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起来,天空飞的鸟愈发多。崔府马车在寺庙归府路上,崔停清与枫和坐在车内,今儿出去,已花了两个时辰。于崔停清而言,实在是多了些,但是对方身份不容她拒绝。

    在天武县,用了元寿公主的人,就要接受元寿公主的问话,仔仔细细地问话。天武县内,仅凭崔停清和宇文柏带去的人,断然不能短短时间内找出真凶。躲过追杀翌日,崔停清避开宇文柏,独自一人前去平宁所说的地方。

    “天武县寻赤橙底色菊花袁家旗帜铺子,进去问掌柜要与花有关的物品,你道‘花无叶不妍,红浅白无色’,掌柜对出‘此花名价别,开艳益皇都’,你可向此人调遣天武县的暗卫。”

    先前未想过袁家与公主的关系,回上都城喜得休假一月,崔停清这才寻了个时间梳理。明面上来看,袁家与公主毫无关系,但经过调查,才发现袁家是公主乳娘的人。这层关系,不知女帝知道多少。

    自从崔停清见过公主之后,神色凝重,枫和心中有极多的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她反复偷瞄崔停清,腹诽天武县柳转运使儿子之事,此人喜好男色竟一一残害,若让他继续活者,指不定会成为先前遇到假寺庙一事的假住持呢。

    赶车的梁岩听不到车内有任何声音,心底暗暗揣测元寿公主与崔停清说了些什么。两人谈话之时,将他与枫和赶得远远的,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本想从枫和嘴里撬出来些东西,怎料她守口如瓶,从未正面回答过他的话,眼神之中还有探究。

    担心崔停清心腹侍女知道他的身份,他苍白解释,又怎料她信了,甚至还苦口婆心说了许多事情。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他想了解的事情。他可不想知道她幼时的苦难!

    前方街道人群挨肩叠背,两边马车过不去,梁岩勒马喊停,忽然有个半大的孩子从人群中挤冲出来,撞上马车。梁岩的脸霎时变白,听到吵吵闹闹声音的枫和早一步掀开车帘,目睹此事。

    梁岩边下车边喊:“撞到人了。”

    孩子抱肚倒地不起,额前冷汗直冒,嘴里小声哼唧。崔停清站在马车上看着梁岩欲要上前扶起孩子,两边突然跑出来一老一少妇人与身形正常的汉子,汉子直眉瞪眼。

    “天杀的呀!”

    “我的孙儿,你怎么了?”

    “宝哥儿你哪里不舒服,阿母带你去看医师郎中。”

    大街的声音嘈杂,他们的声音一样清晰落在崔停清等人耳朵中。枫和与崔停清出门多了,遇到不少地痞流氓,头一回见讹人讹得如此真切的。她愤愤不平下车想要理论,还未张口被老妇人纠缠住,而梁岩被汉子咄咄逼人。

    无非是些,你们怎么驾车,我孩子若是出事唯你是问,杀人偿命……

    崔停清居高临下,说话声音清沉有力:“孩子出事,理应先带去医馆。”

    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让老妇人与汉子哑口无言。时刻守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泪眼婆娑道:“对,医馆!快送宝哥儿去医馆呐!”

    “我分明看到,这孩子根本不是我们撞的,我们的马车已经停下来了,是他撞我们的!这回还倒地不起抱肚喊疼,过分至极。”枫和着急起来,边说边往崔停清身边走去,企图让崔停清知道真相。

    “如今情况,真相怎样不再重要。”崔停清说道,“梁岩,你带他们去附近医馆,查明孩子难受原因。与我们无关,便速速归来,我们在此处等你。”

    说罢,让枫和将随身带的银钱给梁岩。梁岩打量前方的人群,心想着应当不会那么快疏通,还未有官府的人来干预,好在他知晓附近哪儿有医馆,缩减孩子就医时间,领命接过银钱,走到孩子旁将孩子抱起来。

    枫和驾上马车,将马车停到路旁,短短时间之内,人群忽然散去,崔停清被人群冲散。

    一群人突然向崔停清冲来,崔停清心中一紧,害怕出现踩踏,忙见缝插针到处躲藏。脚下不知被谁一撞,剧痛令她险些站不住,手腕忽然被人紧抓,抬头看去竟是不认识之人拽着她往人群外走。

    力道之大,挣脱不开,崔停清只能跟随此人离开人群。

    本以为对方来者不善,是个拐子,她偷拔挎包小刀,寻机刺伤对方得以逃脱。岂料刚走出人群,对方松开她的手,朝她作揖:“可是崔家小娘子崔停清?”

    崔停清默默放回小刀,“正是。”

    “我家郎君有请。”

    “你瞧着陌生,你家郎君是——”崔停清顺着那人的视线看上一旁茶馆,见楼上一男子身穿锦衣,因逆光无法看清对方的容颜。

    她蹙眉,见那人不好惹且武功高强的样子,知晓他的主子不容自己拒绝,提心吊胆地跟着前去茶馆。自从来到上都城,似乎不少人想要结识她,先是内眷差不多年纪的女娘,再是各个政务官员,而后是她从未敢想的皇亲国戚与高官。

    进入茶馆楼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街外的声音,崔停清不由屏息凝神,跟随那人到其中一扇门前。站在门外,崔停清往里看到一面屏风,挡住她的视野。见崔停清站在原地不动,那人催促道:“崔家小娘子,请。”

    崔停清走进屋内,顿时闻到一股茶香,绕过屏风,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亲自煮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中年男子看到崔停清站在前面不动,一直淡笑的脸瞬时拧出不悦:“你们俩站在这儿,将小女娘吓着了,还不速速退下去。”

    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两名侍卫纷纷回应:“是。”,随即离开。

    崔停清无声打量中年男子的模样,过了片刻,对中年男子行礼:“见过瑞王。”

    瑞王李汇听到崔停清的话,心中提起兴趣,“哦?我记得我们从未见过,你怎么认出我的?”

    “瑞王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崔停清俯首帖耳,“小小拙计不值一提。”

    他与太子长得五分相似,煮茶沏茶之手常为左,左右双手手茧明显,整个皇室之中,唯有瑞王擅长左手如常使用,曾被先皇夸奖聪明不凡。其身边随从仪态如将军,身侧挂坠和氏玉价格不菲,龙盘虎踞上有个“瑞”字,此乃先皇特命工匠雕刻赠予瑞王。

    种种迹象,说明此人是瑞王。传闻瑞王温文尔雅,为人和善,从未与其相处,崔停清不敢随便多言。

    更何况,瑞王应当在封地,而不是出现在上都城。所有亲王,无召不得回京,悄然出现在上都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崔停清更加不敢随便多言。

    “当真是个可人儿。来,坐下喝茶,与我闲聊片刻。”瑞王说话声音亲和力十足,但威严不容拒绝。崔停清起身入座,接过瑞王递过来的茶,茶在手上香味更浓郁。

    握茶之手迟迟不将茶送到口中,崔停清指尖颤抖。

    “此茶可是上好茶叶,不宜握于掌心多时,易改变茶水的口味。”瑞王眉眼弯弯,像极和善的邻家叔伯,盯着崔停清将茶水喝下,“味道如何?”

    入口茶水轻淡,唇齿间有些微甜,过嗓清透,压抑嗓间微痒,崔停清细细品尝,认真回道:“入口清寡,回味甘甜,似有抑痒止咳之效。”

    “哈哈哈你此言与我小女一模一样。哦!她与你应该是一样的年纪,但比你骄纵许多,且身无长技,将我这个老父亲愁得很。她可爱看大理寺破案类似的话本子,倘若她也来上都城,定然能与你成为好友。”

    崔停清起眸打量瑞王,三思而后回答:“瑞王殿下真真儿慈爱,对郡主喜好如此上心,郡主自幼喜爱破案话本子,想必天生聪慧,对世间万物真相有敏锐的好奇与观察。大理寺虽常涉复杂案件,或下至食不果腹家贫之人,上至达官显贵,但所求不过公正二字,能为百姓伸张正义,也是吾等分内之事。若郡主有兴趣,待她来上都城,吾愿寻些既有趣味又不失法度的破案小故事,以供郡主消遣赏鉴。”

    瑞王忽然大笑,声音洪亮至整个屋子回荡。崔停清的心再次提到半空,难为情地跟着笑两声,动作仪态犹如京中贵女。

    “听闻你前两日因破了大案子,升为大理寺少卿了。”

    “是暂代,大理寺少卿。”崔停清强调一番。升职加薪的圣旨送到崔府之后,不少人上门拜访,被卢苒蔚一一谢绝,皆说此乃暂代,还未是真正的大理寺少卿。

    瑞王笑了笑,“暂代,那也是大理寺少卿,大家都要喊你崔少卿,指不定眨眼间,你就成了真正的大理寺少卿呢。”

    崔停清轻轻一笑,附和道:“我的资历还未能担得起大理寺少卿一职,愿我成长突飞猛进,年少成名越过宇文郎中。

    不过,瑞王殿下突然来找我,应当不是为我喝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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