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中旬。

    荣钰铭的生日即将来临,依旧没对兴亦之表白。毕竟她高考后经历的事太过沉重,他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从小他就被妈妈耳提面命,要尊重女孩。

    他自小长相优越,他妈妈经常告诫他——不要跟被他皮囊吸引的人在一起,喜欢一个人要互相了解、认真追求,不能吃两顿饭就草率在一起。

    毕竟人会变老,因为皮囊在一起的感情,爱意是能培养,但未必每一对长久。

    当可爱的人不可爱,漂亮的人不漂亮,那感情的归属又会去哪呢?

    年少的荣钰铭只知点头,他觉得那些事离他太远。

    在这样的教育下,他渐渐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他虽然傲,但不狂妄。

    认定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只对她好,对她保持绝对的尊重。

    所以荣钰铭觉得必须等两个人互相了解清楚、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表白。

    荣钰铭早就把家门钥匙给了兴亦之,也录了她的指纹锁。但他不知道,兴亦之很早就把生日礼物放到他家里。

    生日当天,兴亦之约他一起出门,说是要买菜给他做饭。

    约定时间的前半小时,荣钰铭就来到她的宿舍楼下等。

    或许是在楼上看到他的身影,兴亦之没两分钟就下楼。她梳着低尾麻花辫,紫色无袖上衣,白色短裙,远远地就对他挥挥手。

    荣钰铭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今天想吃什么?”

    “什么都成,我不挑食。”

    平淡的对话,荣钰铭却觉得无比幸福。

    从超市回到家,荣钰铭最先提着东西进门开灯。

    荣景悠和金澜甘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金澜甘从背后踹了荣钰铭一脚,荣钰铭就直接扑在蛋糕上。

    蛋糕被压扁,他手里的菜也都掉在地上。

    “…嫂子…嫂子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荣景悠和兴亦之笑得不可开交,荣钰铭冷笑着抹了把脸,直接把金澜甘按进蛋糕残渣里:“你很牛啊?”

    闹到这个地步,俩人就去洗澡了。

    兴亦之和荣景悠则在外边做饭,荣景悠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这项工作自然而然就交给了兴亦之,她打下手。

    金澜甘跟荣钰铭洗完澡的功夫,两个小姑娘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四人在饭桌上都小酌了几杯,兴亦之从没喝过酒,一杯酒下肚,小脸红扑扑的,目光有些呆滞。

    荣钰铭留心看着,不着痕迹地把她杯子里的酒喝掉,换成果汁。

    一顿饭过去,两个男生收拾饭桌,之后齐聚在沙发周围。

    金澜甘就把礼物放在沙发:“送你个手表。我妈嫌我浪费钱还要打死我,我说庆祝荣钰铭终于考上大学,才保我一命。”

    “谢了兄弟。”

    荣钰铭看了一眼半仰在沙发上有些发懵的兴亦之,坐了过去。

    “哥,我给你买辆车,过几天跟我一起去提呗?”

    “啥车啊?”金澜甘来了兴致,跟荣景悠聊了起来。

    荣钰铭看着他们两个聊的热火朝天,适时开口:“金澜甘,太晚了,送荣景悠回宿舍。”

    “啊?”金澜甘还以为今天一起玩到通宵呢,然后看了一眼晕乎乎的兴亦之眼神变得意味不明,“哦~行~那你一会儿送嫂子呗。”说完暧昧地低头看了一眼,“不愧是天赋异禀,真没白长啊你…”

    “彼此彼此吧,但你别瞎猜,我们清白得很。”荣钰铭应了一声,把他俩送了出去,便轻轻关上门。

    他坐回沙发,凑到睡着的兴亦之身边:“我的礼物呢?”

    兴亦之被他摇醒才歪头睁开眼,慵懒地伸手指他的卧室,随后站起身子:“我回学校,你自己看礼物可以吗?”

    荣钰铭温声回应,轻轻拉上她的手:“别走了行不行?陪陪我?”

    “不行,我得回去。我们两个这样,不合适。”兴亦之推推他的手,却没能推动,一双眼睛湿润润地对上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你干嘛呀?”

    “你喝醉了,我不放心。”

    兴亦之的脸红扑扑,胡乱摇头:“不行,我不能夜不归宿,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

    “那陪我看完礼物?”

    “不行,我会害羞。”

    荣钰铭笑出声:“那我看完送你行不行呀?”轻快的语气,愉悦的表情。

    兴亦之点点头:“那我去那里等你可以吗?”兴亦之指着之前她一直睡的房间。

    荣钰铭答应下来,把她扶到卧室,自己去看礼物。

    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荣钰铭就看到床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礼物。

    从出生起,到18岁的礼物,她都准备了,每一件都很实用。

    每件礼物上都贴着纸条,上边写着不同的祝福语。

    荣钰铭看得心中澎湃,捏着纸条很久都没有动,一抬头突然发现一个崭新的投影仪。

    他以为最近感受到兴亦之的省吃俭用是错觉,而且貌似不眠不休地接了很多文稿类兼职,原来都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他把礼物细心收好,想不清自己哪里值得她这么用心对待。

    他去隔壁敲了两下门,兴亦之没回应。

    于是他轻轻打开房门,看到兴亦之已经睡着了。犹豫一下,他还是进门,蹲在床边轻轻拍拍她的脸:“兴亦之?起来换睡衣,这样睡会累。”

    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果然听话地坐起来:“我渴。”

    闻言,他立刻倒了杯温水给她,她乖乖喝完,把杯子递给荣钰铭。

    她脑袋一歪又要睡着,荣钰铭伸手接住她的头。

    兴亦之睁开眼睛,眼神慵懒地盯他:“送我回去。”

    荣钰铭拒绝:“看你迷迷糊糊的,再从床上摔下来怎么办?”

    “可是我们…”

    “你怕啥?今天周五,她们问你就说回家了。”不容拒绝的语气,“我待会儿去隔壁睡。明天送你,快把睡衣换了。”说完他就退出去了。

    他想压制自己莫名其妙飘起来的一股邪火,便打开冰箱去拿水喝。

    但冰箱里已经没有水了。

    他的冰箱里通常会放很多水,但此刻的冷藏区只有剥好的柚子果肉和其他水果蔬菜,以及牛奶和果汁,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每一样都在盒子里被妥善收纳,她甚至在每种食材盒子上写了保质期限。

    冰箱里还有一张便利贴:冰水没有,常温水在厨房。

    他去了厨房,发现除了原本的煤气灶和电磁炉之外还多了烤箱和微波炉。

    他这才发现家里的变化。

    每一处都被她精心布置了,到处都多了一些家庭必备的物件。

    他还很奇怪她是什么时候把礼物放过来的,他竟然不知道。

    荣钰铭才后知后觉,原来早在自己约不到她一起吃饭的这段时间,她就在他家为了他的生日忙前忙后。

    生日什么的其实他早就看淡了,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重视。

    这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她却能让他的心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兴亦之花了不少钱,基本花光了这么多年的奖学金以及之前跳舞攒下来的奖金,而且接了很多兼职。

    她之所以这么认真准备,是为了弥补荣钰铭高三时的成人礼,她当时没能想清楚到底送他什么。毕竟18岁对每个人来说,意义都非比寻常。

    荣钰铭在阳台上找到一封信,字迹工整娟秀,很正式地被信封装着。

    他拿着信封,坐回沙发上看——

    “18岁的荣钰铭你好,我是兴亦之。可以把今天当成你的成人礼吗?很抱歉去年我没能送你像样的成年礼物,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你。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虽然我平常不怎么爱表达,但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男生里最欣赏的一位。

    别人的18岁是在吹牛、说大话、天马行空的阶段,不是说这样不好,但觉得你跟他们有点不一样。

    虽然你有点毒舌,但一向用行动说话,也没有肆意地表现自己有多与众不同,所以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特别。

    而且你是我最特别的一个朋友,我不怎么爱出门,所以没什么朋友,更别提你这样的异性朋友了。只有一个闹掰的青梅竹马邻居,你也知道…

    但你既不是邻居,也不是弟弟,我们的关系竟然能这样要好,有点不可思议!

    我其实特别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安全感这个事情…只要在你的身边,不管怎样我都很安心。当然,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只是我依赖于你的关系,你对我应该也是同样的感觉。

    虽然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把我戳醒了。不过因为很轻所以我就不记仇了,但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对妹妹,要好好对景悠。知道了吗?

    很庆幸能在你这样重要的时刻陪在你身边,也终于能为你做一点事了,我真的特别开心。只希望你未来的每分每秒,都能健康平安,开心快乐。

    或许我们的过去都有无限遗憾,但由衷地希望我们都能平静的面对未来的种种。

    执笔至此,希望你明白我心中所想。18岁的你,能独立生活,能在我危难时频频对我伸出援手,能说到做到。这样的你特别了不起。你才18岁,我相信未来的你更加前途无量。

    荣钰铭,你特别好,以后会更好。这并不是我对你的期许或愿望,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们一起见证吧!

    谨函布臆,顺颂时绥。”

    荣钰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只是呆坐在沙发上,不知什么从脸上滴落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喃喃自语:“妈妈,你看到了吗?”

    他真的没看错人。

    她从来都不是他想草率就在一起的小姑娘。

    荣钰铭的性格,即便喜欢上一个性格不太好的姑娘,恐怕也会接受她的所有缺点。

    但万幸,他喜欢上的人是兴亦之,是提着灯笼都很难找到的性格极好的人。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真正第一次见到兴亦之的场景。

    其实兴亦之以为的初识,并非是荣钰铭对她的初见,在更早之前荣钰铭就已经见过她了。

    当初荣钰铭一个人在江源县独居,孤独感每天每夜侵蚀着他,但他时刻记着妈妈的教诲。

    他不会因为寂寞乱来,也会时刻注意自己的心理变化。

    因为不想一个人窝在静得让人烦躁的房间里暗自颓废,所以他养成了每天出门散步的习惯。

    中考结束后的假期,某天散步他遇到了一个神情诡异的女孩在喂流浪猫。

    那几只流浪猫,他也经常投喂。

    当时他在感冒,就带着口罩。

    荣钰铭看她的表情,以为是在给猫投毒的坏女孩。

    “干什么的?”

    当他皱着眉直接抓住女孩的手腕,并质问她在干嘛的时候,女孩错愕地回头,明显吓了一跳。

    他的语气确实又凶又冷。

    “我…我在喂猫。”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她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却无果:“我这张脸就这样,没有鬼鬼祟祟。你放手,弄疼我了。”

    “如果今天猫有事,你就别想走。”荣钰铭嘴上这样说,手上的力道却还是减轻了。

    他就这样抓着小姑娘的手腕抓了两三个小时,期间那几只猫一直亲昵地围着他们两个转,场面颇为滑稽。

    二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一只小猫就躺在小姑娘腿上睡觉。

    荣钰铭的手死死拉着她,女孩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表情一直都很诡异。

    那女孩就是兴亦之。

    现在想来,那时或许是她家里反对她学舞的时期。她应该很挫败吧,才露出那副想哭的表情。

    收回思绪,荣钰铭敲门无果,轻轻打开兴亦之的门去看她,她已经睡得很熟了,甚至换好了睡衣。

    荣钰铭坐在床边,盯着她恬淡的睡颜。

    “换衣服要锁门的啊,小傻瓜。”

    没得到回应,他便去了隔壁的房子睡。为了方便,他买下邻居出手的一室,此刻他觉得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抱着那封信,安心地浅笑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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