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广安门，慕景驾着马车候在不远处。她径直朝他走去，一道目光斜里刺来，转头去寻，却是柳岐。
像是等她许久，边唤"凤相"边行至她面前。
"柳大人，"她笑，"怎地还没走？"
柳岐从怀中掏出红底烫金的帖子送到她手边，笑道："下官父亲做寿，前几日便想将帖子送到凤相府上，又恐扰了休养。今日刚巧，还望凤相赏光。"
凤卿云接过，颔首微笑："柳大人相邀，本官必定前往叨扰。"
寒暄数句，告辞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遮住柳岐别有深意的目光。她翻开帖子粗粗扫了一遍，明知这场寿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偏推拒不得。
揉揉眉心，先让慕景到万宝斋挑了寿礼，翌日踩着时辰赴宴。
柳岐在前厅招呼，笑脸将她迎到主桌上，嘱咐下人照顾好，又忙去迎客。距离开宴尚有一段时间，她光是坐着这一会儿便不断有人上前攀谈，烦不胜烦，干脆捡着空当出了厅堂。
让下人带路，右转后顺着长廊走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渠荷塘。满面飘零着破败的残叶，枯黄暗黑交错，萧条得很。好在清静，她说了句"开席来寻我"，便将人打发走了。
在抽芽的柳树下站着，不时有鱼儿浮上水面，咕噜噜冒几个泡，又潜下去。忽有风过，白絮飘落，不容分说地拂了她一身。
身后呼吸滞闷，她回过头，正见少女黛眉美目，锦帕轻掩唇角，似是看痴了。
方才听见步声，还以为是路过的仆婢，不承想竟是位官家小姐。
桃红色裙衫及至脚踝，腰间浅色系带，风过裙角微动，形容风流。只可惜眉间孱弱，像是久病，连呼吸吐纳都滞重不堪。
那双琥珀色眼里倒映着的自己，月白锦袍玉树，玉冠束发，凤眼微挑，恍惚何处行来的翩翩公子，眉梢眼角都是英气。她看人的样子有几分像萧珏，眸色沉沉，辨不清情绪，可莫名就觉得清贵高华。
脚下一动，那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强撑着没有逃走。肩膀微微颤动，不知是怕是怯。
她顿住脚步，勾了勾唇，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不似寻常女子，总不该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像她。
绕了远路回到前厅，柳岐正在寻她，身边立着的高大男子，正是齐文州。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柳岐在她与齐文州中间打哈哈，累得自己都没了个人样。其实柳岐出自翰林院，最是清贵不过，奈何当年宫变时站错了队，虽有太后保他，但到底与齐家再脱不了关系。明知萧珏无意抬举齐家，仍是拉下老脸在两者之间周旋。
饭后柳歧邀她到书房说话，凤卿云自然不愿，借说不胜酒力，强自离开。
上车后靠着小榻坐下，嘴角挂了一天的笑逐渐冷硬下来。太阳穴发胀，她按了按。车外忽有人道："可是凤大人？"声音稚嫩清脆，是女子无疑。
"是我家大人。"
"这是我家小姐给凤大人的解酒药，还望小哥转交给大人。"
她一愣，慕景已替她问出声："你家小姐是哪位？"
对方掩唇笑道："小姐闺名岂是我等下人胡说得的，小哥但管转交便是了。"
说完便走。
慕景无奈，只得转手呈给她。
白瓷底上红梅褐枝缠绕，红色布塞紧密严实，握在手心里微凉。她自是不会吃，可这冰凉让她好受了些，定了定心神，吩咐回府。
回到清风院，还未进门便觉出不妥，回头嘱咐慕景一句"你且回屋"，推门而入。
桌上摆着残茶，她惯看的书翻了页，边角批注着三两句话。屏风后呼吸微然，她放轻脚步绕过去，床帐落了一半，脚踏上搁着皂靴。
心底一软，方才的烦恼几乎消了一半。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萧珏拥着锦被睡沉，露出的半张脸在暗影里柔和静谧。浓黑的眉，卷翘的睫毛……她心中一动，不自禁俯下身亲住他的眼睛。
"卿卿……"腰上一紧，他不知何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映着她的脸。手臂用力，将她卷进被子里，牢牢缚在怀间。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眉："喝了多少？"
她摇头："一两口。"额头抵着他下颌，"你怎么来了？人也不带一个。"
他低笑："今日下了朝，看你去得匆匆，我心里不自在。后来与燕淮去骑马，半道上莫名就往你这儿来了。"
她眼眶发热，心里又酸又甜，啐他："还不是为了齐家。"
萧珏翻身，手臂支在她身侧，勾了勾唇角："明日我就将圣旨颁出去，他们也不必烦你了。"
"我哪里是怕这个，"她垂下眼睑，"近来心绪不大安宁，总觉得……"
"你是思虑过重，"他将她搂住，贴在她耳边轻声哄："是不是还没从骆庄缓过来？"
骆庄么？或许吧。她这半生亏欠的人太多，手上没少染过人命，可到底是第一次，有个英俊少年将身家奉到她面前，愿与她执子之手、相偕终老。
她收网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的，但一想到萧珏，再软的心都坚硬起来。
"阿珏……"她舔舔唇瓣，"要是逸王知道骆庄一事，你们兄弟会不会……"
他眸色沉下来，渐渐化作一片虚无，嘴角的笑亦是冰的："母妃当年将衡儿扶做骆家家主，早该想到有这一天。"收紧手臂，"要让衡儿回来，这是唯一的法子，否则我永远信不过他。”
她沉默。
他扳过她的脸，认真道："卿卿，是我让你去的，那些鬼怪要报仇，尽管来找我。母妃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也只管怪在我身上，你……"
唇上一热，已是被她伸手捂住。
凤卿云眨了眨眼，将氤氲的潮湿压制下去，缓缓笑道："那都是你亲族，你胡说些什么。人是我抓的，将来也会是我下令绞杀，你什么都没做过。"
"要杀要剐，自是报应在我身上。"
她越说越慢，语气却是不曾变过的坚决。床帐被风吹得晃荡，她神色柔和，掌心微暖。
她甚少这般表达心意，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凡是会让他忧心的事，在他想起来之前，她已经解决了；让他皱眉的人，他未开口，她已然洞悉。
似乎是从江陵归来之后，她隐约有了改变。
那夜星光迷蒙，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难过"。今日春色正好，在他胸前含笑"要杀要剐，自是报应在我身上"。
呼吸被她的体香覆盖，他脸上挂着的冷笑淡下来，眼睛里闪出一点光，并不大，可仿佛燎原的星火。唇瓣碰了碰她掌心，凤卿云身子一顿，他便将她手拉下来，倾身吻了上去。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女子对你死心塌地？占了她的心，占了她的身，偶尔甜言蜜语、体贴入微，不时拈酸吃醋、暗生闷气，她有再大的本事，逃得开么？
含住她的唇，带了决然的力气。相别月余，这味道熟悉入骨，他才恍然对她居然有这样的记忆。
手掌滑至腰侧，扯开扣带丢远，指尖挑起布料，就这么伸了进去。
她被他亲得面色通红，低低哼了两声，软成一团。
意识随着他的嘴唇落到全身一处处，手指向内蜷起，眼前蒙上一片红火，漫天的火舌席卷，窒息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攀住他的肩，萧戎似乎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来一把拥住她。
"卿卿……"他摩挲着她后脑，低低诱哄："我在这儿……"嗓音粗嘎，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点笑，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结果门外一声厉呵"凤卿云"，房门"砰"地被踢开。
她吓了一跳，身前的萧珏亦是一愣。都怪他们太过动情，一时没有发现。幸好帐子垂了一半，将他们两人遮住，不至于太狼狈。
外间凤承庸怒气冲冲："凤卿云！"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听见脚步声往里间来，连忙开口："父亲，孩儿正在穿衣！"清哑中透着一丝丝媚意。
萧珏眼里红丝更甚，低头轻轻咬在她锁骨上，留了个不深不浅的印儿。
凤卿云忍痛能力自是一流，神色不变，推开他开始拢衣裳。
凤承庸哪里顾得她的话，自顾自往屏风后转，谁料一抬眼就瞧见脚踏上搁着两双靴子，当下血往脑子里一冲，几乎站立不住。
她尚不想与父亲撕破脸面，顾忌着方氏，也不想凤承庸对自己太过绝望。偏偏萧珏正在兴头上，扯着她的腰带捏在手里，就是不肯给。她瞪他一眼，索性用手拉着，起身下了床。
隔着幽暗的光线看见凤承庸五颜六色的一张脸，屏风上的寒梅横斜如同他苍老的怒气，丝丝线线融化在狭小的空间。
她按了按额头："父亲，您怎么来了？"
凤承庸默默收回迈出的脚，转过身，冷着声音："你跟我出来。"
她应下，等凤承庸出了门，才去柜子里翻衣裳。换了一身，回过头，萧珏拉起帐子，正躺着看她。眼珠子黑漆漆，鼻子英挺，薄唇轻抿。
"卿卿，我不高兴。"
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她头脑有些混乱。顿了顿，走到脚踏边，弯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来日方长。"
看他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这才笑一笑，循着凤承庸去了。一路跟在后头，不知道父亲的神色，但从碰到的下人噤若寒蝉的模样，也能明白几分。
一进书房，劈头盖脸一句"把门关上"，她听话照做。
凤承庸犹不放心，将门窗一一检查过来，确认无误之后方怒视她："是谁？"
凤卿云笑叹："父亲还问什么，难道真不知道么？"
"你！"他一个气急，怒火攻心："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那是天齐的帝王，是你妹婿！莫说天下臣民，单论亲疏，你对得起你妹妹吗？!"
心上犹如扎了一根刺，她低下头，"所以孩儿才将妹妹送到吴郡。"
凤承庸一愣，她道："如果父亲不将妹妹接回来，孩儿便不会对不住妹妹了。"语气淡然，没有怨愤，没有不甘，只是模模糊糊地，带着点怅然。
她生得有七分像方氏，但气度风华，不知是否随了他。长身朗朗，眉目英气，即便此时此地蒙上暗沉，也如同暗夜里的明珠，幽光灿灿，叫人心上一颤。
若不是方氏的孩子，他许不会这般对她的。
但谁让她偏是那个恶妇人的孩儿呢。
像是等她许久，边唤"凤相"边行至她面前。
"柳大人，"她笑，"怎地还没走？"
柳岐从怀中掏出红底烫金的帖子送到她手边，笑道："下官父亲做寿，前几日便想将帖子送到凤相府上，又恐扰了休养。今日刚巧，还望凤相赏光。"
凤卿云接过，颔首微笑："柳大人相邀，本官必定前往叨扰。"
寒暄数句，告辞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遮住柳岐别有深意的目光。她翻开帖子粗粗扫了一遍，明知这场寿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偏推拒不得。
揉揉眉心，先让慕景到万宝斋挑了寿礼，翌日踩着时辰赴宴。
柳岐在前厅招呼，笑脸将她迎到主桌上，嘱咐下人照顾好，又忙去迎客。距离开宴尚有一段时间，她光是坐着这一会儿便不断有人上前攀谈，烦不胜烦，干脆捡着空当出了厅堂。
让下人带路，右转后顺着长廊走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渠荷塘。满面飘零着破败的残叶，枯黄暗黑交错，萧条得很。好在清静，她说了句"开席来寻我"，便将人打发走了。
在抽芽的柳树下站着，不时有鱼儿浮上水面，咕噜噜冒几个泡，又潜下去。忽有风过，白絮飘落，不容分说地拂了她一身。
身后呼吸滞闷，她回过头，正见少女黛眉美目，锦帕轻掩唇角，似是看痴了。
方才听见步声，还以为是路过的仆婢，不承想竟是位官家小姐。
桃红色裙衫及至脚踝，腰间浅色系带，风过裙角微动，形容风流。只可惜眉间孱弱，像是久病，连呼吸吐纳都滞重不堪。
那双琥珀色眼里倒映着的自己，月白锦袍玉树，玉冠束发，凤眼微挑，恍惚何处行来的翩翩公子，眉梢眼角都是英气。她看人的样子有几分像萧珏，眸色沉沉，辨不清情绪，可莫名就觉得清贵高华。
脚下一动，那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强撑着没有逃走。肩膀微微颤动，不知是怕是怯。
她顿住脚步，勾了勾唇，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不似寻常女子，总不该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像她。
绕了远路回到前厅，柳岐正在寻她，身边立着的高大男子，正是齐文州。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柳岐在她与齐文州中间打哈哈，累得自己都没了个人样。其实柳岐出自翰林院，最是清贵不过，奈何当年宫变时站错了队，虽有太后保他，但到底与齐家再脱不了关系。明知萧珏无意抬举齐家，仍是拉下老脸在两者之间周旋。
饭后柳歧邀她到书房说话，凤卿云自然不愿，借说不胜酒力，强自离开。
上车后靠着小榻坐下，嘴角挂了一天的笑逐渐冷硬下来。太阳穴发胀，她按了按。车外忽有人道："可是凤大人？"声音稚嫩清脆，是女子无疑。
"是我家大人。"
"这是我家小姐给凤大人的解酒药，还望小哥转交给大人。"
她一愣，慕景已替她问出声："你家小姐是哪位？"
对方掩唇笑道："小姐闺名岂是我等下人胡说得的，小哥但管转交便是了。"
说完便走。
慕景无奈，只得转手呈给她。
白瓷底上红梅褐枝缠绕，红色布塞紧密严实，握在手心里微凉。她自是不会吃，可这冰凉让她好受了些，定了定心神，吩咐回府。
回到清风院，还未进门便觉出不妥，回头嘱咐慕景一句"你且回屋"，推门而入。
桌上摆着残茶，她惯看的书翻了页，边角批注着三两句话。屏风后呼吸微然，她放轻脚步绕过去，床帐落了一半，脚踏上搁着皂靴。
心底一软，方才的烦恼几乎消了一半。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萧珏拥着锦被睡沉，露出的半张脸在暗影里柔和静谧。浓黑的眉，卷翘的睫毛……她心中一动，不自禁俯下身亲住他的眼睛。
"卿卿……"腰上一紧，他不知何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映着她的脸。手臂用力，将她卷进被子里，牢牢缚在怀间。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眉："喝了多少？"
她摇头："一两口。"额头抵着他下颌，"你怎么来了？人也不带一个。"
他低笑："今日下了朝，看你去得匆匆，我心里不自在。后来与燕淮去骑马，半道上莫名就往你这儿来了。"
她眼眶发热，心里又酸又甜，啐他："还不是为了齐家。"
萧珏翻身，手臂支在她身侧，勾了勾唇角："明日我就将圣旨颁出去，他们也不必烦你了。"
"我哪里是怕这个，"她垂下眼睑，"近来心绪不大安宁，总觉得……"
"你是思虑过重，"他将她搂住，贴在她耳边轻声哄："是不是还没从骆庄缓过来？"
骆庄么？或许吧。她这半生亏欠的人太多，手上没少染过人命，可到底是第一次，有个英俊少年将身家奉到她面前，愿与她执子之手、相偕终老。
她收网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的，但一想到萧珏，再软的心都坚硬起来。
"阿珏……"她舔舔唇瓣，"要是逸王知道骆庄一事，你们兄弟会不会……"
他眸色沉下来，渐渐化作一片虚无，嘴角的笑亦是冰的："母妃当年将衡儿扶做骆家家主，早该想到有这一天。"收紧手臂，"要让衡儿回来，这是唯一的法子，否则我永远信不过他。”
她沉默。
他扳过她的脸，认真道："卿卿，是我让你去的，那些鬼怪要报仇，尽管来找我。母妃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也只管怪在我身上，你……"
唇上一热，已是被她伸手捂住。
凤卿云眨了眨眼，将氤氲的潮湿压制下去，缓缓笑道："那都是你亲族，你胡说些什么。人是我抓的，将来也会是我下令绞杀，你什么都没做过。"
"要杀要剐，自是报应在我身上。"
她越说越慢，语气却是不曾变过的坚决。床帐被风吹得晃荡，她神色柔和，掌心微暖。
她甚少这般表达心意，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凡是会让他忧心的事，在他想起来之前，她已经解决了；让他皱眉的人，他未开口，她已然洞悉。
似乎是从江陵归来之后，她隐约有了改变。
那夜星光迷蒙，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难过"。今日春色正好，在他胸前含笑"要杀要剐，自是报应在我身上"。
呼吸被她的体香覆盖，他脸上挂着的冷笑淡下来，眼睛里闪出一点光，并不大，可仿佛燎原的星火。唇瓣碰了碰她掌心，凤卿云身子一顿，他便将她手拉下来，倾身吻了上去。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女子对你死心塌地？占了她的心，占了她的身，偶尔甜言蜜语、体贴入微，不时拈酸吃醋、暗生闷气，她有再大的本事，逃得开么？
含住她的唇，带了决然的力气。相别月余，这味道熟悉入骨，他才恍然对她居然有这样的记忆。
手掌滑至腰侧，扯开扣带丢远，指尖挑起布料，就这么伸了进去。
她被他亲得面色通红，低低哼了两声，软成一团。
意识随着他的嘴唇落到全身一处处，手指向内蜷起，眼前蒙上一片红火，漫天的火舌席卷，窒息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攀住他的肩，萧戎似乎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来一把拥住她。
"卿卿……"他摩挲着她后脑，低低诱哄："我在这儿……"嗓音粗嘎，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点笑，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结果门外一声厉呵"凤卿云"，房门"砰"地被踢开。
她吓了一跳，身前的萧珏亦是一愣。都怪他们太过动情，一时没有发现。幸好帐子垂了一半，将他们两人遮住，不至于太狼狈。
外间凤承庸怒气冲冲："凤卿云！"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听见脚步声往里间来，连忙开口："父亲，孩儿正在穿衣！"清哑中透着一丝丝媚意。
萧珏眼里红丝更甚，低头轻轻咬在她锁骨上，留了个不深不浅的印儿。
凤卿云忍痛能力自是一流，神色不变，推开他开始拢衣裳。
凤承庸哪里顾得她的话，自顾自往屏风后转，谁料一抬眼就瞧见脚踏上搁着两双靴子，当下血往脑子里一冲，几乎站立不住。
她尚不想与父亲撕破脸面，顾忌着方氏，也不想凤承庸对自己太过绝望。偏偏萧珏正在兴头上，扯着她的腰带捏在手里，就是不肯给。她瞪他一眼，索性用手拉着，起身下了床。
隔着幽暗的光线看见凤承庸五颜六色的一张脸，屏风上的寒梅横斜如同他苍老的怒气，丝丝线线融化在狭小的空间。
她按了按额头："父亲，您怎么来了？"
凤承庸默默收回迈出的脚，转过身，冷着声音："你跟我出来。"
她应下，等凤承庸出了门，才去柜子里翻衣裳。换了一身，回过头，萧珏拉起帐子，正躺着看她。眼珠子黑漆漆，鼻子英挺，薄唇轻抿。
"卿卿，我不高兴。"
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她头脑有些混乱。顿了顿，走到脚踏边，弯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来日方长。"
看他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这才笑一笑，循着凤承庸去了。一路跟在后头，不知道父亲的神色，但从碰到的下人噤若寒蝉的模样，也能明白几分。
一进书房，劈头盖脸一句"把门关上"，她听话照做。
凤承庸犹不放心，将门窗一一检查过来，确认无误之后方怒视她："是谁？"
凤卿云笑叹："父亲还问什么，难道真不知道么？"
"你！"他一个气急，怒火攻心："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那是天齐的帝王，是你妹婿！莫说天下臣民，单论亲疏，你对得起你妹妹吗？!"
心上犹如扎了一根刺，她低下头，"所以孩儿才将妹妹送到吴郡。"
凤承庸一愣，她道："如果父亲不将妹妹接回来，孩儿便不会对不住妹妹了。"语气淡然，没有怨愤，没有不甘，只是模模糊糊地，带着点怅然。
她生得有七分像方氏，但气度风华，不知是否随了他。长身朗朗，眉目英气，即便此时此地蒙上暗沉，也如同暗夜里的明珠，幽光灿灿，叫人心上一颤。
若不是方氏的孩子，他许不会这般对她的。
但谁让她偏是那个恶妇人的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