的笛音来自于她。

    红泥伴着乐声,甩着宽大的袖子舞了起来,黛石也跟着原地转起圈圈。

    两人晕着脑袋胡闹到半夜精疲力尽了,才肯在叶十安和李崇瑞的搀扶下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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