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噗通入井的声音响起,带来了夏日的清凉。

    穿着可爱背带裤的路生白小团子浓密如扇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眸,入目,是月光穿过繁茂的叶子,在地上投射下了斑驳的光影。

    “嗯……”

    路小团子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又短又小,还有着点点婴儿肥的手掌,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生白。”一个温柔的手掌覆上了他微凉的额头,小团子迷糊地抬起头,就看见了温柔美丽的黑发男人,正在宠溺地看着他。

    “爸爸!”小团子猛地扑过去,用莲藕的手臂紧紧抱住男人,汲取着对方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眼泪哗啦啦地流,边抽噎边哭诉道:“爸爸,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接我,外面好可怕,有个坏女人,一直欺负我,好疼。爸爸呜呜呜……”

    黑发男人似乎低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但是小团子此刻满心满眼只有窝在爸爸怀里,没有听清头顶上的话。

    “走,生白,吃饭了。”温柔的男人笑着抱住小团子,站起身往客厅走去。

    “嗯。”小生白乖巧道,他高兴地微微仰起小下巴,满眼欢喜地望着父亲。在月光下,男人的面容一片模糊,但小生白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一进客厅,男人就被脚边的一个湿漉漉的小身影挡住了去路。

    路生白好奇地望下去,是个穿着休闲装、一脸面瘫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简单地用红绳拢了起来。

    竟然是小时候的姐姐!

    小女孩将怀中还在滴水的东西努力地举了起来,踮起脚尖递到小团子的面前:“白白,吃。这是我特地为你用井水泡过的,很甜。”

    软糯的小团子闻言身体往爸爸怀里缩,脸上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姐姐,但我不喜欢吃泡肿的人头。”

    所谓的西瓜,是肮脏不堪如海藻般的头发下,被泡发的巨人观头颅。水腥、腐朽、恶臭的味道冲鼻而来,浑浊白色的眼球要掉不掉。

    粘腻的脓液沿着小女孩白嫩的手臂缓缓流下,从肘尖处滴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洼水。

    “你不是说,想吃夏日井水中泡过的西瓜吗?”清冷的小女孩抿着唇道,脸上似乎有一丝丝的倔强。

    小团子见状努力地伸出了莲藕手臂,摸了摸了姐姐的头:“但是姐姐,这不是西瓜。”

    “你说的,圆的,瓤是红的,咬下去会爆汁,甜滋滋的,好吃的。”小女孩固执道。

    小团子一点都不接受歪理,努力解释道:“但是姐姐,这个真不是西瓜。再像,它也不是。”

    小女孩的大眼睛盯着小团子,没有一丝波澜,宛如无尽深渊,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放下举起的头颅,往地上一砸,“啪嗒”一声,头颅顿时如西瓜般迸裂,尸液、碎肉、头发散了一地。

    小女孩短腿一迈,毫不在意地踩在上面,往院子里的水井方向走去:“这个不是,那我再去捞一个。”

    随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她的自言自语也越来越模糊:“幸好我提前投进去了十几个西瓜,总有一个是白白喜欢的。”

    小团子闻言小脸微皱地吐了吐舌头,探出头嘱咐道:“姐姐,记住——这次,不要捞错了。”

    等确定看到了姐姐点头后,小团子才松了一口气,仰起头拉了拉爸爸的手臂上的衣服:“爸爸。”

    “嗯?”脸上一片模糊的男人低下头,轻声道:“怎么了,宝贝?”

    “可以让天花板上的妈妈下来吗?她嘴中那块肉的血都滴在桌子上,很难擦干净。说过了,一家人吃饭,要整整齐齐地坐在桌子上。 ”

    “听宝贝的。”一道暗哑模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后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家具断裂的沉闷声,这一刻,整个房子都如同地板一般剧烈颤抖摇晃。

    小团子仰起头看去,望不见的肉山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看不清楚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肉山的身体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寄生了,不停有诡异的隆起的蠕动,仿佛随时会破皮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洁癖发作的小团子小手叉腰,秀气的眉毛微微竖起,鼓起双颊:“妈妈,你又把家里弄坏了!不可以这样!”

    肉山身体涌动,掀起了阵阵肉浪,空气中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抱歉宝贝。下次不会了。”

    “好啦,”小团子对此见怪不怪,大方地原谅了莽撞的妈妈:“没事,妈妈下次注意点就好啦。”

    随后他跳了下地,开始收拾残局,将西瓜般的脑袋,碎裂的木屑,和渗人的血迹一一擦洗干净,再将一切还算完整的东西物归远处。

    等所有都弄好后,才拉着家人回到了庭院中的大树下——家里坏了,只能露营了。

    场面好不温馨。

    路生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整整齐齐一家人,真好。

    “你是谁——”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在小团子身后炸开。

    他往回看去,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小男孩站在阴影中,眼神如毒蛇一般缠着他的脚踝往上攀延,声音冰冷:“这里,不属于你,滚出去!”

    “啊——”

    如同石子入水,小团子满心欢喜的幸福画面开始扭曲,荡起了阵阵波纹。

    “不、不、不!”

    他仓皇地站了起来,伸出双臂想要将家人们捞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所有的美好最终如易碎的玻璃一般,裂成了千百片,化成了虚无。

    “呜呜呜——”

    他蜷缩在地上,滚烫的泪珠从葡萄大眼中滑落,在模糊的视线中,一道光线亮了起来——是来自上方的。

    缀着小珍珠的路生白懵懂地抬起头,就看见一道圣洁的光柱砸了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光线就从他的脚底下岔开了,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蔓延而去,最终照亮了末端的场景。

    一个,是月光下庭院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一个,是破败简陋、肮脏杂乱,毫无人气的地下室。

    天空中,在光的尽头,一道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

    “过去与现在,选择一个吧。”

    小团子路生白有些茫然。

    “我将赋予你无上的权柄。”

    神明在人间会有一个特殊的代行者,他是信徒们的精神灯塔,是人间福音的撒播者,他就是——神明垂青的圣子。

    而章章选中的,是路生白。

    天使,最喜欢如白色羽翼般的纯洁无暇。

    它在路生白的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所有人类都不可避免会产生的污秽。

    他娇滴滴有小脾气,会伤心落泪,也会暗戳戳做坏,但他明明深陷怪物巢穴,却不曾有过一丝让它一直厌恶的憎恨和恶意——

    他就像是天生为光明而生的。

    “选吧,过去还是现在。”

    “世间万物,掠夺易,守护难。选择过去,我将赋予你守护的权柄。”

    “世间污秽,污染易,净化难。选择现在,我将赋予你净化的权柄。”

    加百列说完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无论如何选择,交易都算达成。此后的每一天,路生白所得到的权柄,都会将神明的烙印在圣子的灵魂一点点加深,直到彻底融合——

    神明的垂青,同时也是枷锁。

    小团子眼神茫然,他听不懂权柄什么的,只听懂了让他做选择。

    选择……

    他先是犹豫地望了望左边,看着遥远月光下温馨的画面后,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涩——那里有他的姐姐,他的爸妈,有他依恋却不得回的家,他想回去。

    随后他又望了望右边,那个他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地下室,又变脏了。他瘪了瘪嘴:“这个有什么好选的。”

    地下室没有给路生白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这两者根本就不配在一个天平上。

    章章见状心里很满意——路生白的性格,更适合为信徒们守一片净土,成为他们心灵的归属地和栖息地。

    小团子低下头,光明在他脸上投下了阴影。

    他望着自己稚嫩的双手:“我为什么……是小时候的模样呢?”

    他喃喃道。

    这个答案,只有曾经的路生白心里明白。

    小团子做好决定了。

    他稚嫩的脸上逐渐染上了期待之色,抓起裤脚,小心地抬起腿,在加百列惊讶的眼神中,往前一踏,踏入了黑暗中。

    人生如旷野。

    他既没有选择左边,也没有选择右边,而是选择了——未知的未来。

    他脚边的光线从脚底开始逐渐往两边暗去,最终,不管是庭院还是地下室,都重归黑暗,消失了。

    与之相对的,是小团子的脚下,亮起了光芒。

    章章:???

    怎么又不按牌理出牌啊,等等,黑暗中原来也是能选的吗?怎么连它都不知道?!

    “我往后的余生,早已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着路生白再一步,踏向了旁边未知的黑暗。

    再一块地方亮起。

    “看,为什么要跟着光走呢?”被光芒团簇的路生白昂起了稚嫩的脸蛋,朝尽头的光明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自己成为光——”

    “不好吗?”

    说着他小腿飞奔了起来,越跑越快,小脚丫在一块块黑暗之地迈过,柔软的黑发随风飘扬,小团子的脸上逐渐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的奔跑不受拘束,自由浪漫。

    所有他踩过的地方,都亮了起来。

    章章:“欸欸诶,等等,不要随便踩,榨干了,榨干了啊!”

    小团子完全听不进去,踩得越发欢快,原本漆黑的世界,逐渐亮起,最终变得如白昼般明亮——

    光明,平等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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