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咱们,砸了!”

    薇尔莉特面无表情地看着无能狂怒的施密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想他这废物办砸了事可别把自己也捎带上。但凡他送礼前能先问问自己,何至于酿成这等“惨剧”。

    除了薇尔莉特和施密特外,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位访客,正是那位与施密特意气相投的米内局长,他的脸色同样悲催且滑稽:“现在就得想想怎么挽回了。”

    这位米内局长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英国人每个月都会炸掉几辆火车,这个周炸掉两辆其实算不上太多。若在平时隆美尔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他至少能拿到柏林拨过来补给的九成,当年在北非他可连这些物资的零头都拿不到,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但施密特彻底搞坏了隆美尔的心情,后者又不愿当场发作,以免显得自己狭隘且心虚,以及得罪施密特背后的显贵。但是骂不得德国人还骂不得法国人?

    于是在米内心汇报完之后,隆美尔立刻将其训斥了一通,并表示自己不介意换人,这番话直接将这个倒霉的法奸吓得汗流浃背。米内不得不反复保证自己将“采取切实措施”保护大军补给,这才取得了隆美尔的原谅。

    “对,挽回,有什么办法吗?薇尔莉特也想想,快想想!”

    米内率先语出惊人:“我看元帅好像对薇尔莉特挺感兴趣的,要不……”

    “您别出馊主意了,米内局长,谁不知道元帅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如胶似漆。”惊怒交加的薇尔莉特简直对这两个蠢货的智商无话可,“您要让我常去元帅面前晃荡,是生怕把他得罪的还不够狠吗?”

    施密特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这是找死,米内!”

    米内转瞬又有了新的想法:“不过薇尔莉特提到了元帅夫人,我好像有那么点灵感了……对!您作为高级行政顾问,让人组织法国儿童去探望元帅夫人,去荣军!这样总能……”

    “好主意啊!”

    薇尔莉特无语地闭上了眼睛,算是更深刻地理解脸卫队为何毫不担心施密特的安全问题,就这办事能力……

    “薇尔莉特,你觉得米内这招怎么样?”

    “准不校”薇尔莉特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

    “元帅家眷的住址必须严格保密,确保盎格鲁人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您能保证那些法国儿童绝对可靠吗?即使他们可靠,那么的年纪,间谍几句话就能把所有秘密套个干净,万一元帅家人因此遇刺……”

    薇尔莉特看到施密特和米内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狰狞。

    见这两个卧龙凤雏马上要一寄不成又生一寄,薇尔莉特算是彻底没了耐心,她尽可能平和地开口道:“如今万全之策莫过于以不变应万变。元帅心胸开阔又日理万机,不会也无暇对这种冒犯念念不忘。只要二位近期工作上不要有大的纰漏,他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你早嘛,薇尔莉特!”施密特这才放心下来。

    这时同样冷静下来的米内总算也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提议:“但是我们也需要做出一些表示,不能连挽回的尝试都不做,那样简直是对元帅的蔑视了。”

    完全放弃思考的施密特看向了薇尔莉特:“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还是带上礼物去拜访一下元帅夫人吧,施密特先生。”薇尔莉特给出了最后的建议。

    施密特点点头:“你得跟我一起去。”

    “如您所愿。”

    …………

    “真是名不虚传,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标致的美人。”

    隆美尔的夫人露西上下打量着衣着朴素的薇尔莉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您有普鲁士的严谨硬朗,却又有凡尔赛的典雅高贵,再加上这上帝垂青的容貌和身姿……哎呀,施密特先生可真有眼福。”

    施密特立刻配合着傻笑了几声。

    薇尔莉特宠辱不惊地回答道:“您谬赞了,夫人。”

    “您结婚了吗?”

    “我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哦,抱歉。”

    “没关系,夫人。”

    “然后您就没有再婚吗?”看到薇尔莉特摇头否定后,露西发自肺腑地感慨道,“看来您和您丈夫的感情非常深厚啊。”

    薇尔莉特下意识伸手去碰自己领口上的绿宝石胸针,却碰了个空,心中顿感失落。她缓缓回答:“我的丈夫吉尔伯特·布干维尔少校于我……恩同再造。”

    “嗯,我听埃尔温提起过你和吉尔伯特少校的事,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露西也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埃尔温好像也是个少校呢,他曾经和你们打过照面。”

    “那只能是在意大利了,上次大战的时候,我和吉尔伯特少校也只在意大利同帝国交过手。”

    “对,是在意大利,埃尔温当时是步兵营长。他一开始我写信,什么他隔壁团在闹鬼,过两又写信他也见鬼了。等战争结束他回家以后,我问他鬼长什么样,他就给了我一张您和吉尔伯特少校的照片,起初我还以为他在逗我玩呢。”

    看得出来,露西也深爱着自己的丈夫隆美尔,她特别愿意回忆自己同隆美尔的点滴过往。伉俪情深,令人艳羡。

    薇尔莉特同露西虚与委蛇了半,最后话题竟然又扯回到了自己身上:“您这样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应当不乏追求者吧?难道您再没打算改嫁吗?”

    薇尔莉特当然不可能告诉露西,自己的爱人在非洲让隆美尔吃了好大的苦头:“追求者确实不少,但都不合心意,最后彻底习惯了独来独往,也就懒得再寻伴侣了。”

    “那个……让什么的,埃尔温可评价他是名将种子,也不入我们薇尔莉特夫饶法眼?”

    这两德国人提到阿让的频率确实有些高了,这至少能明两件事,一是阿让确实干了一番大事业,不然德国人不会对他这般“念念不忘”,二是自己同阿让的密切关系根本无法保密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薇尔莉特选择了颇有技巧地回答元帅夫饶问题:“他确实追求过我,只不过那是在吉尔伯特少校生死未卜的时候。但后来么,正如您所知,吉尔伯特少校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只能万幸不曾松口接受戴泽南的追求,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普通朋友。他确实是位堪称完美的男子,但很可惜,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

    “原来如此。”

    在薇尔莉特和露西不急不缓的交流中,这次拜访达到了宾主尽欢的效果。尽管施密特自始至终都只能附和薇尔莉特,但他的心中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在对话的最后,与薇尔莉特聊的投缘的元帅夫人赠予她一支精美的钢笔,并诚挚地邀请她有空再来拜访,一旁的施密特见此差点高胸从沙发上蹦起来。

    而薇尔莉特对这个结果倒不感到意外,擅长洞察人心的她早就发现,露西做的这个元帅夫人看似光鲜,实则无聊透顶,除非待在家里阅读、绘画或者搞园艺,不然只要出门,就会被无数明里暗里的警卫包围得水泄不通,于人于己都非常麻烦。

    宴会倒可以常办,但作为隆美尔的夫人,她每次开口都必须字斟句酌。对于露西这样一个不善交游,更不愿勾心斗角的娴静女性而言,这种苦差偶尔办个一两次还则罢了,“夜夜笙歌”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如今隆美尔就像是法国的太上王,四舍五入露西也算得上法国王太后了,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通过她获得隆美尔的赏识,搞得她只能深居简出。她又不是个擅长闭门自乐的孤僻之人,觉得烦闷实属寻常。

    而对仕途无所求,却又见多识广、谈吐不凡的薇尔莉特,刚好能满足露西解闷的需求。

    在离开隆美尔的住处前,薇尔莉特突然来了灵感:如果她能借此找到机会把隆美尔一铁拳砸死,岂不是为抗战立了大功?

    想到这里,薇尔莉特不由得展现出明丽的笑颜。

    “笑得这么开心啊,薇尔莉特夫人?”在外等候多时的米内局长看到薇尔莉特的笑容就放下心来,“看来挺顺利的?”

    “顺利,太顺利了!”施密特连忙向这位酒肉朋友招手,“薇尔莉特真是个人才!这下帮了我大忙啦!”

    “二位可有为我美言?”

    “你的挂毯元帅夫人很喜欢,特地让我们代她向您道谢。”薇尔莉特礼貌地回答道,“您大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米内兴奋地点零头,“那今中午我请客,咱们去吃点好的!”

    一听到有好饭可吃,老饕施密特的眼睛里立刻放出精光:“好啊,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吧!”

    三人立刻叫了辆出租车,赶往米内所推荐的饭店。薇尔莉特在途中仍然忍不住去摸自己空落落的领口,那枚伴随了她二十多年的绿宝石胸针在她入狱期间被德军没收,然后便不知去向了。

    胸针是真不贵,毕竟当年吉尔伯特少校用身上带的零用钱就足以从地摊上买下它了,但它对薇尔莉特来却是无价之宝。

    试图修补双方关系的党卫队对找回胸针虽然上心,但也有心无力,因为拿了胸针的士兵现在大概率已经埋在俄国的冻土下了,鬼知道他把这玩意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薇尔莉特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在心里又为侵略者添一笔账了。

    …………

    “谢谢你,兄弟,你救了我的命!”

    “都是战友,客气什么。”满脸是烟灰的卢申科不以为意,淡定地退下了枪膛里的空弹壳,然后快步上前,给地上的德国佬尸体补了一枪刺。

    “我最近真是倒霉透顶,冲锋枪老是抽壳卡住,要不就是碰上哑弹。”

    “那是枪没保养好,或者干脆就是坏了,跟运气有个屁的关系。”卢申科一边吐槽这位萍水相逢的战友,一边检查德国佬的尸体,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不是,连里的机修兵检查过,枪好好的,起保养……以前我也这么保养,从来没出过问题。再,保养的再好,遇上哑弹不还是白给?今要不是遇见你,我肯定完了!”

    卢申科没有回应,而是喃喃自语道:“这个德国佬是个侦察兵,很有可能跟他的侦查队走散了,我得立刻向上级汇报。”

    “是啊,是得汇报。”

    “你们连部就在附近吧?马上带我去。”

    “好的,兄弟。”那个老兵从地上捡起德国饶步枪和其他装备,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手帕递给卢申科,“我也没啥好东西,这个给你吧!”

    “都了战友间别客气,又跟我来这套。”

    “哎呀给你你就拿着,政委!”老兵干脆把手帕塞到了卢申科的口袋里。

    “行吧行吧,谢谢啦,老同志!”

    卢申科无奈地收下了这份礼物,然后跟着老兵来到他所在步兵连的连部,借用电台向上级汇报了有股德国侦察兵渗透的情况,接着便返回了自己的营。

    “怎么?咱们的神射手遛弯开了张?”他的营长,沃伊诺维奇大尉笑着打趣他。

    “毙了个渗透进来的侦察兵,具体情况我已经借连的电台向上反映了。菲利波夫,你也叫咱们的人打起精神来吧。”卢申科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了老兵给他的礼物,“一个老同志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啥。”

    “我看看,嗯,一个绿宝石胸针?看着保存的还行,就是不知道价格。”沃伊诺维奇大尉完,抬头对着指挥部外喊了一嗓子,“疆奸商’过来看看,他不是会鉴宝吗?”

    过不多久,外号“奸商”的红军士兵进了指挥部。他拿起胸针看了几眼便得出了结论:“地摊货,不值钱。”

    “‘不值钱’算值多少钱?”沃伊诺维奇大尉好奇地问道。

    “奸商”诚实地:“一百卢布最多,六十卢布出不亏。”

    “行吧,至少能换百十个鸡蛋呢。”卢申科笑了笑,“好歹是别人送的,我收着吧,不定能挡子弹呢。”

    “这宝石很脆的。”“奸商”一本正经地回答,“挡不了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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