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月初六这日,索菲亚·阿列克谢耶芙娜在皇姑府与甄瑷会面,二人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因天朝上邦尚未对俄语人名物名有标准音译,贾瑷只能先问这嗦废呀:“女爵士阁下,敢问除了我们这儿的官话,还有你们哦啰嘶语,您可还会哪些语言?”而索菲亚说道:“我还会渣骂啦、嘤叽哩、佛朗机。这五国语。”

    所谓的佛郎机,指的是后来的法兰西、葡萄牙、西班牙,只是汉人如今分不清谁是谁,一股脑儿的叫着。以他前世的一些历史经验看来,只怕如今鸿胪寺的官员,对这些音译也不用心,无非乱选些带口字旁的字儿,潦草的敷衍敷衍。

    他只能大概判断出嘤叽哩,可能是后来的英吉利。于是用前世唯一学会的一门英语,跟这位异邦人打了招呼,果见奏效,于是开始交流起来。这又把一旁的甄如意搞的一脸错愕,耳朵里只听到些叽里呱啦,满心都是疑惑这孩子怎会的夷狄语。

    贾瑷问道:“阁下会很多门外国语吗?”索菲亚道:“我们彼得堡陆军武备学堂,有专门的外国语言课。”

    甄瑷有些惊讶于国外的时代进程,赶紧又问:“贵国女帝,可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叶卡捷琳娜?”索菲亚道:“那已经是前前任沙皇了,自彼得二世患天花暴毙,如今接任的是安娜女皇。”

    贾瑷对哦啰嘶所知甚少,只知道有个彼得一世很是了不起,于是又问:“你们那里可有彼得大帝这号人物?”

    索菲亚道:“那是我们的前前前任沙皇,他是一个伟大的皇帝,是他的改革举措,及时效仿西欧罗巴列国,让我们哦啰嘶也成了欧罗巴强国。”

    贾瑷又问:“渣骂啦是什么意思?”索菲亚道:“就是德意志。这是如今我们国内守旧派最恨的国家,因为安娜女皇的男宠,就是德意志人,他还带来了很多德意志人来我们国家做官,施行了很多苛政。”贾瑷又问:“有哪些苛政?”索菲亚道:“比如,把得罪女皇的人,统统流放到西伯利亚。”

    贾瑷皱了皱眉。之后,索菲亚就不再透露母国政坛,因西方现在化学领域还未成型,医学比东方尚未占优,索菲娅顺嘴打听着道:“听说你们东方药草很神奇?”贾瑷笑道:“我们府上就有药厂。”索菲亚道:“可以带我参观参观吗?”贾瑷点头道:“当然可以。”

    于是贾瑷将索菲亚的请求说与甄如意,在征得同意后,一行三人被两国女官跟随着,去了府内西南药厂。索菲亚简要参观后,得了些药,又去参观了香厂,很是好奇。之后一行人在同乐堂吃过晌午,索菲亚因好奇东方园林,甄如意、甄瑷又带着索菲亚一行人逛园子,这位女爵士,总有问不完的话,搞得甄如意有些不耐烦,只由甄瑷代为回答。众人逛到暖香圃上,因甄如意问精油技艺,甄瑷略略懂些,就说起了蒸馏法之类的一些手段,索菲亚也会简要说她们皇家香水厂的工艺流程。说着说着,又因蒸馏,说到白酒,扯出了vodka,甄瑷就说起这vodka在医药上有别的妙用。这么一来二去,这甄瑷与索菲亚就熟络起来。开始简要的打听起欧罗巴局势,索菲亚也特别健谈。便是和兰、佛郎机、嘤叽哩的分析起来。

    却说西园内因有侍女看见暖香圃上有金发碧眼的异邦人,就四处悄声议论着,不一会儿就传到香芋苑内,只见金钏兴匆匆的跑进暖香社,说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来一伙子长相奇奇怪怪的,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都是金黄金黄的头发,雪白雪白的脸蛋儿,满头戴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穿的也不知是什么裙子,腰细的像马蜂,肩宽的能扛钟。”金钏一面说一面又伸手在衣襟前比划比划:“那地方大的哟,好不害臊。”晴雯就笑骂:“小骚鞑子,有什么好看的。”金钏道:“瑷爷也在哪儿呢,有说有笑的。”这话说的林黛玉手头一顿,转身叫紫鹃给沏茶,闷闷的坐着不言语。

    又是两时辰过去,贾瑷回暖香社,带着后厨的人来给众人送晚饭,伸手就从怀里摸出一瓶蔷薇精油,来至黛玉跟前:“猜猜这是什么?”黛玉拉着脸道:“我管你那是什么。”贾瑷面上喜色顿消。就听黛玉道:“你从哪儿来?”

    这一问。贾宝玉倘若遇上,只怕十死无生。

    贾瑷却笑道:“从妹妹的牵挂里来。”黛玉一时词穷,顿了顿,又道:“大半天没个人影儿,哥哥可教人好等,难不成又是被哪位又会说又会笑的绊住脚了?”贾瑷道:“没有,只有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婶儿,来园子逛,看啥都稀奇,就多说了会儿话。”

    黛玉也就不再追问,反而是看向贾瑷手里的玻璃瓶,问道:“这又是什么?”贾瑷道:“大婶送的好东西。”说着摇了摇里面粉红色的油,见黛玉好奇,他就说道:“这是蔷薇精油,可香了,只需小小的一滴,再调配些橄榄油,涂在身上按摩经络穴位,对身体都是极好的。”说着送给黛玉,又叮嘱道:“这个要放在阴凉处,且不可直接往手上倒,不然会伤到皮肤的,也不能打开盖子就放着不管,不然就跟白酒一样,被风吹吹,就会挥发掉,而且这个挥发起来,比酒更快。”黛玉拿到手里看了看,贾瑷又提醒道:“平日里洗澡也能用,只少许滴一两滴,准教你香得没脾气。”

    黛玉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瞅瞅贾瑷,渐渐又有了笑意,吩咐紫鹃道:“收起来吧,难为他费心。”又看向贾瑷:“哥哥送我好东西,本应回礼,奈何我现在一贫如洗,可没有回赠的,再等些时日,教我好好想想。”贾瑷笑道:“妹妹先别急着想,该吃晚饭了。”黛玉回过神来,就见摆了一大桌饭菜。吃罢晚饭,两人就出门遛弯儿。来至溪边,浅水蜿蜒于鹅卵石滩,潺潺悦耳,贾瑷就找来一根竹竿子,戳着溪水里的石头,一会儿螃蟹,一会儿贝壳,虽是笑的开心,实则却又渐渐有一股子忧烦,挥之不散。心里虽知要莫谈国事,却也知晓,这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已然是悄悄的向这东方大国靠近来了。然这时候,他泥菩萨过河,担忧那些也是无用,只能先安安稳稳让自己活下来再说,只有活的久了,等到的变化多了,才能再谈进退。() ()

    且说翌日,贾瑷又来百合院见甄如意。见索菲亚不在,就问:“那女勋爵呢?”甄如意道:“去少府了。”贾瑷又问:“做什么?”甄如意道:“自然是谈两国通商贸易。”

    见贾瑷有些好奇,甄如意就说道:“他们那边,有个叫嘤叽哩的番邦,总是借哦啰嘶,探寻与我国的贸易道路。反倒因此,引逗的哦啰嘶有了与咱们通商的想法。这次哦啰嘶使团,就是冲这个来的,使臣们相当于沙皇那边的皇商。问咱们中原人,是否有意向去彼得堡经商。打听咱们丝绸种类,价格如何?又打探买卖什么货物比较有利?又打听他们的货物可有咱们喜欢的,这些货物如何运到咱们这?如何征税?等等。他们使团从国库领取了很多钱,想来买咱们的丝绸、黄金、珍珠、瓷器等。”贾瑷又忙打听:“咱们可是跟哦啰嘶签过什么尼不楚条约?”甄如意道:“什么不清不楚的,没听过。”

    因本朝人置身局中,若不参与仕途经济,是不怎么有渠道了解本朝当下时局的,顶多从一些官员口中了解一二,贾瑷对很多局势都知之有限,于是又问:“两国之间,可有过战争?”甄如意道:“没有没有,咱跟他们隔着女真、蒙古、准格尔,根本就不接壤,怎么打仗?”闻此,贾瑷目瞪口呆,但是想想如今贾家那些旧勋贵的腐朽样儿,再想想太上皇又是叫门天子,反倒觉得很合理,就那样的君臣一班人,也确实不像能解决游牧大患的。于是又问:“那哦啰嘶,既然跟咱们不接壤,如何保障通商安全?”甄如意道:“自然是借道准格尔了。他们两国互不侵犯条约。”

    听了这些,贾瑷也就基本知道帝国北方是个什么鸟样儿了。开国又封那么多异姓王,倒也不像是个得国正的。

    这么着,又过了日。那索菲亚又登门拜访道:“我想买你们皇姑府的白药。”贾瑷问:“要多少?”索菲亚道:“要三千瓶。”一笔生意,不经意间就做成了。当天甄如意又听说索菲亚精通西洋画,于是叫索菲亚给她画一幅人像。

    因时间仓促,这索菲亚只画了一幅写实素描,甄如意得了画,自又是赞不绝口,忙命人装裱起来。就问索菲亚道:“女爵士可有常住京城的打算?”索菲亚道:“少府已经同意长期通商,我身为使臣,自是要常驻才好的。”甄如意点点头,又说道:“我们宫里,正缺些女画师,给那些后妃画画像,你若多留些时日,我倒想介绍你入仕宫廷画院,教几位女弟子,到时候,我也想要一个。”

    索菲亚很是惊喜,连连答应下来。

    且说这日二月初九大清早,甄如意就问贾瑷:“你那位惜春小妹妹呢?”贾瑷忙问:“殿下何事?”甄如意道:“宫里画院要开个女班,我听说她爱画画,你要不要她去学,如果去,以后就跟着我进出宫中,若学成了,无论是跟老太妃,还是跟着我,都可以。”贾瑷犹豫再三,说道:“这个,还得看惜春自个儿喜不喜欢,她若不喜欢,我也不会强要她如何。”甄如意道:“就算她不愿意,你不是还有别的有才学的姊妹,引荐一位过来,我不嫌多。两三个都是可以的。”

    贾瑷于是答应下来。当日又去了荣国府。贾母王熙凤又是热情招待。

    贾瑷来至荣庆堂请了安,也不想听她们说宝玉的事儿,便是直接了当的将永乐皇姑的想法说与贾母听了,贾母就笑道:“那是你妹妹,你帮她安排,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她年纪小,也不知道行不行?”贾瑷就说道:“来去由殿下带着,您还能不放心么?”祖孙二人正商量着,王熙凤把一众妹妹们叫来,这来的除了惜春,还有湘云、探春等人。贾瑷便又说道:“一共缺三个,可还有妹妹要去画院的?”说着看向湘云:“云妹妹去不去?”又看向探春:“探春妹妹画画如何?”几个姑娘看向贾母,见贾母陪笑道:“她们不中用,不是那一道的人。”贾母虽是这么说着,但湘云却是真的想去,只是不敢开口。

    如此,贾瑷就带着惜春要告辞。贾母忙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贾瑷赶忙找托辞道:“殿下还在等着我过去,且这惜春妹妹也该去见见师父,实在没有闲,等改日再说罢。”

    于是贾瑷带着惜春就匆匆告退了。方出了荣庆堂,湘云探春又追上来送着,那边王夫人就忽然过来给老太太说道:“我听子腾家的说,花朝节那日皇姑府有庙会,最近几日广发拜帖,怎不见来请咱们?”贾母不由尴尬起来,思来想去,只能是说道:“这还有几天呢,兴许帖子多,还没来得及送咱们府上。”王夫人心里不由着急,说道:“这皇姑对我那侄儿挺好的,怎么就对咱家不闻不问呢?”

    且说这日下午,贾瑷带了惜春回皇姑府,又特意接见了索菲亚,将惜春往日绘画拿来给索菲亚看了,就听这索菲亚惊叹连连,忙说道:“这孩子只怕我还教不了,她的天分极好,却跟我的画路不对,不过,倒是可以暂且让她听听我的课,她能悟到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办妥了惜春的事儿,贾瑷就回暖香社去看黛玉,谁料这日黛玉不在,问了紫鹃,才知道姑娘吃过晌午,就回飞花坞歇着了。

    于是贾瑷悠哉悠哉来至飞花坞,就见黛玉一人闷闷的在廊下发呆,雪雁正在给鹦鹉笼里的鹦鹉添水,这贾瑷一来,鹦鹉就立刻叫道:“瑷公子完了,瑷公子完了。”贾瑷笑道:“嘿,这厮一天天的都是谁教的。”转头就问黛玉:“妹妹今儿不舒服?”黛玉无精打采道:“你大抵是倦了,每日就这样敷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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