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返乡筑暖巢，春日东风马蹄疾（下）
（五）
语者问同伴，他说到哪里了。
待到回复时，他道：“不用了，那枚导弹不见了。”
真奇怪，他一点调查的心思都没有，【导弹不见了】就像常识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他心安得很。
再看，时染这边，在系统第三次提示她【是否提交导弹】后，时染按了【否】加【不再提示】后，便了无动静。
看来，他们原先就打算处理掉那枚导弹，上辈子时杳误打误撞地如了他们的意盗取了导弹，双方皆获了利。
而这次嘛，时染抱着这块保命符轻笑，便可以使她一身轻松地去好好探索眼前的副本。
这个副本能提供的生存方式，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盗取别国的导弹】，一种是【制作本国的导弹】。
【盗取】，系统判定是OE，而【制作】，是HE。
而HE不出意外，是时染此行的最终目的，而HE的关键在水。
当时见水时，她就依次设想过两种可能。
一种是水作为一种加固阶级的工具，由上层通过王明直接掌控，通过生死调动的忠诚为基地付出所有，因此老兵受人尊重。
但这个假设被所有死去的人都进入到英雄墓园，给推翻了。
另一种是时染看到水不能存留时想到的。
水作为一种媒介，将人与地里有某种异物连接起来，东风基地通过向它献祭，可以得到【导弹】，因此所有死了的人在活着的人眼里，作为英勇献身的英雄，值得被尊重。
而献祭的场所，不出意外是盛夏永存的英雄墓园。
思及此处，时染身心一阵愉悦。
或许是孤独了太久，她突然发觉，自己竟如此渴望一个有趣的玩具，就像牙牙学语时她望向那个会变色的试剂瓶。
明明上一秒还是绿色，转而落了黄，再见又转为蓝色，好生神奇。
要论证这个结论，她必须【制造】，她得回到原地，为这群刚刚失去援助的人们打破当下的悲伤了。
溜回原地时，争吵声已停歇，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声，几个友国来的专家情绪比较外放，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其余大多数也难掩悲哀，或许他们早已将这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学生——都说学术无国界，但掌握着学术的人有，他们也需要忠于自己的祖国。
短短的一个小时里，研究理论大楼从熙熙攘攘到冷冷清清，桌上垒着的一沓沓稿纸消失了一多半，展放厅里唯一借到的核弹模型也不在了（先被绿帽子转移，后被时染盗取）。
当初友国的专家的到来他们只有三十人和一块地，现在独独剩下空荡荡的大楼和六神无主的几百人。刚刚入门的导弹研究就这么一下子重新回到解放前，如同一个个蹒跚学步的稚童还没走稳，扶着他们的人就走了。
几百人的金黄色的花瓣耷拉着，仿佛他们的太阳落下来了。
闷热的大楼里，只有心是寒凉的。
因为这颗寒凉的心，他们能理解。又因为这颗寒凉的心，哪里能那么快地接受。
迷茫，无措，自我怀疑……一样样如同巨石般压在众人的心上，时染到达时，就是这副场景，她的心绪也受到了感染，心率随之缓慢，她顺着心脏微弱的跳动低沉而缓慢地呼吸着，仿佛悬溺在大海里，沉不去，浮不上，生生死死间徒徒消磨精力和热情。
太阳明明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冷呢？
等等，她怎么会受到感染呢！
这游戏副本竟偷学了她催眠的技巧。
时染发觉不对劲时，较晚，她飞快地侧身以桌子作掩护，伏地后倒。
一枚子弹破空打在她躲开的鬼面庞大的身躯上，鬼面站在她之前发愣的位置上，痛苦地扭曲着，一口的锋利尖牙从张大到抽搐地咧着，前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
一身黑旗袍的时杳闯进来，抬着手臂，就是一阵横扫。
雪白色的纸张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似下了一场纷纷大雪，子弹穿过纸张发出似空灵的回响。
黑色小巧的手枪比之更具规律性，一声皆一声地响，时染乘机提着椅子与鬼面近身肉搏。
时杳枪法很好，几乎是一击致命。
她还是懒洋洋的模样，仅是微微颤抖的嗓音暴露了她的心慌意乱：“你怎么样？”
“死不了。”
“那就行。”
短暂的安宁。
“时染，为什么‘不用’？”
“不喜欢队友。”
“是不喜欢被人管着吗？时染，你可以管着我。”
时染，你可以管着我。
多年之后，时染回想到这，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要别人管着啊。
但她又好庆幸，时杳想要。
时染不记得当时为什么点头说好。
不过，幸而说了好。
可能，她也想有个可以由她管着的队友吧。
气氛低沉中，门口一个声音响起“同志们，沮丧些什么？友国的‘老母鸡’恰到好处地时候走了，我们这些小鸡也能孵好鸡蛋，摸着石头过河没什么可怕的，靠友国不如靠自己，别人能，我们难道不能？”
场景再次回归正常。
刚刚横七竖八的鬼面消退了，此时，几百个人聚在房间里正从愁眉苦脸中抬起头。
“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钱宪，刚刚偷渡回来的中国人。”门口一个爽朗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微笑着，他手里捏着的是自己的眼镜，就站在那里红着眼眶宽慰。
钱宪，世界著名科学家，空气动力学家，别国科学院院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还有，我，苏也，虽然没带回自己的资料，但脑子还能再算出个更好的。”
是Mary。
现在她的NPC角色名上明晃晃地显示着【苏也】。
“还有我。”
“和我。”
……
这一刻，楼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所有人红着眼，哑着声，说着不服输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会不会成功，但在热血的时刻里，做什么都是热烈。
楼里，金色的向日葵盛放，满目阳光，好像他们能开个地久天长。
时染仿佛看见，窗外那只孤独的小雀儿的同胞们回来了，衔着一枝枝树枝逐个飞来，他们要回故乡，重筑曾经的暖巢。
“还傻愣着呢，跟我走，我们的第一次的数据有误，要重新计算，走，我教你打算盘去。”苏也哽咽着，拉着发懵的时染走，时杳也跟了上来。
她们到了一书架后坐在那仅有的一张桌子前，苏也对着时染示范了一遍。
咔、咔、咔——饼干嚼碎的声音传来。老鼠吗？
而后短暂的声音很快消失了，时染看了苏也，又看了看时杳，苏也似没听到那奇怪的动静般饱含激情地继续讲解着。
而时杳对着她点了点头。
奇怪，是队友间都有这样的默契吗？
时染放下疑惑，没有细想多久，转为认真地听，好在她学东西很快，看一遍便就有模有样地打起算盘来，苏也吃惊地问她，你之前学过算数吗。
在苏也热切的目光里，时染含糊地点头，她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算数是什么样子的，但看苏也欣赏的眼神，这和她之前学的数学应该大差不差。
“那更好了，”苏也头顶的向日葵花瓣更加水灵了，“你等我一下。”
而后，纤细的身躯搬来了厚厚垒着的稿纸，她踮起脚把其重重放下，桌子也踉跄了下，时髦的小圆框眼镜后，苏也狡黠地笑：“这是我们之前自己算的一部分，他们没带走，你就算完这一部分吧，算完了就去干试验员的活，任务艰巨，得加油啊。”
苏也走后，时染得空绕到书架后边，那里蹲着一只鬼面，正在呼哧呼哧地嚼着饼干。
时染蹲下来，问他：“会算题吗？”
鬼面移开了嘴里的饼干，但没说话。
当它看见黑漆漆的枪口对着它时，开始疯狂地点头，看着时染堆在那里的稿纸，坚定回答道：“那些都是对的。”
那为什么苏也说有误？或许，这一轮并不是考验她们计算。
“你知道其它的稿纸在哪里吗？”时染问他。
探子兵摇头，而后脸红了，她的声音好温柔啊，像幼时启蒙的老师那样扶起摔倒的他，为他轻柔地吹着伤口。
而后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擦枪口的时杳，她好凶啊，它又不是不能说，这又不是个秘密！
时染回到桌子上，拿起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
时杳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擦着枪口。
时染掀起好看的杏花眼瞥了眼时杳，更奇怪了，她好像没有意想之中的排斥。
她处在这种让她感觉舒适的相处方式中，涂涂画画更起劲了。
入口，大厅，窗口，走廊，转角……书柜——那么多个点，无数个人曾像她这般走过，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
在缺乏信息的当下，她在试最后一种可能。
【直播间】
小狗乖乖：【时染在做什么啊？】
爷爷的药铺我做主：【不知道啊，话说时杳真的帅，那拳头拳拳致命，那身法飞檐走壁……】
Momo@爷爷的药铺我做主：【杳解走一个，最讨厌你们这种拉踩的。】
行吗行吗@管理员：【@爷爷的药铺我做主就他。】
性感母蟑螂：【好像在画地点之间的关联，这出发点很好，静待后续】
……
当时染把走过的地点一一相连，组成一朵向日葵时，空间转换了。
夜空下，繁星闪耀，时染和时杳悬在半空中，身下是英雄纪念园，这里一个个透明的灵魂围在一处，抱团取暖。他们大多或瘦骨嶙峋或早生华发，黑洞洞的眼窝里淌着一湾清泉。
时染举着稿纸问：“有会算这个的同志吗？”
他们抬起头，颤抖地接下一张张稿纸，这里三百个尸骨，三百具忠魂骨，拿起时染递来的一箱子的铅笔和稿纸熟练地心算起来。
这一刻，时染瘫坐在地，一日多不休不眠的身体传来铺天盖地的困倦和疲惫，她躺下身体，悬在半空中闭上双眼。
星子点灯，天作被，地为床，宿在清风间。
一夜好梦。
第二天，苏也拿着八份过程不一、答案相同的稿纸堆，问：“你一个人算的？”
时染神采奕奕地答：“多亏了前辈们。”
苏也摸了摸时染的罗马卷，道：“你也太谦虚了些。”
说完“是这样的，因为这九份答案相同，我得问问其他人，到底是我们的运算有问题，还是友国专家早先提供的数据是错误的。”后，苏也踩着小高跟走了。
时杳学着苏也摸时染头发的动作道：“别太谦虚了。”
嗯？她打掉时杳的手，模样有些凶，唇角下压看起来拽拽的。
时染其实不太重视发型的好坏，她能心平气和地顶着这乱糟糟的头发等待验算结果，但不能接连两次接受这样陌生的亲密接触。
她不喜欢，她很排斥。
当这几麻袋的数据被再次推算认可后，苏也迈着轻快的跑来了：“感谢上帝，感谢友国的错误资料，哈也能理解，让我们的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设计如此扎实，当然也感谢你，时染。”
“不，感谢同胞。”时染看着她平静地阐述。
如果不是他们毅然回国的同胞，推算不会那么快，如果不是他们死后都愿意奉献的同胞，八份结果不会在“一夜”里完成，她压根走不到这里。时染是拎得清的。
她是误打误撞，顺水推舟。
走时，一位同志给他递了块饼干，告诉她这是钱宪买的。
远处，钱宪无奈的声音传来，你们……也给我留一块吃吧。
时染牵着时染的手走，她的研究理论大楼之旅程结束了，他们的还没有。
钱宪说，祖国的导弹不止这一个，他们还会算下去，设计出更多的，更新的，更好的。
“很喜欢他们吗？”时杳问。
“不算是。”
“那为什么要帮他们？”
“不算帮。”
原子能所合成氚化铀实验室。
铝盒子打开，展现出一块拳头大小，黄中带着无数绿点的石头，这是铀矿。
实验室里，人人严阵以待。
语者问同伴，他说到哪里了。
待到回复时，他道：“不用了，那枚导弹不见了。”
真奇怪，他一点调查的心思都没有，【导弹不见了】就像常识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他心安得很。
再看，时染这边，在系统第三次提示她【是否提交导弹】后，时染按了【否】加【不再提示】后，便了无动静。
看来，他们原先就打算处理掉那枚导弹，上辈子时杳误打误撞地如了他们的意盗取了导弹，双方皆获了利。
而这次嘛，时染抱着这块保命符轻笑，便可以使她一身轻松地去好好探索眼前的副本。
这个副本能提供的生存方式，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盗取别国的导弹】，一种是【制作本国的导弹】。
【盗取】，系统判定是OE，而【制作】，是HE。
而HE不出意外，是时染此行的最终目的，而HE的关键在水。
当时见水时，她就依次设想过两种可能。
一种是水作为一种加固阶级的工具，由上层通过王明直接掌控，通过生死调动的忠诚为基地付出所有，因此老兵受人尊重。
但这个假设被所有死去的人都进入到英雄墓园，给推翻了。
另一种是时染看到水不能存留时想到的。
水作为一种媒介，将人与地里有某种异物连接起来，东风基地通过向它献祭，可以得到【导弹】，因此所有死了的人在活着的人眼里，作为英勇献身的英雄，值得被尊重。
而献祭的场所，不出意外是盛夏永存的英雄墓园。
思及此处，时染身心一阵愉悦。
或许是孤独了太久，她突然发觉，自己竟如此渴望一个有趣的玩具，就像牙牙学语时她望向那个会变色的试剂瓶。
明明上一秒还是绿色，转而落了黄，再见又转为蓝色，好生神奇。
要论证这个结论，她必须【制造】，她得回到原地，为这群刚刚失去援助的人们打破当下的悲伤了。
溜回原地时，争吵声已停歇，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声，几个友国来的专家情绪比较外放，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其余大多数也难掩悲哀，或许他们早已将这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学生——都说学术无国界，但掌握着学术的人有，他们也需要忠于自己的祖国。
短短的一个小时里，研究理论大楼从熙熙攘攘到冷冷清清，桌上垒着的一沓沓稿纸消失了一多半，展放厅里唯一借到的核弹模型也不在了（先被绿帽子转移，后被时染盗取）。
当初友国的专家的到来他们只有三十人和一块地，现在独独剩下空荡荡的大楼和六神无主的几百人。刚刚入门的导弹研究就这么一下子重新回到解放前，如同一个个蹒跚学步的稚童还没走稳，扶着他们的人就走了。
几百人的金黄色的花瓣耷拉着，仿佛他们的太阳落下来了。
闷热的大楼里，只有心是寒凉的。
因为这颗寒凉的心，他们能理解。又因为这颗寒凉的心，哪里能那么快地接受。
迷茫，无措，自我怀疑……一样样如同巨石般压在众人的心上，时染到达时，就是这副场景，她的心绪也受到了感染，心率随之缓慢，她顺着心脏微弱的跳动低沉而缓慢地呼吸着，仿佛悬溺在大海里，沉不去，浮不上，生生死死间徒徒消磨精力和热情。
太阳明明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冷呢？
等等，她怎么会受到感染呢！
这游戏副本竟偷学了她催眠的技巧。
时染发觉不对劲时，较晚，她飞快地侧身以桌子作掩护，伏地后倒。
一枚子弹破空打在她躲开的鬼面庞大的身躯上，鬼面站在她之前发愣的位置上，痛苦地扭曲着，一口的锋利尖牙从张大到抽搐地咧着，前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
一身黑旗袍的时杳闯进来，抬着手臂，就是一阵横扫。
雪白色的纸张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似下了一场纷纷大雪，子弹穿过纸张发出似空灵的回响。
黑色小巧的手枪比之更具规律性，一声皆一声地响，时染乘机提着椅子与鬼面近身肉搏。
时杳枪法很好，几乎是一击致命。
她还是懒洋洋的模样，仅是微微颤抖的嗓音暴露了她的心慌意乱：“你怎么样？”
“死不了。”
“那就行。”
短暂的安宁。
“时染，为什么‘不用’？”
“不喜欢队友。”
“是不喜欢被人管着吗？时染，你可以管着我。”
时染，你可以管着我。
多年之后，时染回想到这，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要别人管着啊。
但她又好庆幸，时杳想要。
时染不记得当时为什么点头说好。
不过，幸而说了好。
可能，她也想有个可以由她管着的队友吧。
气氛低沉中，门口一个声音响起“同志们，沮丧些什么？友国的‘老母鸡’恰到好处地时候走了，我们这些小鸡也能孵好鸡蛋，摸着石头过河没什么可怕的，靠友国不如靠自己，别人能，我们难道不能？”
场景再次回归正常。
刚刚横七竖八的鬼面消退了，此时，几百个人聚在房间里正从愁眉苦脸中抬起头。
“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钱宪，刚刚偷渡回来的中国人。”门口一个爽朗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微笑着，他手里捏着的是自己的眼镜，就站在那里红着眼眶宽慰。
钱宪，世界著名科学家，空气动力学家，别国科学院院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还有，我，苏也，虽然没带回自己的资料，但脑子还能再算出个更好的。”
是Mary。
现在她的NPC角色名上明晃晃地显示着【苏也】。
“还有我。”
“和我。”
……
这一刻，楼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所有人红着眼，哑着声，说着不服输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会不会成功，但在热血的时刻里，做什么都是热烈。
楼里，金色的向日葵盛放，满目阳光，好像他们能开个地久天长。
时染仿佛看见，窗外那只孤独的小雀儿的同胞们回来了，衔着一枝枝树枝逐个飞来，他们要回故乡，重筑曾经的暖巢。
“还傻愣着呢，跟我走，我们的第一次的数据有误，要重新计算，走，我教你打算盘去。”苏也哽咽着，拉着发懵的时染走，时杳也跟了上来。
她们到了一书架后坐在那仅有的一张桌子前，苏也对着时染示范了一遍。
咔、咔、咔——饼干嚼碎的声音传来。老鼠吗？
而后短暂的声音很快消失了，时染看了苏也，又看了看时杳，苏也似没听到那奇怪的动静般饱含激情地继续讲解着。
而时杳对着她点了点头。
奇怪，是队友间都有这样的默契吗？
时染放下疑惑，没有细想多久，转为认真地听，好在她学东西很快，看一遍便就有模有样地打起算盘来，苏也吃惊地问她，你之前学过算数吗。
在苏也热切的目光里，时染含糊地点头，她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算数是什么样子的，但看苏也欣赏的眼神，这和她之前学的数学应该大差不差。
“那更好了，”苏也头顶的向日葵花瓣更加水灵了，“你等我一下。”
而后，纤细的身躯搬来了厚厚垒着的稿纸，她踮起脚把其重重放下，桌子也踉跄了下，时髦的小圆框眼镜后，苏也狡黠地笑：“这是我们之前自己算的一部分，他们没带走，你就算完这一部分吧，算完了就去干试验员的活，任务艰巨，得加油啊。”
苏也走后，时染得空绕到书架后边，那里蹲着一只鬼面，正在呼哧呼哧地嚼着饼干。
时染蹲下来，问他：“会算题吗？”
鬼面移开了嘴里的饼干，但没说话。
当它看见黑漆漆的枪口对着它时，开始疯狂地点头，看着时染堆在那里的稿纸，坚定回答道：“那些都是对的。”
那为什么苏也说有误？或许，这一轮并不是考验她们计算。
“你知道其它的稿纸在哪里吗？”时染问他。
探子兵摇头，而后脸红了，她的声音好温柔啊，像幼时启蒙的老师那样扶起摔倒的他，为他轻柔地吹着伤口。
而后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擦枪口的时杳，她好凶啊，它又不是不能说，这又不是个秘密！
时染回到桌子上，拿起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
时杳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擦着枪口。
时染掀起好看的杏花眼瞥了眼时杳，更奇怪了，她好像没有意想之中的排斥。
她处在这种让她感觉舒适的相处方式中，涂涂画画更起劲了。
入口，大厅，窗口，走廊，转角……书柜——那么多个点，无数个人曾像她这般走过，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
在缺乏信息的当下，她在试最后一种可能。
【直播间】
小狗乖乖：【时染在做什么啊？】
爷爷的药铺我做主：【不知道啊，话说时杳真的帅，那拳头拳拳致命，那身法飞檐走壁……】
Momo@爷爷的药铺我做主：【杳解走一个，最讨厌你们这种拉踩的。】
行吗行吗@管理员：【@爷爷的药铺我做主就他。】
性感母蟑螂：【好像在画地点之间的关联，这出发点很好，静待后续】
……
当时染把走过的地点一一相连，组成一朵向日葵时，空间转换了。
夜空下，繁星闪耀，时染和时杳悬在半空中，身下是英雄纪念园，这里一个个透明的灵魂围在一处，抱团取暖。他们大多或瘦骨嶙峋或早生华发，黑洞洞的眼窝里淌着一湾清泉。
时染举着稿纸问：“有会算这个的同志吗？”
他们抬起头，颤抖地接下一张张稿纸，这里三百个尸骨，三百具忠魂骨，拿起时染递来的一箱子的铅笔和稿纸熟练地心算起来。
这一刻，时染瘫坐在地，一日多不休不眠的身体传来铺天盖地的困倦和疲惫，她躺下身体，悬在半空中闭上双眼。
星子点灯，天作被，地为床，宿在清风间。
一夜好梦。
第二天，苏也拿着八份过程不一、答案相同的稿纸堆，问：“你一个人算的？”
时染神采奕奕地答：“多亏了前辈们。”
苏也摸了摸时染的罗马卷，道：“你也太谦虚了些。”
说完“是这样的，因为这九份答案相同，我得问问其他人，到底是我们的运算有问题，还是友国专家早先提供的数据是错误的。”后，苏也踩着小高跟走了。
时杳学着苏也摸时染头发的动作道：“别太谦虚了。”
嗯？她打掉时杳的手，模样有些凶，唇角下压看起来拽拽的。
时染其实不太重视发型的好坏，她能心平气和地顶着这乱糟糟的头发等待验算结果，但不能接连两次接受这样陌生的亲密接触。
她不喜欢，她很排斥。
当这几麻袋的数据被再次推算认可后，苏也迈着轻快的跑来了：“感谢上帝，感谢友国的错误资料，哈也能理解，让我们的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设计如此扎实，当然也感谢你，时染。”
“不，感谢同胞。”时染看着她平静地阐述。
如果不是他们毅然回国的同胞，推算不会那么快，如果不是他们死后都愿意奉献的同胞，八份结果不会在“一夜”里完成，她压根走不到这里。时染是拎得清的。
她是误打误撞，顺水推舟。
走时，一位同志给他递了块饼干，告诉她这是钱宪买的。
远处，钱宪无奈的声音传来，你们……也给我留一块吃吧。
时染牵着时染的手走，她的研究理论大楼之旅程结束了，他们的还没有。
钱宪说，祖国的导弹不止这一个，他们还会算下去，设计出更多的，更新的，更好的。
“很喜欢他们吗？”时杳问。
“不算是。”
“那为什么要帮他们？”
“不算帮。”
原子能所合成氚化铀实验室。
铝盒子打开，展现出一块拳头大小，黄中带着无数绿点的石头，这是铀矿。
实验室里，人人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