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吧的电梯已经很快了，但是克洛伊只希望它的速度能更快一点。
终于，电梯发出了熟悉的“叮”声。克洛伊在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时就冲了出去，“路西法？”她抬高声音唤道。她知道不会有回应，但是这一声里还是充满了希望。说不定，门后会突然响起久违的一声“警探”来呢。可顶楼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路西法书架之间的古老雕像默默地盯着她，像是她这突兀的一声惊扰了它们休息一般。
克洛伊在顶楼里搜索着，渴望找到他留下的字条或者信什么的，告诉她他现在身处何处。当然，鉴于路西法甚至不知道她会来到这里，所以，这样的搜索当然是徒劳无功。她转而开始寻找其它能够告诉她路西法去哪里了的线索，可是这样寻找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么紧张完全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路西法是一个成年人，他能照顾好自己。
他能照顾好自己吗？
当他和特里克茜站在一起时，他的表现有时甚至比特里克茜还要幼稚。虽然他与她一同出生入死多次，也救了她不知多少回，可看到他时，她总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情感。或许是他时不时透露出的迷惘感？还是在嬉笑戏谑之余透露出的那点淡淡的悲伤？克洛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她真的应该调整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路西法。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了塞在衣兜的手机，又塞了回去。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但和在犯罪现场嗅到的味道不一样，如果非要说出哪里不同的话……这味道很像是那时在狭小审讯室中她闻见的，路西法的血。这味道淡淡的，就像甜美的香水一般，克洛伊没忍住，又轻轻嗅了嗅。这气味若隐若现，克洛伊皱皱眉，还是掏出了手机。
她其实没有期望路西法能接电话，所以，当路西法那一声“警探！”从电话中传出来时，她甚至被吓了一跳。
“路西法！”克洛伊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有多开心听到他的声音。说来……她有多久没和他说上话了？
“怎么了，警探？今天不忙了？”路西法问道，好像他和她只有一两天没通过话一样，但克洛伊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路西法语气中的忐忑。
“你在哪？”克洛伊开门见山。
对面的路西法沉默了片刻，“我在……我在特雷斯警探住着的宾馆。”
这么说，和他在一起的果然是特雷斯。克洛伊再也不想向他提出自己那些没完没了的疑问了，她想当面和他对峙。“那好，”她道，“特雷斯警官在哪个宾馆住着？我去找你。”
“警探，”路西法像是在有意回避克洛伊的问题，“是你找特雷斯警探来调查我身世的吗？”他的语气中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我发现我以前就认识他，他作证应该有用吧？”
“作证？”
“证明我不是邪教成员，”路西法毫不犹豫道，“我从他那里知道，你们最近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从不说谎，我既不是邪教成员，从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类邪教，我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向来都是拒绝的。”他顿了顿，语气更严肃了点，“咱们办过的那件案子应该就能充分说明这点。”
确实，当他看到那个被作为牺牲而祭祀的无辜女孩时，他面上的表情是纯粹的厌恶。
克洛伊闭闭眼睛，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个误会。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与邪教关联与否，路西法的自残都是事实，她必须和他谈谈。
“我还是得去找你，”克洛伊道，“你在哪？”
路西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冲着不知什么人说道，“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沉默了一会儿，他似是得到了什么答复，“你……确定不会陷入什么狂热状态吧？之前有人和你的经历差不多……要我说，那个人可是状态不好。”又顿了一会儿，他道，“好吧，那我之后再来看你。”
特雷斯警探在路西法的撺掇下嗑药了？什么叫狂热状态？
“路西法？”克洛伊发声。
“警探，假如你不介意再等一会儿的话，”路西法语气坚定，“我现在就回光之吧顶楼找你。”
路西法以最快速度订了间钟点房，把从光之吧带来的干净衣服换上。背上割下双翼的伤依旧在流血，但流得不快。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在警探身边时，不流血的地方会又开始渗血。所以，他用纱布认认真真把背上裹了一遍，假如再让警探发现他背上有新伤，她非把整个洛杉矶的邪教都掀了不可。
他开车向来飞快，从警探挂了电话到他迈进光之吧的大门，统共不过半个小时。门口的保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打了招呼：“老板，有位警探在里面等你。”
还好，这么说，警探还没有离开。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肩后，确定没有血液渗出来，而后上了直达顶楼的私人电梯。
太阳快要落山，橙黄色的光芒覆盖在洛杉矶密密麻麻的楼宇上，映到顶楼里是一种温暖的黄色光芒。这里没有开灯，可一切又都能看得清楚。路西法向台阶上卧室里的巨大落地窗望去，窗帘在出门时就是拉开的，聚拢在墙根，黑压压的一片。警探站在窗户中央，面对着夕阳，只给他留下一个暗色的剪影。
她似乎没有听到他上来时电梯的响声，他走路又轻，以至于在他上台阶时，她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路西法。他停住脚步，痴痴地望向她的背影，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似乎瘦了一些。夕阳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身影，一时间，他竟然觉得，她比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更像一位天使，好像一对华美的双翼随时就会从她的背上展开。
他为什么要躲着她？警探就在那里，那么善良，那么完美，他那该死的老爸是真的知道如何创造一个奇迹。
克洛伊，是只对路西法绽放的奇迹。可是今天，他可能会亲自把这个奇迹推离自己。
自思绪中抽身出来，路西法压下忐忑的心思，轻咳了一声。警探扭回头来，看到是他，眼神中有种久别重逢的愣怔。
久别重逢？路西法对脑子里蹦出的这一词语感到诧异，他究竟有多久没有与警探碰面了？
不行，她还没有准备好了解这一切，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他了解这一切。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将她推离自己。
他想留在她身边。
“警探。”他向前走了两步，同时嗅到了遗留在房间里浓重的、自己的血腥味。警探是怎么在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中正常呼吸的？哦，对了，警探是人类，可不是天使或恶魔。等和警探聊完，他得买两瓶空气清新剂来。
“路西法？”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等看清他的脸后，又受到惊吓似地停下来瞪大眼睛，“你的状态为什么会这么差？”
路西法张张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同时又因为背上的伤口被带动而眯了眯眼。
他很确信自己今天刮过胡子了，随后他才意识到，警探说的不是他外表是否得体，而是他的脸色不好。
当然不好了，自己给自己做截肢手术可不是像剪指甲那样容易。“呃......或许我状态确实不像之前那么好。”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背上的伤口由于警探的靠近而一波比一波剧烈的疼痛。不太妙，警探似乎降低了他忍耐疼痛的阈值。
为了他自己的理智着想，路西法从内兜里掏出了扁酒壶，“你不介意吧？”他边向克洛伊扬一扬酒壶，一边往放着止痛药的小柜子走去。他确实没想过这个柜子有朝一日还能对他自己派上用场，一般这个柜子只有狂欢时才会被参与派对的人类打开那么一两下。
在扫了一眼里面的药品后，他还是选择了吗啡，并且自觉地加大了药量。警探走到他的身旁，在他把吗啡药片扔进嘴里后按住了他那只拿着扁酒壶的手。“别混起来用，会中毒的。”她皱着眉头道，“我去给你倒水。”
路西法正想反驳，可警探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她的话，把扁酒壶又塞回了衣兜。
不多时，克洛伊端着一杯清水回来，吗啡片已经在路西法嘴里化得差不多了，苦味萦绕在他的舌根上。“谢谢你，警探。”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感受着吗啡的麻痹作用逐渐流转到全身。很好，他的大脑总算不会被疼痛干扰了，但不幸的是，他依旧不知道该跟警探说些什么。
克洛伊打量了一下他身上比往常显得更厚实的夹克，很明显她知道衬衫底下是一层厚厚的纱布。“之前的伤口不会持续这么久还没愈合，它们发炎了么？还是......”她咬起牙来，“在避开我的这段时间里，你又受伤了。”
路西法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警探，我......我没事，你不用担——”
“到底发生什么了，路西法！”克洛伊像是突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一般吼道，“到底他妈的发生什么了！你不断受伤，避开我，宁可自己每天在那里一板又一板地吃那些该死的止痛药，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她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还是搭档，对吧？”
“当......当然是，警探。”路西法结结巴巴道，全然没有预料到警探的爆发，“我们当然是搭档。”
“那就和我说实话，好吗？”一滴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从警探的眼角滑落，“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假如你相信我，请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路西法的肩膀塌了下来，就是今天了么？哪怕他再努力避免，也无法阻止警探探求真相的道路，也无法阻止警探最终得知真相并离开他。
或许他不该跟那个老混蛋较劲的，这样的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再缓缓呼出来。在睁开眼时，警探依旧抬头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是今天了，今天，警探将会离开他。
“警探，请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路西法将声音放柔和，“我会给你展现事情的真相。”
克洛伊的眼眸颤动几下，像是在犹豫着，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路西法将自己的恶魔脸准备好，同时也作好了心碎的准备。
手机响了。
克洛伊摸向自己的衣兜，心中暗暗咒骂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她懊恼地向路西法道歉，掏出手机正打算挂断。
“警探，我还是会告诉你事情原委的，你可以先接那通电话，万一是紧急事件就不好了。”路西法把手指插进棕黑色的发丝中，好像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
“我坚持，警探。”路西法道，“我已经耽误了你太多事情，就当这是我尝试减轻自己懊悔感的行为吧。”
克洛伊点点头，叹一口气，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那头的混乱声音就把她的大脑搅晕了，背景中有尖叫声，枪击声，火焰烧灼的扎扎声，丹的声音传出来时，显得无比遥远而模糊，就好像他手上正在忙着什么事情，把电话接通以后就放在桌子上喊话一般。
“克洛伊！你在哪里？”丹自电话那一头唤道，明显声音中带着焦急与紧张。
“天哪，”克洛伊努力分辨着混乱中丹的语句，“发......发生什么了，丹？”
“有一群人袭击了警局！”丹喊道，接着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他们的——他们的行为太怪异了，而且——”又是几声枪响，一阵跑步的脚步声，似乎是丹捞起了手机向另一个地方跑去。
“丹？丹？你还好吗？”
“我没事，但是......”丹喘了几口气，“你和路西法在一起吗，克洛伊？”
克洛伊望了一眼身旁的路西法，后者正用担忧地眼神回望着她。
“是的，他和我在一起。”
“你带着你的配枪吗，克洛伊？”
“带着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丹？”
“袭击警局的这群人可能是邪教！”丹道，“他们是来找路西法的，有两批人。另一批已经往光之吧走了，他们说——他们说要将路西法带回去！他们——”
丹的声音被克洛伊和路西法这里的“叮咚”一声打断了，顶楼原本留着的几盏灯突然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响声，开始忽明忽暗，两人转过身去，见那边的电梯门只开了一条缝后，便彻底不工作了。所有的电都断了，只留下从两人身后巨大落地窗渗入的光芒，勉强能够照亮顶楼内的事物。
一只手自电梯门缝中伸出，抓上了门，硬生生将没有完全开的电梯门掰开了。
“我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们来带您回地狱。”
终于，电梯发出了熟悉的“叮”声。克洛伊在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时就冲了出去，“路西法？”她抬高声音唤道。她知道不会有回应，但是这一声里还是充满了希望。说不定，门后会突然响起久违的一声“警探”来呢。可顶楼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路西法书架之间的古老雕像默默地盯着她，像是她这突兀的一声惊扰了它们休息一般。
克洛伊在顶楼里搜索着，渴望找到他留下的字条或者信什么的，告诉她他现在身处何处。当然，鉴于路西法甚至不知道她会来到这里，所以，这样的搜索当然是徒劳无功。她转而开始寻找其它能够告诉她路西法去哪里了的线索，可是这样寻找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么紧张完全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路西法是一个成年人，他能照顾好自己。
他能照顾好自己吗？
当他和特里克茜站在一起时，他的表现有时甚至比特里克茜还要幼稚。虽然他与她一同出生入死多次，也救了她不知多少回，可看到他时，她总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情感。或许是他时不时透露出的迷惘感？还是在嬉笑戏谑之余透露出的那点淡淡的悲伤？克洛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她真的应该调整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路西法。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了塞在衣兜的手机，又塞了回去。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但和在犯罪现场嗅到的味道不一样，如果非要说出哪里不同的话……这味道很像是那时在狭小审讯室中她闻见的，路西法的血。这味道淡淡的，就像甜美的香水一般，克洛伊没忍住，又轻轻嗅了嗅。这气味若隐若现，克洛伊皱皱眉，还是掏出了手机。
她其实没有期望路西法能接电话，所以，当路西法那一声“警探！”从电话中传出来时，她甚至被吓了一跳。
“路西法！”克洛伊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有多开心听到他的声音。说来……她有多久没和他说上话了？
“怎么了，警探？今天不忙了？”路西法问道，好像他和她只有一两天没通过话一样，但克洛伊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路西法语气中的忐忑。
“你在哪？”克洛伊开门见山。
对面的路西法沉默了片刻，“我在……我在特雷斯警探住着的宾馆。”
这么说，和他在一起的果然是特雷斯。克洛伊再也不想向他提出自己那些没完没了的疑问了，她想当面和他对峙。“那好，”她道，“特雷斯警官在哪个宾馆住着？我去找你。”
“警探，”路西法像是在有意回避克洛伊的问题，“是你找特雷斯警探来调查我身世的吗？”他的语气中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我发现我以前就认识他，他作证应该有用吧？”
“作证？”
“证明我不是邪教成员，”路西法毫不犹豫道，“我从他那里知道，你们最近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从不说谎，我既不是邪教成员，从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类邪教，我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向来都是拒绝的。”他顿了顿，语气更严肃了点，“咱们办过的那件案子应该就能充分说明这点。”
确实，当他看到那个被作为牺牲而祭祀的无辜女孩时，他面上的表情是纯粹的厌恶。
克洛伊闭闭眼睛，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个误会。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与邪教关联与否，路西法的自残都是事实，她必须和他谈谈。
“我还是得去找你，”克洛伊道，“你在哪？”
路西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冲着不知什么人说道，“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沉默了一会儿，他似是得到了什么答复，“你……确定不会陷入什么狂热状态吧？之前有人和你的经历差不多……要我说，那个人可是状态不好。”又顿了一会儿，他道，“好吧，那我之后再来看你。”
特雷斯警探在路西法的撺掇下嗑药了？什么叫狂热状态？
“路西法？”克洛伊发声。
“警探，假如你不介意再等一会儿的话，”路西法语气坚定，“我现在就回光之吧顶楼找你。”
路西法以最快速度订了间钟点房，把从光之吧带来的干净衣服换上。背上割下双翼的伤依旧在流血，但流得不快。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在警探身边时，不流血的地方会又开始渗血。所以，他用纱布认认真真把背上裹了一遍，假如再让警探发现他背上有新伤，她非把整个洛杉矶的邪教都掀了不可。
他开车向来飞快，从警探挂了电话到他迈进光之吧的大门，统共不过半个小时。门口的保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打了招呼：“老板，有位警探在里面等你。”
还好，这么说，警探还没有离开。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肩后，确定没有血液渗出来，而后上了直达顶楼的私人电梯。
太阳快要落山，橙黄色的光芒覆盖在洛杉矶密密麻麻的楼宇上，映到顶楼里是一种温暖的黄色光芒。这里没有开灯，可一切又都能看得清楚。路西法向台阶上卧室里的巨大落地窗望去，窗帘在出门时就是拉开的，聚拢在墙根，黑压压的一片。警探站在窗户中央，面对着夕阳，只给他留下一个暗色的剪影。
她似乎没有听到他上来时电梯的响声，他走路又轻，以至于在他上台阶时，她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路西法。他停住脚步，痴痴地望向她的背影，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似乎瘦了一些。夕阳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身影，一时间，他竟然觉得，她比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更像一位天使，好像一对华美的双翼随时就会从她的背上展开。
他为什么要躲着她？警探就在那里，那么善良，那么完美，他那该死的老爸是真的知道如何创造一个奇迹。
克洛伊，是只对路西法绽放的奇迹。可是今天，他可能会亲自把这个奇迹推离自己。
自思绪中抽身出来，路西法压下忐忑的心思，轻咳了一声。警探扭回头来，看到是他，眼神中有种久别重逢的愣怔。
久别重逢？路西法对脑子里蹦出的这一词语感到诧异，他究竟有多久没有与警探碰面了？
不行，她还没有准备好了解这一切，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他了解这一切。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将她推离自己。
他想留在她身边。
“警探。”他向前走了两步，同时嗅到了遗留在房间里浓重的、自己的血腥味。警探是怎么在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中正常呼吸的？哦，对了，警探是人类，可不是天使或恶魔。等和警探聊完，他得买两瓶空气清新剂来。
“路西法？”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等看清他的脸后，又受到惊吓似地停下来瞪大眼睛，“你的状态为什么会这么差？”
路西法张张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同时又因为背上的伤口被带动而眯了眯眼。
他很确信自己今天刮过胡子了，随后他才意识到，警探说的不是他外表是否得体，而是他的脸色不好。
当然不好了，自己给自己做截肢手术可不是像剪指甲那样容易。“呃......或许我状态确实不像之前那么好。”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背上的伤口由于警探的靠近而一波比一波剧烈的疼痛。不太妙，警探似乎降低了他忍耐疼痛的阈值。
为了他自己的理智着想，路西法从内兜里掏出了扁酒壶，“你不介意吧？”他边向克洛伊扬一扬酒壶，一边往放着止痛药的小柜子走去。他确实没想过这个柜子有朝一日还能对他自己派上用场，一般这个柜子只有狂欢时才会被参与派对的人类打开那么一两下。
在扫了一眼里面的药品后，他还是选择了吗啡，并且自觉地加大了药量。警探走到他的身旁，在他把吗啡药片扔进嘴里后按住了他那只拿着扁酒壶的手。“别混起来用，会中毒的。”她皱着眉头道，“我去给你倒水。”
路西法正想反驳，可警探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她的话，把扁酒壶又塞回了衣兜。
不多时，克洛伊端着一杯清水回来，吗啡片已经在路西法嘴里化得差不多了，苦味萦绕在他的舌根上。“谢谢你，警探。”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感受着吗啡的麻痹作用逐渐流转到全身。很好，他的大脑总算不会被疼痛干扰了，但不幸的是，他依旧不知道该跟警探说些什么。
克洛伊打量了一下他身上比往常显得更厚实的夹克，很明显她知道衬衫底下是一层厚厚的纱布。“之前的伤口不会持续这么久还没愈合，它们发炎了么？还是......”她咬起牙来，“在避开我的这段时间里，你又受伤了。”
路西法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警探，我......我没事，你不用担——”
“到底发生什么了，路西法！”克洛伊像是突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一般吼道，“到底他妈的发生什么了！你不断受伤，避开我，宁可自己每天在那里一板又一板地吃那些该死的止痛药，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她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还是搭档，对吧？”
“当......当然是，警探。”路西法结结巴巴道，全然没有预料到警探的爆发，“我们当然是搭档。”
“那就和我说实话，好吗？”一滴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从警探的眼角滑落，“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假如你相信我，请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路西法的肩膀塌了下来，就是今天了么？哪怕他再努力避免，也无法阻止警探探求真相的道路，也无法阻止警探最终得知真相并离开他。
或许他不该跟那个老混蛋较劲的，这样的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再缓缓呼出来。在睁开眼时，警探依旧抬头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是今天了，今天，警探将会离开他。
“警探，请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路西法将声音放柔和，“我会给你展现事情的真相。”
克洛伊的眼眸颤动几下，像是在犹豫着，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路西法将自己的恶魔脸准备好，同时也作好了心碎的准备。
手机响了。
克洛伊摸向自己的衣兜，心中暗暗咒骂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她懊恼地向路西法道歉，掏出手机正打算挂断。
“警探，我还是会告诉你事情原委的，你可以先接那通电话，万一是紧急事件就不好了。”路西法把手指插进棕黑色的发丝中，好像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
“我坚持，警探。”路西法道，“我已经耽误了你太多事情，就当这是我尝试减轻自己懊悔感的行为吧。”
克洛伊点点头，叹一口气，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那头的混乱声音就把她的大脑搅晕了，背景中有尖叫声，枪击声，火焰烧灼的扎扎声，丹的声音传出来时，显得无比遥远而模糊，就好像他手上正在忙着什么事情，把电话接通以后就放在桌子上喊话一般。
“克洛伊！你在哪里？”丹自电话那一头唤道，明显声音中带着焦急与紧张。
“天哪，”克洛伊努力分辨着混乱中丹的语句，“发......发生什么了，丹？”
“有一群人袭击了警局！”丹喊道，接着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他们的——他们的行为太怪异了，而且——”又是几声枪响，一阵跑步的脚步声，似乎是丹捞起了手机向另一个地方跑去。
“丹？丹？你还好吗？”
“我没事，但是......”丹喘了几口气，“你和路西法在一起吗，克洛伊？”
克洛伊望了一眼身旁的路西法，后者正用担忧地眼神回望着她。
“是的，他和我在一起。”
“你带着你的配枪吗，克洛伊？”
“带着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丹？”
“袭击警局的这群人可能是邪教！”丹道，“他们是来找路西法的，有两批人。另一批已经往光之吧走了，他们说——他们说要将路西法带回去！他们——”
丹的声音被克洛伊和路西法这里的“叮咚”一声打断了，顶楼原本留着的几盏灯突然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响声，开始忽明忽暗，两人转过身去，见那边的电梯门只开了一条缝后，便彻底不工作了。所有的电都断了，只留下从两人身后巨大落地窗渗入的光芒，勉强能够照亮顶楼内的事物。
一只手自电梯门缝中伸出，抓上了门，硬生生将没有完全开的电梯门掰开了。
“我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们来带您回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