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月日一早,薇尔莉特便和贝内迪克特一道驾车回程,彼时泰勒正在熟睡,小家伙也难得地消停。两人只向伊丽莎白夫妇道了别,本来对这一群“不三不四”的访客持不温不火态度的尼维勒伯爵,听到薇尔莉特准备再次奔赴前线之后,也不由得对这位女士肃然起敬。

    伯爵亲自安排仆人们为两人的出行做好万全准备,往他们车上放的不只是旅途所必须的食物和饮用水,还有一些宅邸预备的可能会在巴黎稀缺的药品。

    尼维勒伯爵甚至还亲自将两人送到庭院中。

    “如果战事依旧不利,我也有义务应征入伍,希望那时薇尔莉特夫人能为我润色家书,让我的儿子为我感到自豪。”

    说完,伯爵以温柔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仍读中学的次子,他的发言老派却惹人敬佩——这位前法军总司令的侄子尽管有些过于保守,但爱国热情却丝毫不让人怀疑。

    “我会的,伯爵先生。”

    薇尔莉特说完,郑重向两人鞠躬道别,随后便和贝内迪克特一道进入汽车,驶向了返回巴黎的道路。

    当薇尔莉特还在赶路的时候,法国北部滨海城市布洛涅又涌入了一批新的军队。在英军第禁卫旅抵达布洛涅之后,当地的守军已经达到了余人,似乎在兵力上看,盟军已经足以和德军一较高下。

    但除了总兵力尚让人能感到些许安心之外,其余的消息基本都是些坏消息了。

    一是英军在阿拉斯的反击战失败了,第一装甲旅损失惨重,据说战场上到处都是玛蒂尔达坦克的残骸,英军步兵尸横遍野,除了拖延德军机械化部队北上的进军速度以外,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二是增援布洛涅的英军训练程度和武器装备着实令人抓狂。起初德内尔还以为那个第禁卫旅是什么英军的精锐禁卫军,向下属的英国连询问才知道,那个旅的人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训练了不到二十天就被拉到了法国。不光训练量不足,连兵力都成问题:禁卫旅本身就欠一个营,其下属的第爱尔兰禁卫营和第威尔士禁卫营还各欠一个连,而且该旅的反坦克装备基本等于没有。

    这就很尴尬了,即将进攻布洛涅的德国人不可能是除装甲师以外的兵种,没有反坦克炮,那跟赤手空拳有什么区别?

    “今天德国佬随时可能会来,所以我命令你们接着挖沟,哪怕多挖深一尺,多挖一条交通壕,顶住德国佬进攻的可能性都会增大一分。我们极其缺乏反坦克武器,因此朗克托准将批给我们一堆朗姆酒酒瓶以及重油,我命令沃特森上尉抽调一个排进行燃烧瓶的制作。”

    “是的,少校。”英国连的连长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好了,各忙各的去吧,一有情况向我汇报。解散!”

    在场的法国军官和英国军官一起立正离开,他们刚走不久,便有传令兵通知德内尔:“准将的命令,长官,请您测试一下到港口的电话,海军又有新舰艇抵达了,他们已经连上了通讯浮标。”

    “好的。”德内尔点头示意传令兵可以走了,随后拿起电话,“我是团营营长,接港口。”

    “这里是港口,长官,我将为您接通‘热风号’驱逐舰以检查通讯。”

    过不多久,电话就通了,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这里是法兰西热风号驱逐舰,长官,请问通讯是否正常?”

    “声音清晰,信号稳定,通讯正常,请问如何称呼?”

    “枪炮长雨果·尼维勒候补军官,长官,您以后呼叫热风号领航的驱逐舰分舰队的火炮支援都将通过我。”

    “尼维勒?罗贝尔·尼维勒将军的亲戚?”

    “是的……长官。”那边的军官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叔公在陆军里的名声有多恶劣,正是为此他才去了海军。

    “好吧,愿我们合作愉快,祝你平安,尼维勒候补军官。”德内尔说完就挂了电话,对地图前的博特阿说,“我们又多了四门毫米火炮。”

    “好事啊,少校。”

    当天德军依旧未至,而德内尔的营如同不知疲倦的土拨鼠一样,在摇篮要塞附近挖掘出一个营级的防御工事,英迪恩村两个连级攻势,农场一个连级工事,令来此视察的朗克托准将对此甚为满意。

    “我们的防御阵地以要塞为核心,防守一个长达公里的宽大正面,处处防守必然处处是漏洞,因此我重点防守公路、英迪恩村和东方的号农场。至于其他地方,如果德国佬想来穿插的话,就随便他们进来吧,自有大口径火炮和反坦克炮招待他们。”

    准将抬起头,观察了一番德内尔给德国佬准备的陷阱——几处毫无掩体可言的空地,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若是德军鲁莽地冲到这些地方,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很好。”准将微微颔首,“我看到你命令士兵挖的几条交通壕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前面的人撤退?”

    “随机应变,将军。”德内尔回答道,“如果某处防御比较顺利,我可能还会用这些交通壕向前出阵地增兵,看看能不能反咬一口。”

    “那我给你定个时间吧,如果德军有一个团向你发起进攻,你要至少坚守小时。”() ()

    “防御前沿阵地小时吗?”德内尔确认道。

    “不,连你脚下的摇篮要塞,总共给我争取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海军支援到位的话,这应该不是个很难的任务。”

    “很难,戴泽南少校。为了防止德军轰炸机的轰炸,战斗开始后舰队就会开出港口,那个时候你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那么将军,港口中是否有无线电,能及时向舰队传递我的炮击申请?”

    “这个倒有,但是在海上飘着的舰队对岸射击打得就不那么准了。”

    “那样的话,拦阻德军一个装甲团小时可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这就是为什么我把摇篮要塞交给你防守,戴泽南少校。”朗克托准将看向德内尔的目光略带歉意,“布洛涅的地形太差了,四周高中间低,处处漏风。需要把守的关键位置实在太多,我不得不把战斗力最可靠的部队放在最凶险的位置。”

    德内尔沉默了一小会,再次张口询问:“能再给门反坦克炮吗?”

    “抱歉,戴泽南少校,一门都没有了。我们八千多人总共不到四十门反坦克炮,我总不能不管防空,把所有高射炮都分配下去。请你相信我,你们东南的团营是我自己师的部队,我把他们安排在两个什么掩体都没有的小土丘上,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有两门反坦克炮。”

    朗克托将军都这么说了,德内尔还能怎么办?也只能目送疲惫的准将带着副官离开摇篮要塞的阵地。

    “小时,o小时……”

    即使对于极其擅长防守的德内尔来说,以这样的家底防守德军一个装甲团个小时的进攻也非常困难。坦诚地说,他并没有多大把握,毕竟刺刀真的不能捅穿坦克的前装甲。

    尽管坦克不可能越过深达四米的反坦克壕沟进入要塞,但德内尔总不能将所有部队都部署到摇篮要塞内部,这个在亨利四世时代或许可以供上千士兵驻扎的军事据点如今最多只能容纳一个连——除非德国佬愿意用式卡宾枪和式机枪与驻守的英军排枪对射。

    他也不能直接将在外防御的各个连撤回到堡垒附近部署,因为如此相当于缩减了营的防守宽度,使得敌人可以从号农庄东侧公路直驱布洛涅市区中心,将临近团营和第胸甲骑兵团与港口的道路完全切断——虽然打起来早晚会被切断,但朗克托准将明显不希望德内尔直接将这个十字路口放弃给德国人。

    德内尔自己也不希望。

    更何况,将各连收缩到堡垒附近对团营自己来说也未必是明智之举。全营上下只有两门反坦克炮(一门是高射炮),为了使其充分发挥火力,理应使之少受德军火力威胁。将各连收缩,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少则米,多则米的缓冲距离。此时就连德军的轻机枪都能直接压制反坦克炮,炮组还谈何以最快速度进行射击呢?

    一旦两门反坦克炮被拔掉,失去了顾忌的德军坦克直冲过来,全营被分割歼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您对这个任务感到为难吗?”

    见德内尔默然无语,博特阿上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过德内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的英语应该很好吧,博特阿?”

    “凑合,少校。”

    “很好,很好。”德内尔点点头,随后摘下船形帽,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如果我遇到不得不离开指挥部的情况,就由你负责指挥英军。”

    “少校,您不会……要讲‘义气’和各连队一道留在要塞外吧?”

    “尽管从道义上来讲,我将我军士兵部署在外围,将英军和我自己的指挥部布置在要塞内是并不合适的,但我没有迂腐到那个程度。我所指的不得不离开指挥部,是说在外围阵地陷入危机却尚有挽回余地,不必放弃的时候,我可能会带一队英国人去支援一下。”

    “那也应该是我去支援,少校。”

    “我不是打击你,博特阿,但是我了解你在训练场的表现。你在个人战斗技能方面与我相差太大,恐怕无法在激烈的交火中保持余力进行决断,换言之,你比我更适合在指挥所指挥战斗。”

    被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吐槽“战斗技能不足”,博特阿当然有些不服气:“这不可能,少校。”

    “不可能?”德内尔微微一笑,“如果下一秒钟德国人对B连发起进攻,我现在就可以召集英国人的一个排投入战斗,而你呢?你的钢盔呢?你的步枪呢?”

    “它们……在指挥所里。”

    “所以他们为什么在指挥所里,而不是在你的手上呢?”

    德内尔说完,挑衅般地戴上挂在背后的亚德里亚钢盔,又举了举手中的贝蒂埃步枪。见此,博特阿上尉只能无奈地承认,起码在备战意识方面,他远远不如自己的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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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出现的英军部队番号均为史实,历史上的英国几乎将国内所有能搜罗来的部队都填进了布洛涅、加来和敦刻尔克三个港口,这些部队的质量非常不堪。英国陆军在二战初期的疲软表现,很大程度上由于英军在大战结束后又废除了征兵制,使英军再度成为了一支只能镇压殖民地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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