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亦之的父母从事医疗工作,偶尔要去东谭市内学习交流。而她弟弟兴炳熠也去了东谭参加舞蹈特训,三口人大概一周左右回来。

    兴亦之这周也依旧自己去补习班,然后独自回家。补习班周末开放,巩固知识后统一到自习室完成作业。

    冬季的白昼极短,下午五六点钟天就渐黑。

    她通常坐公交回家,但天气预报紧急通知今晚暴雪,公交车临时停运。兴亦之还是听补习班的老师说,才知道这件事。

    归根结底是她根本没注意,她问了老师一个极难的物理题,结束时已经接近晚上9点了。

    她出门看着漫天白花花的雪,大脑宕机,但很快平静。补习班距离她家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并不算远,她决定步行回家,运气好的话中途能打到车。

    兴亦之急匆匆地走着,心跳却越来越快。她想抄近道回家便走了小路,不曾想灯光愈发昏暗。

    2014年的小县城发展并不算好,况且江源县是个慢节奏的地方。

    眼见雪越下越大,兴亦之裹紧围巾,紧紧抓着手机用手电筒照明,嘴里碎碎念着,安慰自己就快到家了。

    但很不巧,她碰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边小解。

    兴亦之转开脑袋,呜咽一声就直接跑了。

    然而那醉汉听见动静,提了裤子猥琐地追了过来:“小姑娘?看见什么了呀~怎么害羞了?嘿嘿嘿…跑什么啊叔叔陪你玩儿…”

    兴亦之脸色苍白,吓得加快脚步。

    但由于内心极度恐惧,加上天冷路滑,下一秒她便跌倒在地。

    摔倒了她就往前爬,见身后的醉汉也摔倒了她就爬起来继续跑。

    “呜呜呜…叔叔不要追了,我还在上学!”

    “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醉汉双眼放光,这种身材高挑的美女在小县城里可不多见。压下心中肮脏的念头,他爬起来继续追。

    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兴亦之依旧仔细想好路线,她努力加快速度,往人多的地方跑。

    终于,当看到路灯的光亮照映在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兴亦之眼前一亮。她刚要开口叫住他,就被身后的人紧紧捂住嘴巴往后拖。

    兴亦之瞪大双眼,甚至哭不出来。

    如果真被拖走,恐怕会发生追悔莫及的事,再也没有机会逃走!

    她吓得浑身发软,看到那道身影双手插兜,仰头失神地看着漫天雪花。

    他此刻转身而行,背影落寞,似乎马上就要离开。

    这是最后的求救机会,她必须成功。

    来不及多加思考,兴亦之便抬手,用尽所有力气用手机的边角狠狠砸向身后男人的额头。男人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好啊你个兔崽子,老子在这儿办了你!”

    在男人松开一只手想抬手打她的一瞬间,兴亦之奋力扒开他的另一只手,歇斯底里地喊:“荣钰铭救我!”

    出门闲逛的少年转过头来先是一愣,瞬间认出这道声音,仔细辨认方向,紧接着就听到一边巷子里隐约发出类似小动物对抗呜咽的声音。

    没有犹豫,荣钰铭轻声往前走,进到巷子里的瞬间就打开手电筒,低头看见兴亦之正被一个满身肥膘的中年男人紧紧捂着嘴巴,小姑娘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眶红红看着他。

    荣钰铭下手狠厉,直接把男人掀翻在地,少年力气大,之前也学过一些防身的伎俩。

    即便男人看起来身形更加魁梧,但整日饮酒的醉汉,内里早就被酒精侵蚀殆尽了。

    荣钰铭一脚踩在男人□□,目光锐利:“多大岁数了?干嘛呢!”

    醉汉酒醒了大半,捂住关键位置:“大哥,大哥!我喝多了!”

    “谁他妈是你大哥?起来!跟我去派出所。”荣钰铭怼着男人肥硕的脸拍了张照片。

    那边小姑娘一直在咳嗽,闷声呜咽的声音听得叫人心烦,荣钰铭偏头看她的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醉汉就趁机推开他逃跑了。

    男人用了十足的力气,荣钰铭被他推坐在地上,狼狈地沾了一屁股的雪,很凉。

    兴亦之浑身瘫软地坐在雪里,吓得直哆嗦。眼睛泛红,却依旧遏制着眼泪。

    荣钰铭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眉毛拧着:“怎么每次碰见你都这么倒霉?地上这么冷,还不赶紧站起来?”

    而下一秒,一团温软就直接钻进怀里:“呜呜,我好害怕啊,啊啊啊…”

    荣钰铭毫无防备,被她扑得再次坐在地上。

    兴亦之紧紧抓着少年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荣钰铭紧皱着眉,想推都推不开。

    小姑娘浑身发抖:“我只是…想…想回家…我什么…呜都没做,我穿得很厚,为…为什么还是会…”

    荣钰铭叹了口气,单手把人拎起来:“你早点用这力气打刚才那傻x,也不用叫我帮你了。”

    “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呜啊啊…好害怕,我好害怕啊荣钰铭呜呜…”

    荣钰铭拖着小姑娘的羽绒服才不至于让她重新坐回地上,听到她的话反而乐了:“行行行,别理我。”

    兴亦之一边摇头一边紧紧掐住他的衣服不撒手:“不要丢下我,你不要丢下我!”

    “…我没丢下你。”被她紧紧搂着腰身,反而让荣钰铭有些不自在了,“抱这么紧干嘛?我会送你回家的。”

    兴亦之嗅着他衣服上的香味,过了好一阵,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稍稍离开他一点,整个人被他的大手支撑着。

    她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放,颤声开口:“我…我没力气。”

    兴亦之此刻的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双眼通红却不见泪,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能看出来她试图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整个人显得极不协调。

    荣钰铭凑近小姑娘的脸,仔细看着:“什么表情,眼泪呢?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兴亦之浑身发抖:“我…我想哭,但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的时候,就…就会这样…”

    小姑娘声音都抖得不行。

    她这句话的意思,他没太听懂,只当成她逞强不愿在他人面前表露脆弱。

    荣钰铭把她抵到墙边后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兴亦之连牙齿都在颤抖着,闻言怕他反悔,直接趴在他背上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荣钰铭本来还以为她这朵温室小花会假惺惺客套一下,却没想到这么不客气。

    他偏头看看紧紧勒着他脖子的手,哑着嗓子问:“想勒死我?”

    兴亦之把手稍松了一点,楚楚可怜地放低语气:“那你别反悔行不行?”

    “我从不反悔。”

    荣钰铭轻而易举地将她背起,一辆出租车路过兴亦之挥手阻拦,然而车子却略过他们飞驰而去,她委屈道:“怎么走了…”

    她想打车…虽然荷包的零钱不一定够,但她卧室里有奖学金作为私房钱,可以拿出来应急。

    荣钰铭笑了:“笨不笨?暴雪天谁会载你,没看人都该交班儿了吗?”

    这姑娘不仅香香软软,而且满脸写着好欺负。那个醉汉追着她不放,估计也是看她外表温柔软糯,不一定敢跟他计较。

    荣钰铭一想起刚刚的醉汉就感到无语,敛起笑容。

    真给男人丢面子。

    把一个小女孩欺负得那么可怜,真的垃圾。

    荣钰铭直接背着她上楼到家门口,然后把人放下:“进去吧。”

    兴亦之咬着嘴唇,抬头看着他:“陪我一会儿可以吗,求你了。”

    “家里没人?”

    兴亦之点点头,可怜得就像一只失意的小鹿。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兴亦之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心有余悸道:“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了…”

    她依旧没有摆脱恐惧,人都到家门口了,浑身上下都还哆嗦着呢。

    “走吧。”他不再玩笑,伸手扶着她回家。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直接瓦解了荣钰铭周身的冷气。

    兴亦之颤着手给他拿了双拖鞋,荣钰铭换上,看着小姑娘睫毛上都冻出霜花,乐了。

    憋眼泪憋得都结冰了。

    直到踏进家门,兴亦之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得以放松。她恼羞成怒,坐在地上用力锤了一把他的腿:“你还笑!”

    荣钰铭蹲下身,收敛神情认真解释:“抱歉,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就觉得你睫毛上亮晶晶的,你名字又叫星星,所以才笑。你先去洗个澡吧,别冻坏了。”

    他第一次见她生气的样子,原来是这样耍赖的,坐在地上捏着小拳头锤人。

    荣钰铭把她拉起来。

    “…是我激动了。”见他态度竟然这样好,兴亦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要走了吗?”

    荣钰铭身体前倾,重新咧着嘴角:“不走,我等你。”

    他看起来一脸邪恶,视线透着一点不知名的光亮,明晃晃地勾引面前这个小姑娘。兴亦之后知后觉,害怕自己引狼入室,双手交叠挡在身前,一脸警惕。

    “你想什么呢?你洗澡我不等你,还能干嘛?”荣钰铭单纯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所以摆出一副欠打的样子,心想着哪怕她现在再打自己一顿、发泄一通也是好的。

    兴亦之这才打消疑虑,帮他打开电视机,还把自己的粉红色小暖炉拿出来给他放在一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诡异地沉默着。

    兴亦之又去拿了零食和热水,忙活一阵才进浴室。她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荣钰铭脊背挺直地坐在沙发,暖炉和电视都关掉了。

    兴亦之刚洗完澡,头发吹的很急,生怕客厅里的人走了。

    听到声音,荣钰铭转过头看她。

    她此刻发梢微微滴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毛绒睡衣,脸色煞白,看起来吓得不轻,连自己洗澡都不敢。

    给人的女友感太强烈了。

    荣钰铭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好点没?”

    “你要走了吗?”

    “…”荣钰铭挑眉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能怪她行事莽撞,只是兴亦之被吓得厉害,荣钰铭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换成别人,她没这个胆子。

    她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他最可靠。

    “把头发吹干,等你睡着我再走。”

    兴亦之的眼睛瞬间亮了,雀跃地答应一声就去浴室吹头。

    彻底吹干头发后,她拿出了家里仅剩的一些零食摆在他面前才回卧室。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睡不着。即便躺着,她也能感到自己的心脏依旧震颤,于是她开口问道:“荣钰铭,你还在吗?”

    “在呢。”

    兴亦之这才安心睡觉。

    期间睡不着的时候,兴亦之不知道叫了他的名字多少遍,不断确认他没离开才安心。

    沙发旁边摆着她米色的书包,侧袋露出一点水蓝色。

    犹豫一瞬,荣钰铭伸手把她的小荷包拿出来,摆在掌心把玩两下,而后拆开。

    请她吃火锅的那天,他叠了三张百元钞票塞到她的小荷包,竟然原封不动地躺在里边。

    “也不知道打开看看…”

    茶几的角落,是她绣了一点的黑色荷包。

    荣钰铭心念一动,从兜里又掏出两张纸币,叠得四四方方,塞得荷包满满当当。

    “傻瓜蛋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敲几下她的卧室门,确定人睡着了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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