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你别走……”细小孱弱的手掌无力的伸向妇人远去的背影,焦急呼唤着。但那道背影依旧一往无前,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似的。

    但鸣涧知道,她听见的,只是不想为了她停下而已。

    妇人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鸣涧醒来了。她虚眯着眼睛,白皙的指节挡住透窗而入的天光。

    透过指缝,木质的房梁,吊顶的惨白灯罩,透过纸糊窗户晃眼的日光,都映入了鸣涧的眼里。

    “唔……”鸣涧呜咽一声,翻身扯过身下压着的被子蒙过头顶,哼哼唧唧不愿离开温暖的床榻。

    “笃笃。”让人恼恨的敲门声在外响起,鸣草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没什么遮挡用处的障子门直达鸣涧的耳边,“鸣涧大人,该起了。”

    鸣涧试图捂住耳朵,但隔音真心不好的房间中,鸣草就像在她耳边说话一样,让鸣涧实在无法继续睡下去。

    “呃啊!”鸣涧发出早起的丧尸音,腰部猛一发力,上半身随着力道甩了起来,及腰的黑色长发也从后脑扑散到了前面。

    等鸣草礼貌的告罪推开门抬眼的时候,就对上了鸣涧掩藏于发后无神的呆滞眼,红幽幽的没有高光。

    鸣草表情没有任何变动,只是,动作凝滞了好一会儿。差不多鸣涧的眼皮又快耷拉下去的时候,她才冷静的开始动作起来。

    鸣草躬身走到鸣涧身后,从长摆的袖口掏出一把圆弧梳子,一边整理着鸣涧的头发一边冷静的说,“鸣涧大人,今日是你代表天领奉行德水家的执行总队长正式出席宴会,您需要艳压群芳。”

    鸣涧睡眼朦胧的听着,头一点一点的,声音低微嘟囔着说,“艳压群芳……这是想让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让我当集火点吗?”

    “是这个意思。”鸣草冷静的梳理鸣涧的头发,手艺娴熟的把黑色的长发盘起,在发间插上了一朵红焰的珠花。

    鸣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肩头的睡衣在动作中滑落了下来,白皙如玉的肤质,却于背部影影绰绰掩着交错的陈年疤痕。

    鸣草眼神定定看着,恍惚中回想起了幼时她们这群孩子相依为命,在血水中打滚的场景。也是从那时起,鸣涧站在了她们头上,也挡在了她们身前,直至如今。

    鸣涧起身,拉上肩头滑落的衣服,眼神慵懒中带着点调笑的看向鸣草,眼神如丝缠缠,让鸣草冷静的面容浮现了一抹红意。

    鸣草起身,把带来的华丽和服展开,一件一件的穿到了鸣涧的身上,细心的装配好她腰间的长刀。

    黑发配红焰,赤眼红唇烈,一袭深紫和服的鸣涧笑吟吟的垂眼,对上鸣草平静笃定的眼神,一声轻快的银铃笑语溢出唇齿。

    “准备好了吗,姑娘们?”伴随着长刀出鞘的兵刃之声,鸣草低头拔出别在腰间的一把短刀,依旧冷静,但手止不住的发着抖,回应说,“准备好了,鸣涧大人。”

    鸣涧拉开障子门,门外灿烂的阳光没了遮挡,金光璀璨的洒在她笑魇如花的脸上,如上了一层神光。跟在其身后的鸣草垂眼避开刺目的光芒,在光中,她听见鸣涧说,“是德水鸣涧,以后,可不要喊错了哟~”

    鸣草深深低头。门外静默无声中,也显出了许多等待的人影,她们也垂下头。

    齐声回答,“是!”

    德水家,是天领奉行中一家既不出色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家族。

    但一切止于十二年前,当德水家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剂激发身体潜能的药剂之后,这个家族才开始真正走入稻妻的权力层。

    依靠着潜能药剂得来的一队女性死士,德水家成功在天领奉行说上了话。而随着这队女性死士的活跃,也成功让当时执掌社奉行的神里家主神里绫人把视线移向了她们。

    初次交锋,当时担任队长的鸣涧,拼死狠狠捅到了神里绫人的下腹,然后,也被这位白椿花一般的神里家主一刀刺穿了胸口。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伤到脏腑。不幸的是,神里绫人得到了水系神之眼,而鸣涧得到了惩罚三日游。

    从她捅伤神里绫人,德水家不念功劳,只记得她失手的事,就让鸣涧狠狠的记了一笔。

    而她伤好之后,逐次跟神里绫人的交锋,不断在吃瘪得胜之间徘徊,更让鸣涧也狠记了他一笔。

    不过,随着神里绫人手段逐渐老辣,渐渐的,德水家居然就鸣涧可以跟他扳手腕了。

    德水家主出于面子和家族存亡,不得不提出让鸣涧改姓德水,负责在政局中跟社奉行、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周旋。主要还是跟社奉行神里家和天领奉行九条家拉扯。

    鸣涧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啊,她的弟弟妹妹还在这该死的德水家主手里呢~没办法,就再记他一笔吧~

    总之,经过这样那样的原因,今天,是鸣涧作为德水家的名义代表出席稻妻上层社交场合的首秀,也是她准备反抗的前戏。

    没办法嘛~谁叫稻妻的一个大将就可以把她们这群底层女性像狗一样驱使,还像猪猡一样圈养呢~打不过全体,她还不能加入了?

    鸣涧心情很好的哼着小调,身后跟着低眉垂目的鸣草。再隐晦的阴影处,则是护卫着她的死士。

    “你怎么才起来?!”鸣涧走到德水家大门处的时候,从门外窜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人。他身上穿着橘红色的和服,肥嘟嘟的肉几欲挤出布料的包裹,秃顶闪亮的头皮,油涔涔的,就像一块行走的大肥肉。

    大肥肉很生气啊,横肉遍布的脸上试图挤出恐吓的神色。但鸣涧笑眯眯的伸手拂过腰间的刀柄,红艳的指甲映着漆黑的刀鞘,带着异样的危险。

    大肥肉果断闭嘴了。脸上肥肉堆积,挤出和蔼的谄媚笑脸,“鸣涧啊,这不是父亲我太急躁了嘛?这次可是有许多大人物会出席啊,为父心急也是值得体谅的,对吧?”

    装着装着,德水家主又难耐不住的开始了明里暗里的威胁,鸣涧笑脸全接了下来。

    等人转过身,鸣涧看着这块行走的大肥肉,温柔的心想,到时候是活刮呢~还是活刮呢?

    大肥肉打了个寒颤,回头以那被脸肉挤得都快看不见的小眼睛威胁的瞪着鸣涧。

    鸣涧快步上前,心想,还是活刮加火烧吧,红艳艳的,喜庆~

    坐上去往宴会厅的马车,鸣草在一旁随侍,鸣涧撑着脸,眼神悠远的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心神跟着另一队死士走远了。

    希望一切顺利……

    到达宴会厅,在门口,就很不巧的撞上了社奉行的来宾,神里家主神里绫人和白鹭公主神里凌华。

    看着仪态万千,美丽动人,因其美貌善良被稻妻民众赋予白鹭公主美名的神里绫华,鸣涧不自觉的看走了神。

    然后,一堵胸膛很没有眼力见的堵住了她的视线。鸣涧保持住微笑,抬眼温柔似水的看去。果不其然,是神里绫人这只笑面虎。

    两人都笑眯眯的,气势针尖相对的不断交锋着。明明能感受到这两人气氛的险恶,但不知为何,没有人能插进去。

    直到神里绫华喊了一声兄长,神里绫人这才作罢。

    兄妹两携手走远,而鸣涧笑看着,空远眼瞳中,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

    等神里兄妹走入宴会厅,德水家主才敢上前催促鸣涧。

    鸣涧回神,笑意婵娟,温和着挂上虚假的假面,吩咐鸣草留下之后,艰难忍住呕吐的欲望揽上了德水家主,也相携着走入了宴会厅。

    灯影阑珊,光华流转,宴会厅好似一片歌舞升平。

    在神里兄妹舞厅起舞的时候,鸣涧正在跟九条家和柊家麾下的势力周旋着,等到送走这些人,想去寻些吃食,神里绫人又结束一舞找了过来。

    品尝着蒙德佳酿,鸣涧无神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攻击性瞬间拉满,等待着神里绫人上前。

    绫人走到鸣涧的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取了一杯红酒,在高脚杯的摇晃中,浅紫色的眼瞳盈满笑意的看向鸣涧,语带深意的说,“这位……德水小姐,我以前见过你吗?”

    “神里家主记错了吧,我确实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并没有在以前见过您呢~您的搭话技巧实在是太拙劣了~”鸣涧滴水不漏的否认着,顺带还讽刺了一句。

    绫人把唇贴上高脚杯,眼神意味不明,“哦~是吗?那不知,德水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搭讪技巧呢?”

    鸣涧维持住笑脸,斜睨了一眼绫人杯中的深红色液体,哼笑一声,“这就该~想搭讪我的人去想了~”

    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的眼睛,酒红色与浅紫色,刀光剑影层层叠叠。

    虽然知道双方都在揣着答案问废话,但在这种权势博弈中,模糊,既是对自身退路的确保,也是给双方的顺转之机。

    所以最后,两人笑着道别,转身又不约而同的冷下了眼。

    最终这场宴会,德水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把鸣涧推到台前。而鸣涧也在稻妻高层中露了个印象深刻的脸,成功打上了德水家的标签。

    出门迎向鸣草的时候,看见她发见一朵鲜亮的紫色尾羽状花朵,鸣涧这次真的发自内心的浅笑了一下,走上了马车。

    不远处,神里家的马车上,绫华掀开门帘,探头看向矗立在马车旁看着不知道何处的兄长,疑惑的喊了他一声。

    这位稻妻的年轻高官轻声应了自己的妹妹,转身上了马车,跟德水家的马车背道而驰。

    “兄长,你刚才好像很开心欸?”

    “有吗?”

    “有!嘴角的弧度都真心了几分!你看见什么了?”

    绫人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调侃,“绫华,你是说为兄以前对你笑得不真心?”

    “没有没有!只是很久没看见兄长那么放松的笑了。”绫华被绫人带偏,开始回忆起了以前,兄妹俩笑闹着回了神里家。

    至于看见了什么……那只有神里绫人才知道了。

章节目录

提瓦特恋爱实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云汲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汲并收藏提瓦特恋爱实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