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况极其激烈的情况下,红空军任何类似于“给你们一段时间整训休整”的承诺都是极其可疑的。事实上,团的“整训”刚刚进行了一天,红空军就发来了新的命令。

    “咱们的老朋友古德里安选中了图拉以北作为他的主攻方向,在德军优势兵力和火力的猛攻下,波尔津中将的第集团军已经左支右绌,难以为继了。为了支援遭到包围的步兵第师撤离,我们要掩护我们的另一群老朋友——前线轰炸机第师的伊尔-们——轰炸德军装甲部队。(俄语)”

    团里只剩罗贝尔一个法国人之后,团长布置任务都改用俄语了,这对罗贝尔来说影响不大,因为他正站在全团法语水平最好的卢申科的身旁,享受后者一对一法语口译。

    “简直是伏罗希洛夫元帅的待遇。”李尔斯维克介绍任务前曾开过这样的玩笑,罗贝尔这才知道卢申科此前曾在英法苏军事谈判这样重大的外交活动中充当翻译。这样卓越的翻译人才怎么会“下放”到野战部队做政工军官呢?罗贝尔实在有些不明白。

    李尔斯维克还在继续布置任务:“前线轰炸机第师的参谋长已经抵达骑兵第师的师部,以便在解围过程中更好地协调对地支援。这次行动要求轰炸的持续性,因此该师会将伊尔-零散派出,我们也是一样。他们什么时候起飞,我们就什么时候起飞。(俄语)”

    说完任务概述,李尔斯维克便开始调派人手:“今天的顺序是一中队先出击,然后是二中队。团部小队负责在你们油料耗尽的时候进行接应,每个人都要做好出击两次的准备,出击时间等通知。好了,解散,赶紧回去休息!(俄语)”

    众飞行员向李尔斯维克敬礼告别,然后鱼贯而出,返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罗贝尔起初还想去问问卢申科作为一个出色的法语翻译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但转念一想又算了,他的好奇心还不足以驱使他费劲开口问这话。

    上午八点十分,红色信号弹升空,一中队的所有飞行员立刻登机出战,团属小队也跟着做好了战斗准备。

    罗贝尔呆在自己的机库(实际就是个帐篷)旁烤着火,默然看着几个地勤人员拿一个空油桶做桌子打牌,等待召唤自己的那颗信号弹腾空而起。

    “你的话少了许多。”

    并未参与打牌的伊利奇下士走到了罗贝尔身旁,罗贝尔头也不回地回答:“可能原来的我实在是聒噪。”

    伊利奇心疼地将手搭在了罗贝尔的肩膀上:“你得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不要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见罗贝尔只是点头,伊利奇无奈地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

    正当他还想开解罗贝尔几句的时候,一发蓝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团属小队出战!罗贝尔见状,立刻起身,在飞行夹克外又披上苏联飞行员配发的冬季大衣,接着抄起从步兵那里要来的棉手套,笨拙地跨上机翼,然后踩着机翼根部进入到机舱中。

    厚重的大衣使他肥了一圈,坐到飞行员座椅上时几乎把机舱塞得满满当当。如果有可能,罗贝尔也不想将自己穿成一头狗熊,但没办法,这批雅克-座舱密封性实在是太差了!

    昨天他才在天上飞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冻得手脚失去知觉。爬升到四千米高度时,机舱外的温度已经降低到零下摄氏度,他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冷风从脚下和左手边灌进驾驶舱。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架发动机隔舱和驾驶舱之间的密封性也很差,为防止发动机那边过来的废气憋死自己,他还得把座舱盖留一道缝散味。

    两项效果叠加,机舱里的温度降到零下度甚至更低毫不令人意外,给罗贝尔冻得降落时差点直接摔在飞机场上。为了防止因寒冷而失去战斗力,基地的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便给他凑了一套“防寒行头”。这身衣服的穿着体验非常糟糕,不过确实很暖和。

    罗贝尔驾驶着雅克-飞上云霄,四机编队在三千米的高度上以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向西飞行,随着战线往东推移,他们要到前线是越来越快了。

    “五分钟后就要跟敌人遭遇了,第师的参谋长卡扬斯克说大概有十一二架梅塞施密特正在跟一中队纠缠。(俄语)”

    李尔斯维克用俄语说完,立刻又用法语向罗贝尔重复了一遍,罗贝尔回复“收到”之后,便提出了建议:“今天气象条件比较好,看不到什么云彩,我们或许可以提升一段高度。很多德国歼击机指挥官喜欢居高指挥,遇到实际就俯冲攻击,然后继续回到高空。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借助背后太阳光的掩护抓到他们,直接打掉他们的指挥官。”

    “可以,克吕尔中尉,我们再往上爬一千米。”

    “收到,少校同志。”

    于是四架飞机又向上爬了一段。

    爬升的过程降低了飞机的速度,因此团属小队发现敌机的时间比李尔斯维克预计地晚了一分多钟,不过这点代价完全值得。飞到战场上方的罗贝尔等人很容易就发现了,在缠斗中的诸多战机中,只有两架灰色的德军战机正处于俯冲后的爬升脱离阶段。

    “就是那两架:不是指挥官,就是王牌!我们上吧!”

    李尔斯维克正要下令,罗贝尔急忙劝阻:“等等,少校同志!他们现在距离我们还有近三公里,显然还没有发现我们,不如趁机绕到太阳方向再俯冲,顺便让他们的速度继续降低。既然要打,那就不能叫他俩跑了!”() ()

    李尔斯维克非常信任罗贝尔的战斗能力:“行,我跟着你,你来决定什么时候进攻!”

    “收到,少校同志!”

    罗贝尔便带着小队绕行一段,保持小队处于德国佬视线盲区的同时逐渐下降高度,最终在德国佬改平转弯、速度降到最低的时候直接将油门推死:“冲!(俄语)”

    四架雅克气势汹汹地扑向两架敌机,敌机的飞行员们显然听到了空中传来的不祥的战斗机引擎轰鸣声,但梅塞施密特的座舱视野本就差,再加上罗贝尔他们还有太阳的掩护,他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来袭之敌。

    就算德国人的战斗机都配备了电台,能让他们接受战友的警告,但还是太晚了!罗贝尔和僚机德卡斯特罗一同开火,直接将那两架飞机中的一架打成碎片!

    然而李尔斯维克和他的僚机斯格罗夫却没能击中另一架德机,那个德国佬做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桶滚,其动作时机还是机动轨迹都漂亮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这是个硬点子!

    “号击落了敌机!”罗贝尔毫不犹豫地将战果让给僚机,“少校同志,你继续指挥,我跟号去缠住这个家伙,不能让他继续猖狂下去。”

    “你去吧,法国人。”李尔斯维克通过无线电回答,“我跟号就学这两个人的战术——俯冲、攻击、脱离。”

    “收到,号跟我来!”罗贝尔推杆俯冲,驾机从三千五百米高度呼啸而下,对那个德国佬穷追不舍。那个德国人在速度劣势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试图逃离罗贝尔及其僚机的追赶。

    但罗贝尔已经不是一年半以前那个能被自己的长机轻松甩开的新手了,他一直死死地咬住那个德国佬,时不时扣下扳机给他两枪。飞机高度掉到一千四百米左右的时候,他看清了德国佬飞机上的数字:。

    罗贝尔注意到德卡斯特罗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立刻提醒后者:“速度快到极限了,号,你不要追了!改平去跟号汇合!”

    “你也不要再追了!”耳机里传来李尔斯维克焦急的声音,“好像是条大鱼,那群德国佬全冲你去了!!”

    “那不是更得追吗?!”罗贝尔咬牙回答道,“趁着敌人吸引力在我,干脆重创他们!”

    “我已经命令二中队起飞了,一中队的人也在全力拖住对手,你坚持住!”

    此时的罗贝尔已经无暇回答,他用力拉起战机,巨大的离心力将他死死地摁在座椅上。他看着德国佬的飞机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它的轮廓塞满了整个瞄准具。

    他开火了。

    .毫米机枪的威力必然不如毫米机炮,但也不至于到挠痒痒的程度。罗贝尔看到曳光弹指示出的弹道终点先是在机尾,然后到了机身和机头,座舱与发动机都被穿了个稀烂,里面坐着的德国佬恐怕已经变成碎肉了。

    罗贝尔极为振奋,他炫技式地踩方向舵、拨操纵杆,做了一个完全不亚于那个“硬茬子”所做的桶滚,游刃有余地让一个德国佬冲到了自己前头,甚至还反手削去了它的一片尾翼,引得正要返航的伊尔-驾驶员们都打开无线电为他叫好。

    那些伊尔-们顺便像游弋的鲨鱼一样,用一种性能比施瓦克更出色的机炮将那个因尾翼被击碎而失控坠落的梅塞施密特打成碎片。

    “感谢战斗机同志送的战果!(俄语)”伊尔-驾驶员们再次说道。

    看得出来,罗贝尔击落的那个德国人地位确实不低,急了眼的德国佬疯了一样朝罗贝尔冲来,但梅塞施密特的爬升固然不错,可在灵活性上完全无法同雅克-相提并论。罗贝尔越战越勇,在空中疯狂拉扯,直到从包围过来的战友们将德国佬打得四散而逃。

    “啊,苏卡,来吧,苏卡!”在地面上,全程围观了罗贝尔战斗的前线轰炸机第师参谋长感慨了近一分钟,才拿起电话向后方的师部汇报,“师长同志,向上级请求更多的战斗机吧!咱们战斗机部队有个不要命的把马蜂窝捅了!(俄语)”

    “他们打下什么来了?!(俄语)”

    “观察哨报告,打下来一架机号是的梅塞施密特,不知道飞机上的是谁,但肯定是个大人物,德国佬现在全都疯了,团的李尔斯维克已经把预备队拉上来了——妈的,德国佬的援兵也到了!(俄语)”

    “我马上向方面军空军要支援!(俄语)”

    后面的事已经跟“捅马蜂窝”的罗贝尔没什么关系了,他在打光所有的子弹、击伤了另一架梅塞施密特之后,便带着僚机返航了。这次战斗不仅罗贝尔收获颇多,就连德卡斯特罗也取得了两个战果(第一个算是罗贝尔让的),以至于在返航途中,他甚至忘记关送话器就开始唱歌庆祝:

    “起来,巨大的国家

    作决死斗争!(俄语)”

    心中抑郁之气一扫而空的罗贝尔也跟着哼唱起来。

    “要消灭法喜寺强盗

    消灭万恶匪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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