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蝶群吸食了玉霜后化作蛮横的灵力,这些灵力随着一道灵识一同没入了舜华的体内。

    她浑身发烫头上冒出密密的细汗,当即盘腿坐在地上调息炼化。

    此前舜华的术没食过灵蛊,以往夙灵也吃鬼食血肉,那些力量汇聚在自身她的脑子里会被混沌的黑雾笼罩,这次里却清晰地浮现出玉霜的过去。

    只道是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却不知这世道究竟如何定义生命的,不管拿蛇虫鼠蚁所炼,还是拿人魂所炼,蛊的炼制都是残忍至极的。

    曾经对灵蛊的炼成只知道个大概,这次她在玉霜的魂魄中看到了灵蛊成形的炼灵过程。

    那是在一个春光作序的日子里,何家带着聘礼上门同玉霜议亲了。

    何夫人带着何遇笑着一直拉着玉霜的手夸她好,惹得玉霜的脸上羞红一片。

    玉霜没有父母,全凭自己做主,自是愿意的,但那年她还未到成婚的年岁,所以婚期只得定在两年后。

    两家的亲事就这么说下来,那日玉霜拉着何遇一起去大树挂上了祈愿木牌。

    为了和舜华之间的约定,她将婚期定在传灯大会前夕,待嫁的那段时间她在家中绣自己的嫁衣,时而捂着嘴偷笑,何遇家在她对门经常带一些东西的过来看她,红着脸替她做一些家里的活儿。玉霜总是眉眼弯弯,笑的干净明亮,时不时打趣她的未来准夫婿。

    过了一个月,玉霜给去舜华送了帖子,但了蛊司那大门,无论她怎么求门口的守卫,守卫都不放她进来也不肯帮忙传达她话和帖子,只说祭司大人忙于司内事务,从不见客。

    这些年来送给舜华送贴的人很多,什么样的说辞都有。

    最后守卫被她磨得不耐烦了,敷衍地收下请帖说一定会送到,玉霜才悻悻从司门离开。

    在离开后,玉霜还是没放弃想翻上蛊司的高墙进来找她,结果在后墙的树林中碰到了回司的沉伽。

    这些年想进去一窥究竟的人也有,玉霜看起来同其他想看蛊司除了月神像外是什么样的少年人一般,沉伽叫住她温声道:“姑娘,这些墙都有禁制,你进不去的,过不了多久就是传灯大会了,那日你便可以进去看看月神像。”

    沉伽这些年身量高了些,脸上褪去了当年少年的稚嫩,玉霜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同舜华一起来白云寨的司主,本想上前去问却止住了,当年那位小大人和这位司主看起来不怎么熟络,贸然行事怕给小大人带来麻烦。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玉霜那日只好作罢,后来每七日她便要来蛊司一趟看能不能遇到舜华。

    可她不知道的是舜华那一年里不是出任务就是在闭关,她的任务通常很隐秘并不会从大门走。

    半年后白云寨换了俆致远当任新的寨主,一起来的还有被玉霜剥皮挖眼的那个老者,老者神神叨叨地说他能带领寨子走向神话,徐致远也是个蛊修士,不到三个月寨子八成的人就以他们马首是瞻。

    渐渐地徐致远他们炼的东西越来越邪,寨子时不时的就受一次难,寨里的修士和普通人关系越来越紧张。

    蛊司的人在白云寨被玉霜灭门之前依旧会第一时间派人帮他们解决捅出的篓子,所以长老殿肯定知道炼灵一事,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默许的。

    一天夜里,寨子里所有普通寨民抓了起来,其中就有玉霜,何遇的爹是修士所以一家逃过一劫。

    徐致远将这些普通人关在一个地牢里,让他们每日吃着沟水三餐,牢房的看守不亦乐乎换着法用酷刑折磨他们,拔指甲烙铁剥皮的什么都有,甚至把蛊虫放在他们体内搅动五脏六腑,几个老人小孩第一天就身死牢中。

    没几天有个女人来地牢:“这个地牢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女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白云寨的寨民们淳朴,没人能对自己的邻里乡亲下得去手,他们皆想着看各自的造化,谁能活到最后就是谁,可牢里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被看守拖出去杀了分尸再扔回地牢中,在恐惧下终于有人动手了。

    玉霜每日以泪洗面在地牢的墙上刻着日子,她快要和何遇成亲了,她不能死。

    她不断向上天祈愿,祈求上天能派一个人来救救他们,何家在寨中也只是普通人,一到夜里她梦中的救世主竟都是孩时的舜华。

    她相信若是舜华来后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找她的,蛊司也一定不会对徐致远他们做的事坐视不理。

    蛊司在苗疆很多人心中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因为无论多大的事司中都会派人在第一时间出面解决。

    舜华叹了口气,徐致远这些年来司中多次,长老殿不可能不知道白云寨发生了什么,绝对还参与其中助他炼灵,而他们表面做的那些善事也只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可以更好的稳固地位罢了。

    玉霜在地牢中拼了命也要活下去,她还要和何遇成亲,她就要有真正的家人了,这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而活着才有希望。

    直到一天午时这个地牢里只剩她和一个姓曹的大叔了,曹大叔身形魁梧又高大,玉霜必然是打不过的只能不停躲闪。

    约莫半炷香后玉霜没了气力倒在地上,曹大叔拎起她红着眼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

    但曹大叔还是对一个小姑娘掉以轻心了,玉霜趁着他不备拿出了藏在袖中的银簪,然后用力贯穿了大叔的咽喉。

    玉霜被摔在地上麻木地望着牢顶。

    大叔死前依旧拼了最后的气力对她说:“玉霜,一定要活下去。”

    这个地牢终于只剩她了,她活下来了,玉霜抱着双膝低声啜泣,渐渐她的啜泣声变成嚎啕大哭。

    ‘活下去,就算是身处这深渊,也要活下去。

    神明啊,我祈求你,帮帮我吧!’

    这天夜里徐致远和老者来了牢中,地牢腐臭中带着血腥的爬满了蛆虫,门口饭菜上空飞舞着苍蝇,下午送来的饭玉霜一口都没吃下去,她脸上带着泪痕,蜷缩着纤瘦的身子在角落昏睡过去。

    老者满意的点头道:“就是她了。”

    后来几天,玉霜不仅受到了更狠毒的鞭打酷刑,那些人甚至还折辱她。

    她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终于在一天她彻底活不下去一头撞死在了牢中。

    天上打着响雷,她的灵魂离开肉身便化作了世间最凶厉的恶鬼,但就算她这样怨气滔天恶鬼不断撞击着周围牢笼居然也出不去。

    舜华这才发现这间地牢的四方设了自己从没见过的囚魂阵。

    徐致远开始拿她的魂炼成了蛊,再用各种咒法折磨她的魂魄。

    之前牢中死去的人魂也被徐致远收了起来用来喂养她,这些乡亲们竟是死了也无法安息。

    舜华看着这些记忆,只觉这当真是生不如死,这样此无止境的折磨,倒不如灰飞烟灭了干净的好。

    虽然炼蛊过程大差无二,但蛇虫鼠蚁不会怎么反抗,人的灵魂却会剧烈抗争。

    没多久玉霜有了灵蛊的雏形,不过半年便至中阶彻底没了自我意识成了徐致远的蛊,替徐致远不留痕迹的杀人办事。

    可接下来的玉霜的灵魂无法突破了,徐致远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无济于事。

    直到一天夜里,徐致远派人带了三个穿着红衣戴着铐镣的人来到牢中。

    这三个人皆被布套蒙着头,嘴里塞了布,只能嗯嗯发声。舜华大约能猜到了被带来是谁,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死了。

    果然,徐致远对玉霜下令诛杀这三个人。

    玉霜得了命令,几根红丝如利刃刹那间便切下了他们的头颅。

    头颅落地翻滚,俆致远凑到她耳边对她说:“玉霜,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他道:“是你今日的新郎,还有你的公婆。”

    说罢,徐致远命人拿下了那蒙头的布套。

    眼前的何家三口身首分离,死不瞑目,玉霜的魂魄微不可察地一颤。

    以为她没反应,俆致远又诛心道:“他们一家一直在设法救你呢,天天上门来要人,今日是你的喜事,我就把他们送来了,瞧,何家的那位少年郎还穿着婚服呢。”

    玉霜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徐致远踢了地上何遇的头颅一脚,头颅顶立马就碎裂了:“看来是真的炼不动了。”

    舜华想到了白云祠堂所见的那个头颅,怪不得那个头颅的头顶也是碎裂的。

    一旁的老者却不徐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寨主莫慌,这件事得慢慢来。”

    炼到此阶,此前囚魂阵法早就撤了,喂魂也早已无用,从前亲近之人的魂魄融入后容易适得其反,徐致远差了几个人来把何家三具尸体抬了出去,随意扔到后山的死人坑中。

    玉霜没有意识的灵魂在哭泣,怒不可遏的悲伤将整个灵魂灼烧,她有了一丝自己的念头。

    当年没日没夜的祈求变成了怨念,她怨舜华为什么不来参加喜宴呢?若是她来了,一定会救他们的,何遇他们就不会死了。

    她明明说好了会来的!

    玉霜怨寨主和那些修道之人,但更怨她自己,若是自己早点醒过来,她就能杀了寨主和那些没心肝的人,何遇他们就不会死了。

    在舜华上山的三个月前她踏入灵阶,徐致远和老者彻底控制不住她了。

    在血色漫天的一天夜里。

    他们之间的身份变了,徐致远他们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徐致远举全寨修士之力猎杀她结果顷刻覆灭。

    她屠尽了寨中的所有人。

    ‘玉何两家本说亲,两小无猜心相通,若与卿喜结连理,只想那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愿与之执子之手,白发偕老。

    怨那天道不公,奸人所害含恨而终,玉消魂炼,非己本愿,新婚夜弑了夫家,除那奸邪又如何?

    若郎君有来世,愿君平安喜乐!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章节目录

佘神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凭栏听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凭栏听荷并收藏佘神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