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早早赶路过来,应该饿了吧?”虞南世佝偻着身子看向前方,门外的梅花在寒风中偶尔掉下三两片叶子。崔伯长顺着虞南世的话回他,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前往书院的食堂。

    走在游廊内,有不少学子好奇探头瞧他们。

    崔停清同样好奇地看他们,挽着崔思岑的手问她:“今日是正月初二,按理说书院应当休假才是,为何还有人在书院内呀?”

    “乘黄书院是虞阿翁的心血,虽然不比国子监,但学子多为普通百姓,更有不少贫困学子,考上的学子也不算少。那些家境贫寒之人休假对于他们而言,是奢侈的,唯有考上功名之时,才会给自己放假。

    虞阿翁心疼那些人,特意命管事之人不要在休假时驱散学生,正常开放书斋食堂,供学生日常所需。所以,我们在这种时候看到有学子,很是正常啦。”崔思岑解释道。

    “贫寒说起便是心酸,唯有努力向上走方能摆脱。如此一来,乘黄书院热闹非凡。虞南世已年迈,早已无精力管理书院,书院交给旁人打理。许多制度早被更改,招收门槛也变高了,唯一保留的便是这个休假还允许学子在的规定。”

    说曹操,曹操到。

    乘黄书院现任山长欧阳源兮与书院监院宋玉楼并行在游廊的另一端,二人面容严肃,路过的学子纷纷行礼后匆匆离去,无人敢上前说两句话。

    两人看到虞世南领着一众人前往食堂方向,不由加快步伐,上前仔细看看前来之人。他们认得来者何人,大名鼎鼎的卢使相和崔尚书!如果与他们交好,乘黄书院定能更上一层楼。

    打定主意,欧阳源兮眼尾带上谄媚,快步跟上众人,又仿若偶遇。欧阳源兮向虞世南行礼,抬头看到崔伯长和卢苒蔚,仿佛恍然大悟,惊讶道:“崔尚书和卢使相又来看师父了?陪伴师父多年,常常登山关心师父的人,就属崔尚书最为有心了。”

    面对欧阳源兮的吹捧,崔伯长谦虚接下,回旋两句,客气问他是否要一同前去吃午膳。本以为这人会识趣离去,岂料人家正有意刷存在感。

    “正好我今日忙于疏整书院开年课程一事,还未吃午膳。既然崔尚书邀请,那欧阳不得驳了崔尚书的面子。”欧阳源兮那张已四十的脸白皙肥厚,因方才快步走路,脸颊略微泛红。

    崔伯长轻笑,“也好,也好。”

    ——

    宁镇北坐在书房内埋头看书,身边伺候的人十七不敢吭声。分明过年,府里一点热闹都没有。不过也不怪郎君无心布置,全家都在北境戍守边疆,独自一人岂会贪图享乐。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十七看了眼宁镇北,跨步打开门,眼底带着惊讶,“少郎君,是十八回来了。”

    十八站在门口,寒风呼呼吹入屋内。他脸被冻得通红,呼吸急促,嘴巴吹出不少白雾。听到宁镇北喊他进去,深吸一口气,快速站在宁镇北面前作揖。

    “少郎君,如你所料,两山之间大雪封路,天寒地冻,却有凌乱脚印在山下。”十八心底激动,“好在少郎君料事如神,命押送粮草的队伍绕路而行。不然,那批粮草定会被贼寇劫走,北境战士等不住。”

    闻言,宁镇北嘴角微勾,“粮草可否安全抵达?”

    “已送达,是郎君亲自带人将粮草接去。”十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宁镇北,“这是郎君给你的。”

    宁镇北接过信件,打开一看,双眸含笑。

    大嫂平安诞下一子,宁家又有新生儿了!信末,还叮嘱宁镇北趁机在上都城多相看几家女娘,若有喜欢的,那便在上都城成亲都无所谓,不能一人孤苦伶仃在上都城。

    “你辛苦了,正值初二,你好好歇息几日。”宁镇北对十八说。

    十八领命退下。

    见十八离去,十七站在桌案旁为宁镇北磨墨,“今年风雪严重,路过北境快路积雪不少,若无寿安县主提醒,少郎君心急如焚,怕是会做错决定。少郎君对寿安县主有情,不如闲暇之时,登门道谢,创造二人机会。那么好的县主,少郎君不努力些,便宜了旁人如何得了?”

    狼毛一顿,墨汁渗入纸张,宁镇北心底波澜,沉声说道:“主子的事情,你这般操心?莫不是回上都前,我阿父阿母给了你特殊任务?”

    十七大声喊冤,随即说道:“我对少郎君的心,天地可鉴!只是我懂少郎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倘若寿安县主嫁给旁人,你定会借酒浇愁愁更愁。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咱们天邺可是少了个能打胜仗的大将军呢!”

    “嗯,是是是,你与你那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在这方面有的是经验。”宁镇北停下手中的笔,“这样,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寿安县主喜欢什么。咱们登门道谢,不能空手而去。”

    “金银珠宝显得俗气,琴棋书画少郎君识得不多,不可送,免得丢脸——”十七吃痛喊了一声。

    “好啊十七,竟敢嘲笑本将军!”宁镇北佯装怒气。

    “不敢不敢,”十七讨好地笑道,“我知道送什么合适!寿安县主喜爱书法,但也爱红装,不如少郎君给她送一个趁手的武器,如何?”

    “此想法,是你问你那小青梅得来的吧?就你这般不懂揣摩人心的样子,想不出这个主意。”

    “哎呀,少郎君,你知道就好,莫要说得这么直白,我要脸。”十七哀求道。

    当十七说出一个趁手的武器时,宁镇北就想到要给崔思岑送一个可以绑在手臂上的暗器。女娘身上的衣裳衣袖较为宽大,藏于手臂,再合适不过了。可当今市面上并没有这等暗器,不如自己做一个?

    思及此,宁镇北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弩上,若有所思。

    ——

    崔停清看着桌面上的菜,立刻明白,自己今日能吃饱!不再像前两日,面对只可远观而不可吃饱的饭菜!

    等长辈们动筷,崔停清和崔思岑才开始动筷子。

    他们谈话都很随意,崔停清听得也开心,终于不是虚伪的奉承之语。

    约莫一刻钟,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虞南世满眼疲惫,实在支撑不住,需要前去午休片刻。欧阳源兮见虞南世不太想离去,对他说:“师父,就让我来接待崔师兄吧。崔师兄方才与我说了,这两日就住在山上,你别急,该休息就休息,莫让身子吃不消。”

    崔伯长脸色有些僵硬看了眼欧阳源兮,知道师父年岁已高,崔伯长不想虞南世难受,附和欧阳源兮。卢苒蔚深知虞南世对崔伯长的重要性,也跟着说明日午时才会下山。听到他们这么说,虞南世才依依不舍地去午休。

    虞南世前脚一走,山上飘下鹅毛大雪。不过一刻钟,书院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积雪。欧阳源兮见下雪,心血来潮,与崔伯长谈天论地,趁机熟络起来。话题才聊不过片刻。

    就有三个脸色发白的学子惊慌失措地找到欧阳源兮。三人额前全是汗,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不好了,欧阳山长!”

    “什么事情,如此惊慌?”欧阳源兮脸色一变,仿若严肃尽职的山长。

    其中一个学子缓过劲,连忙回复:“慕宽他,慕宽他死了!”

    听到有人死了,崔停清顿时更来精神了。她欲要上前,被崔思岑一把抓住,“不急,先等等。”

    “你们所言为真?”欧阳源兮质疑问道,眸中的将信将疑十分明显。乘黄书院成立多年,还未有学子出事的事情发生过。如今他才接手三年,就开始出事了?

    “是真的!山长,你快随我们去看看吧!”三个学子纷纷说道。

    欧阳源兮为难地看向崔伯长,崔伯长向他摆手,带着众人一同前去学子所说的后山。

    大雪下得极快,短短时间,雪量竟然没过脚踝。他们不敢停歇,快速上山,来到出事的地方。

    崔停清见大家就要一拥而上,立即开嗓:“都站住!不要那么多人过去,乱了现场!”

    “这?”欧阳源兮迟疑,身子却慢慢往前,被卢苒蔚拦住。她说:“欧阳山长,你听小女的,她乃大理寺新任理正。”

    众人停在崔停清让他们站的地方,崔停清则只身一人前去查看。只见一个少年衣裳破损,污垢沾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崔停清蹲下身子,用手去试探少年的鼻息。

    可惜天实在太冷了,她感受不出来。只好将手探入少年脖颈,测探脉搏。少年身上微温,脉搏跳动微弱,但好在还活着。她对欧阳源兮喊道:“他还活着,快让人带担架过来将他带回屋中!”

    宋玉楼在上山之前,果断让人把担架带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学子来到慕宽身边,顺着崔停清所言,将慕宽抬到担架上。崔停清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慕宽身上。

    慕宽渐渐恢复意识,眼前模糊,隐约能看到身穿红衣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脸色似乎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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