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德内尔收到消息,戴高乐将军不日即将抵达拉密堡,之前还要视察喀麦隆和法属刚果。自由法国的领袖还邀请艾布厄、马尔尚等毅然加入抗战伟业中的殖民地长官一同到布拉柴维尔会谈,至于德内尔,戴高乐让他留守乍得,在会议期间继续指挥战斗。

    作为非洲远征军总司令,德内尔要指挥的部队并不多,总兵力只有三千不到,凑个旅都有些勉强,但战区却大的没谱,几乎囊括整个法属西非。

    还好有勒克莱尔作为副手为他分忧,使他不必再烦恼赤道非洲的事。

    只是德内尔的另一个副手马尔尚的能力便有些不足了。一战结束后便混迹于法国各殖民地的马尔尚上校精通治安维持,却对正规作战缺乏经验,他指挥自由法国第一团在尼日尔可谓步步为营,四平八稳。

    德内尔虽然对缓慢的推进速度有些不满意,但他并不了解且暂时没时间去了解尼日尔的地理环境,更何况推进速度再慢,尼日尔也基本上顺顺当当地拿下了,他也不好批判马尔尚。

    不过在德内尔初步解决了后勤问题,开始重点回头关注尼日尔战事之后,他终于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马尔尚上校已经将整个第一团拉成一条长战线,极其“稳重”地向西一线平推,难怪慢得要死。这堪称梦回一九一八的部署,实在令德内尔苦笑不得。

    本来他还在担心如何不伤马尔尚颜面地取回指挥权,戴高乐的命令就到了,正好有关于马尔尚的安排。德内尔立刻迫不及待地将他从前线召回,然后打发他去杜阿拉迎接戴高乐将军,“顺便就为法国收复尼日尔的功劳接受戴高乐将军的表彰”。

    这位可怜的殖民地上校还以为,是德内尔主动将在领导面前套近乎的机会让给了他,因此还对德内尔颇为感激呢!

    这人的智商让德内尔和艾布厄总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和人真是不能一概而论,除了资历以外,马尔尚是哪一点都比不上勒克莱尔啊……

    负责协调戴高乐将军行程的德库赛尔向德内尔报告,称戴高乐将在月日前后抵达拉密堡。德内尔算了算,余下的时间勉强够他走尼日尔最前线一个来回。于是他便带了两个司机,以及从殖民地军队中征募的、充当他副官的本地黑人少尉巴布鲁,乘一辆吉普车星夜兼程前去视察。

    在月日,经历两日苦旅的德内尔终于穿过漫长的沙漠地带,抵达了一团二营的驻地马达瓦。蓬皮埃上尉得到消息到阵地上迎接指挥官的车驾时,正看到这第一团的团长扶着被沙子磨得严重掉漆的吉普车咳嗽,最后吐出了一口夹着血丝的浓痰。

    这一幕令蓬皮埃感到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得肺结核了?”

    “没有,上次大战的后遗症,空气过于干燥肺就会难受。”德内尔接过巴布鲁副官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接着继续解释以打消部下的疑虑,“中间过沙漠实在太干了,往常只是有痰,这也是我第一次咳出血丝,但没办法,总不能不喘气了。”

    蓬皮埃这才松了口气:“那段沙漠确实要命,好在现在我们已经打出来了。”

    “部队士气怎么样?”

    “出沙漠之后好多了,上校。我们营状况还算好的,雷尚的营情况才惨,他们一直走的外线,那里气候恶劣,补给也差。这两个星期马尔尚上校一直命令他们防御不存在的突袭,官兵怨气都很大。”

    “从你这走了我就去他们那里看看,你也跟来,我们开个会,定下下一步的策略,我不打算按照马尔尚的办法继续一线平推过去。”

    一听这话蓬皮埃就笑了:“那可太好了,这样四平八稳的战术虽然很稳妥,但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稳妥吗?”德内尔并不以为然,“稳妥只是因为你们的对手太过废物,躺平任打,如果对方稍有战意,朝你们补给线来一下,你们顶得住?”

    蓬皮埃立刻尴尬地沉默了,不过德内尔却没有继续批判下去,反而先向前者坦白致歉了:“这不是你们的错,至少我的错比你们的错更大。我之前连团长都没做几天,这次一下子领导这么一大摊子工作……这一个月来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当年看贝当元帅指挥全军万马何等潇洒从容,现在自己试试,才几千人的部队就理不清头绪了。”

    说到这里,德内尔提到了另一件事情:“你这里有发现什么人才吗?能当参谋用的,当副官用的,或者基层军官用的,让他跟我走。有多少来多少,来者不拒。”

    “那我这营还开不开了?”蓬皮埃笑着吐槽。

    “你小子少给我装,你的兵还是我给你招的,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德内尔没好气地驳斥这位营长,“当时兵力匮乏,多少军官种子拿来给你当大头兵使了?我可告诉你,那些军校生早晚都得调走,这可是圣西尔最后一期了!你先给我十个最好的副连副排,然后再从军校生里抽人补上。部队缺额我给你补非洲兵。”() ()

    “是,上校。”

    和蓬皮埃一路闲聊着,德内尔就来到了阵地上。第二营设置的阵地非常简陋,令德内尔很不满意。士兵们的士气尚可,但是精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连续跋涉了两个月的他们急需休整——马尔尚采取一线平推的战术,又为了加快进度不断催促进军,导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总是出于奔波和战斗的状态,也难怪他们各个精疲力竭。

    士兵的靴子如今磨得不成样子,袜子更是惨不忍睹,人人都在过去两个月中练就一双铁脚板,年轻官兵们脱鞋展示出的双脚的惨状令德内尔非常心疼。

    “我们都走了一千六百多公里,这已经是第二双军靴了。”蓬皮埃解释道,“第一双军靴早就走烂了。”

    “确实辛苦,应该休整一下,哪怕就几天呢。”

    巡视过二营之后,德内尔又拉着蓬皮埃去看了三营和一营。三个营当中,数着蓬皮埃营的状况最好,其他两个营各有各的问题。三营的黑人上尉雷尚对纪律抓得不严,军纪非常散漫,一营也差不多。

    德内尔最后将三个营长召集到三营营部中,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现在补给的问题基本解决了,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一是防御稀松,二是官兵疲劳,三是军纪松懈。我认为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解决方案有三个,一是统一指挥,二是变更策略,三是严抓纪律。

    所谓统一指挥,就是在德内尔回到乍得与戴高乐会晤期间,全团由蓬皮埃指挥。德内尔将能力最强的二营长提拔为少校副团长,并将二营的副营长扶正。如此就在他离开部队的时期统一了指挥。

    所谓变更策略,则是指放弃马尔尚那低效折磨人的一线平推,改为沿交通线交替掩护推进。通过这一段时间与尼日尔军队的交战,第一团上下都意识到以尼日尔的兵力不可能吃下该团任意一个营,更何况他们连交战的意愿都没有,基本属于望风奔逃、一触即溃。

    既然如此,德内尔便令他们不要一个村镇一个村镇地占领,组织一个带电台的先遣连前出侦察,大部队随后沿公路开进,最后留下一批组织小部队乘马匹或骆驼去接收远离交通线的村镇。

    “这里不是敌我两军阵线绵延数千公里的欧洲,不要担心侧翼没有被占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有管后方,补给线有遭到袭击吗?”

    非说有的话,也是有的,曾经有一伙昏了头的土匪来袭击运输队,不过很快就被护送部队的机枪教做人。但是当地居民确实对尼日尔当局没什么忠诚度,他们才不管是谁当官,根本没兴趣跟对他们没什么威胁的自由法国军队打游击。

    “我再给你们增配一部分汽车运水,让官兵每日用水量能再加一升,达到三升,节俭一点也能每天洗洗脚,擦擦汗。”

    至于纪律,则有两条:“一是要注意军事纪律,我不客气地说,你们现在构筑的阵地完全没按照操典来,就是一坨狗屎!有些士兵散漫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卫生也搞得很差。我告诉你们卫生是要命的大事,在沙漠里闹了瘟疫招了苍蝇,疟疾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前累死累活情有可原,从明天开始休整三天,蓬皮埃必须把军纪和卫生抓好。不能让自由法国第一团成了个烂团、废物团——将来你们可是要去和德国人打硬仗的!”

    “明白,上校。”“是,上校。”

    德内尔点点头,随后郑重地提起第二件事:“第二条,军队对外纪律也要注意。不允许骚扰民众,不允许抢劫强买,更不允许杀人强奸!谁犯了前两条,就给我送到拉密堡,我亲自收拾他。要是敢犯第三条,不管是谁,不管级别多高,一律拉到苦主面前就地枪毙!就算没了苦主,在尸体面前也得把犯人毙了!”

    德内尔的重话令三人为止凛然,纷纷立正答应。他这才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是来收复法属西非的,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够,一定要赢得当地人的支持。要是军机不好,砸了自由法国的名誉,谁还来当我们的兵?闹出游击队来,我们哪有兵力剿灭?!”

    “更何况,殖民地人难道就不是法国人了吗?!”

    嘱咐完了这些,德内尔便让各营长返回自己的营。他自己又留下和唯一的黑人军官雷尚上尉聊了聊,确保没有人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之后,便和该营的士兵们一块吃了顿便饭,闲扯了一会就准备离开了。

    为了避免团长再咳出血痰,蓬皮埃想了个办法。他让士兵们找了个防毒面具,将滤嘴打开,掏出里面的滤芯,再塞了团浸过水的布条,就此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加湿器。

    德内尔向官兵们表示感谢之后,就带上这个“加湿面具”返回拉密堡了,路上他倒是试了试这个玩意——卵用没有,还差点把他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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