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洲挂掉电话后莫名响起上次何韦的警告:不要再惹她生气,要包容。

    他顿了顿,点开了何韦今天上午发给他的视频。

    那视频介绍的是肚子里的小东西是怎么一点点吸取母体的营养,如何和母体共生、以及如何影响到母亲的情绪的。

    早上他忙着开会,点开视频后不小心放出了声音,会议室的人纷纷怀疑自己耳朵聋了,大气都不敢出。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也就忘了这件事。

    但当下,江一诺情绪的变化不得不又让他引起重视。

    那晚的事他不想再重演第二遍,于是他点开了视频完完整整看到了结束。

    视频最后是祝福每个母亲平安健康,并且呼吁准爸爸们多多包容母亲。

    陈寅洲望着黑掉的屏幕出神良久,半天都没什么动作,也没理会岑菲的问候。

    彼时江一诺已经关了灯,摸黑躺在床上盘算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曾经恋爱时,她真的产生过的强烈情绪,类似妒忌、占有、气愤之类的,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会立即斩断。

    导致到了现在,她知道自己的真心早就流失了。

    麻木得像一块石头。

    面具戴久了,演如何吃醋爱人,情绪流畅倒是一绝,绝到她都有些感慨。

    唯一的意外是,他那边多出来个女人。

    这戏份她不熟悉啊,这里要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想了又想,她打了一行字过去:“睡不着,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在短短滑开屏幕的前几秒,她的心开始狂跳。

    鱼上钩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陈寅洲。

    他主动发来的消息。

    两个人空空如也的对话框热闹了起来。

    “别多想,过会我就回去。”

    江一诺把手机丢在床边,被这短短一行字激得快乐无比。

    她像个被导演肯定了的优秀演员。

    陈寅洲发完信息也没等人回复就把手机丢进口袋里,而靠在墙边一直饶有趣味打量他的岑菲歪着头辨认他的脸色:“你最近对女人生孩子很感兴趣?”

    “随便看看。”陈寅洲不置可否。

    两人回到包厢里,大家见到陈寅洲和岑菲一块回来,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哟哟,传绯闻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岑妹子入得了我们洲儿的眼啊!”

    陈寅洲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往起哄的人那边砸,岑菲跟在他身后捂嘴笑,一会儿大家又闹成了一团。

    其实今天这个局陈寅洲不太喜欢,因为今日赴宴的不仅有小辈,还有长辈,而这些长辈则需要他向上社交。

    陈寅洲在这个圈子里虽然已经地位颇高,却还是有交好的同等地位的长辈和同辈,他是个商人,不能拂去别人的面子,路子会越走越窄,加上姐姐特地打了电话给他,所以他只得过来。

    岑菲是其中一位长辈的女儿,两人从小相识,今日刚好在附近拍戏,下了戏也过来了,被长辈们自然而然地安排在了他身边,还嘱咐他今晚要好好照看她,因为她没带助理过来。

    长辈们在后半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巩文乐却还没喝够,硬是拉着同龄人都陪着他一起喝,还示意陈寅洲和今日的生面孔继续社交。

    来都来了,陈寅洲没再抗拒,他从容地和对面几个“新来的”碰了杯,仰头一饮而尽,就算作认识了。

    那几个公子哥说起了自己在拉斯维加斯度假的日子,说起了跑山和日落,也有人聊起南法风情和另类海钓奇遇,有人开始吐槽私人游轮和小型飞机的服务...

    总之都是财力相当的年轻人,话题只要有人开启,陈寅洲很快和他们融到了一起去。

    等谈到各自的领域,陈寅洲点到为止,认为自己的社交目的基本达到,交换了名片和联系方式后就准备离开。

    可他却发现巩文乐似乎在他回来后就一言未发,一直给自己狂灌酒。

    刚刚还好好的,当下却满面愁容。

    岑菲善解人意地问巩文乐发生什么了,旁边有人插嘴:“他把人弄怀孕了。”

    岑菲惊讶:“巩哥有情况了?”

    巩文乐苦兮兮地摇头:“意外。秦家老三成人礼那天我不是喝醉了吗,睡了个女的,监控都调出来了,现在人家上门找我要我拿钱呢。”

    陈寅洲刚拿起杯子的手一顿,抬眸和孟绍对视了一眼,后者一副欠揍的样子,耸耸肩,仿佛在说,你们是难兄难弟。

    岑菲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陈寅洲的神色变化,原本因为今晚见到了他而雀跃了一晚上的心,在此刻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痛得很。

    岑菲强迫自己又把注意力放到巩文乐身上:“那你做检查和清洗了吗?”

    “第二天她说无所谓,我就让她走了。”巩文乐懊恼,“说实话,我昨晚对她是有点意思的,但是也没想怎么样,她跟着进来,后来我就昏了头了...”

    众人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没几个指责巩文乐的。

    他们认为这种事常常发生,只是结果不同。毕竟在这种事情的处理成熟度上,每个人不一样。

    “我给你指条路,她怎么证明是你的孩子啊?她有可能也跟别人也睡了。”有人说。

    “不不不,她说了她不怕,等孩子生出来跟我做鉴定就行了。”巩文乐回答。

    “那不成,生了以后要分钱,亏。不能生,现在直接给打了吧?不过你得亲自去看着她打掉,免得耍花招。”另一个人插嘴道,“反正我家老头说过,要是我搞出来个私生子以后来要钱,他会把我头拧下来,所以我特别小心。”

    像他们这样地位的人,多的是奋力想扑过来上位的莺莺燕燕,只要他们想,就会有无数个人心甘情愿给他们生孩子。

    他们甚至可以控制在某个时期让那个孩子作为工具适当出生,而不是随便播种惹麻烦。

    这些人的孩子需要被有计划的生出来,就像在他们圈子里流传的话:最低也要门当户对,不仅要结婚,还要结有用的婚,生一个在计划之内的孩子,所以他们极为唾弃私生子,认为那是一些乞丐拿到上流社会最下等的邀请函。

    在坐的每一位都十分清楚这个道理,给出的建议都是叫巩文乐给一笔钱把孩子打掉。

    见巩文乐没有认可大家的想法,他们就开始打趣他:“不是吧,你舍不得了?”

    岑菲也看向他。

    结果巩文乐沉默了。

    “你真舍不得?!”很多人跳起来说他糊涂,可只有岑菲悠悠地喝了口酒道,“巩哥估计喜欢孩子的母亲。”

    嘴上说的是巩文乐,可她的视线却狐疑地扫过了未曾参与话题,在一旁独自品酒的陈寅洲。

    巩文乐终于回答:“好吧。我是觉得孩子彻底打掉我可能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但她现在这样只问我要钱的样子,叫我觉得很心寒。”

    陈寅洲正给自己倒酒的手一滞,酒杯满了,溢了出来,吓得旁边的孟绍给他递上了毛巾:“别弄到你手表了,好贵,又难买,我都心疼。”

    岑菲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从陈寅洲那里撤了回来,无法再看。

    “她只要钱还不好啊?她不要钱还能跟你要什么呢?要你的爱?你的爱是能长久的东西吗?爱根本不能当饭吃,钱可以。所以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啊,你眼光不错。”旁人继续跟巩文乐道。

    “那如果的确收了钱却不用,还要留在你身边,这类人图什么?”一直沉默的陈寅洲忽然插嘴道。

    总是处理这件事的“专家”似乎被他问住了,可能没想到陈寅洲竟然感兴趣这个问题。

    不过既然有人问了,他还是照例回答:“不图钱?那就是图你人咯,要你爱她。”

    陈寅洲彻底打翻了自己手边的那杯酒。

    “我跟你们说啊,不图钱,图你人的话这个更恐怖,比一直要钱还恐怖。你要知道,和女人沾上情爱的话,可难缠了...”

    耳边的人再说什么,陈寅洲已经听不见了。

    爱?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额头,任由脸上留下一片阴郁。

    他宁愿她拿着B超单来只要钱,就跟他印象中的她一样,那个眼里只有钱,是个只在乎她自己的女人。

    而她生下孩子后拿到该有的立马就潇洒转身离去,两人就此分崩离析,永不见面——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狠下心肠。

    明明,明明这么多年了,他都快把她忘了。

    她凭什么说走就走,再次出现,有了需要又可以笑意盈盈地回来重新爱他?

    他陈寅洲是随便被人四处乱丢的垃圾吗?

    陈寅洲不忍细想,仰头连着灌了自己几口酒。

    酒精下肚,一阵阵燥热从胃里一直爬到喉头。

    江一诺,四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

    司机把陈寅洲送回家时已是深夜。

    阿姨还没有睡,餐厅的灯还亮着,她坐在餐桌前看手机。

    见陈寅洲进门,阿姨赶忙站起来,有些无措地放下手机:“回来啦。”

    陈寅洲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她睡了?”

    口中的她问的是谁阿姨很清楚,这段时间先生都会在家吃饭,偶尔有晚归或早起的时候,总会和阿姨说这么一句话,不提名不提姓,但句句都不离楼上那位。

    “应该睡了。但是今天从午饭过后就没下来。”阿姨说。

    陈寅洲停下脚步:“她没吃晚饭?”

    “说是不舒服,我煮了些东西送上去,不知道她喝没喝。”阿姨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寅洲转身就走。

    电梯都没摁,直接走的是步梯,长腿一迈,人很快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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