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给他们带来了和村民一样干净的白衣和烧好热水。

    他们换好衣物将头发擦干后,傅舟桓把地铺好:“我和屈竹将就一晚。”

    林蝓一头扎进床上美美的伸了个腰:“那是自然,我和阿槿一起睡。”

    “哪有让姑娘睡地上的?”

    床不大,林蝓伸了个懒腰占了一大半的位置,傅舟桓有些不满:“你是村里人干嘛不回自己家住?这床这么小,你一上去就挤着阿槿。”

    林蝓白了他一眼:“我哪敢回去啊,指不定第二天就被抓住关起来大刑伺候了。”

    傅舟桓道:“村长都开口了,你才不会被他们大刑伺候。”

    林蝓打了个哈欠:“那可说不准,我们村的人可凶了。”

    舜华坐在烛台前随意翻看着林成炀给的书简,如今听着他们的吵吵嚷嚷倒不觉得烦躁了,反而还挺热闹的。

    书简年代已久,上面记录的东西和林成炀说的大差无二,但上面写林成炀爷爷在林辞晚逝世后也跟着死了这一点有些古怪。

    “先睡吧。”舜华拿起杯子倒了热水一饮而尽后起身去了床边。

    两只飞蛾扑着烛火,傅舟桓要熄了烛,舜华叫住他: “别!”

    燃灯而眠是她这些年的习惯,曾经在暗无天日的锁灵塔中总是戒备着周围的一切,如今已经是没有灯火就睡不下了,漆黑的夜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

    傅舟桓道:“好。”

    躺上床后舜华便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江乏整的那一出像是在引她们入局,从进村开始她就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到现在那道窥视越来越明显了。

    而这窥视感不会出现那白发少年,真如林成炀所说的话,他完全可以作为村里的主事之人光明正大地站在她们眼前。

    她翻了身,瞧见傅舟桓靠在柜子旁,晦暗的烛光摇曳,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半眠着眼睛看着她,头发散乱地垂在地上,被她发现后少年眼角微微上扬,嘴上噙着笑,那张俊美的脸添了几分慵懒。

    这一瞬间气氛有些凝固,舜华率先打破僵局:“大半夜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知道很吓人吗?”

    傅舟桓与她四目相对:“可你脸上一点害怕都没有。”

    林蝓整个人占了床的大半,睡姿四仰八叉跟个小猪似得。

    舜华道:“这就把我吓到了,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傅舟桓撑头也笑:“我倒希望你会被吓一跳。”

    目前自己还是对李闵天让她来这儿的原因没有头绪,本来以为是和那圣物有关,但是那圣物在手兽皮上却没有出现第二个发光的地点。

    傅舟桓手别过一缕遮眼的头发:“你有没有觉得白日里的那个瞎眼小孩很可疑?”

    他不说舜华都已经把林祝抛之脑后了:“可疑你还带回家?”

    傅舟桓道:“刚开始没觉得,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舜华探过林祝脉象,那个小孩的的确确是个活人,既是活人就算可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觉得现在的你更不对劲,快睡了,明天有得忙。”

    “好。”傅舟桓轻声道:“夜梦吉祥。”

    这句简单的睡前祝语听着令人安心,她觉得今晚的傅舟桓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雨天起雷,大约闭眼了寐了半柱香带的时间,外面便雷雨交加,舜华失眠了,她一闭眼就想起那张嘴说:“你,是我的同类。”

    能是什么同类?

    夙灵会让她身上沾上鬼气,鬼确实可能将她认成同类的。

    可那东西诅咒了这个村子这么长的日子,以它的力量,它断不可能将自己认成了鬼。

    之前她假设这个村子曾经的人以恶制恶,炼出了个什么邪门的东西来克制诅咒。

    思及此,她心猛得一沉,以恶制恶可能不是一般常见的恶鬼,也可以是灵蛊。

    灵蛊可以制恶,也可以实现愿望。

    她还能和它是什么同类?最近吸收了玉霜的魂魄,那便可能带上了玉霜的气息。

    落仙村可能也有一只灵蛊,但林成炀可能被以前的村长隐瞒了此时,还不知道灵蛊是什么东西。

    这只蛊将林氏一族的性命这些年玩弄在股掌之中,而他们入村就被这只蛊窥视着一举一动。

    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灵蛊会更难对付。

    外面的雷雨声盖住了夜里一切声音。

    黑色矮小的影子面朝他们屋,邪恶的黑色气息朝她们的屋子慢慢聚拢,从门窗缝中缓缓进入她的床上。

    舜华察觉到不对后已是动弹不得,淡淡的血腥臭的味儿在屋中蔓延,冰冷刺骨的气息地将她包裹,无形的怨气将她牢牢禁锢在床上。

    不一会儿一双手温柔地抚在她脸上拍了拍,舜华猛地睁开了眼看到了跪在床前的傅舟桓。

    傅舟桓指着屋里燃烛火的位置,道:“我醒来发现林蝓和屈竹不见了,屋里多了个小孩。”

    他们四个人只剩下她和傅舟桓。

    一个穿着村中白衣的垂髫幼女坐在屋中舜华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她一直咬着自己的嘴皮,小嘴那儿只剩下两排被血染红的牙齿,用那双空洞眼睛朝着他们看。

    舜华一看幼女便知是个假人,问道:“你在做什么?”

    幼女在昏暗的烛光下狰狞诡异,她木讷地站在地上动了动她的两排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歪着头重复舜华说的话:“你在做什么?”

    舜华下床后披上外衣:“算了,先不管这个,出去看看。”

    在开门后入眼便又见那个幼女诡异的站在门口,依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神空洞的看着她。

    舜华回头看,烛火边的幼女也还在原地,但现在她眼睛瞪大头往后翻,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这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屋外漆黑的夜伴着电闪雷鸣,那个巨大的裂缝仍旧在院内。

    门口的幼女停下了咬嘴唇的动作,头垂直往左一弯:“哥哥姐姐,你是来做什么的?”

    屋里的重复她的话:“哥哥姐姐,你是来做什么的?”

    舜华问她:“见过和我们一起的人吗?”

    门口的幼女诡异地弯起嘴角:“不知道呢。”

    而屋里的依旧重复:“不知道呢。”

    门口的幼女还尚有人气,舜华抓住门口幼女的小手。

    这孩子手虽凉但有温度,她脉象是乱的,这是中邪了。

    林夫人在来送东西时留下了两把伞,舜华越过幼女拿了一把撑开后向雨中而去,傅舟桓却还站在檐下。

    她回头道:“还站着干什么?拿另一把伞走啊。”

    雨水让空气中氤氲着雾气,少女回头的一瞬傅舟桓怔愣了片刻,他问:“不管这两个孩子吗?”

    舜华漠然道:“我能把你管好就行了。”

    林蝓和屈竹不见了这件事更为要紧,这幼女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她犯不着浪费精力。

    找不到祸源这孩子才真的只有等死,而她也不想带一个小孩,很麻烦。

    暴雨比已经之前缓和了不少,傅舟桓拿起另一把伞朝她走去。

    他们撑伞一同走在雨中,傅舟桓道:“怎么感觉和白云寨一样。”

    舜华却道:“不一样,这里是真实的,不是结界。”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随时都能跑。

    傅舟桓问:“那会是什么?”

    屈竹身上有她的蛊,但那只蛊和自己的连线消失了,舜华道:“还不知道。”

    除了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幼女,村中目前她还没察觉到其他异常气息。

    他们到了林成炀的房门,舜华放下伞重重叩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惺忪朦胧的声音:“谁啊?”

    舜华道:“我们,外村人。”

    屋里默了一阵,便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成炀来开了门,问:“什么事?”

    舜华道:“我们屋里的人不见了。”

    林成炀正要再度开口,屋中的林夫人惊呼:“炀哥!昔儿不见了!”

    “什么?”林成炀忙朝屋里看。

    林夫人穿上鞋,披了件外衣急忙跑了出来:“昔儿!”

    “咱们昔儿不见了!”

    孩子还小所以一家三口是一起睡的,林成炀看向床却不见自己女儿后也跟着慌了起来。

    想到屋里屋外的两个幼女,舜华:“不妨去我们那边看看,正好有两个女娃在屋里。”

    林成炀听她这么说,慌乱的眼中有疑:“两个?”

    两夫妇远远就望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朦朦胧胧立在舜华他们屋门前,他们冒雨冲了过去。

    “我的昔儿!”林夫人看着屋外的幼女时捂住嘴,她的眼泪簌簌下落扑过去抱住幼女,将衣服撕碎了来堵在幼女的嘴中,让她不要再伤害自己。

    如今再堵住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已经只剩骨头了没什么可吃的了。

    舜华朝屋内的看去,屋内的幼女已经变成了一个稻草编的人偶。

    林成炀怒视舜华,眼中是痛彻心扉的悲痛: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是他们做了什么,林成炀是气昏头了。

    傅舟桓觉得有些好笑:“要是是我们对她做了什么还会来找你吗?”

    “而且我们也没了两个人,林蝓和我的小厮也不见了。”

    林夫人抱着幼女无力地跪在地上,以舜华的本事,林成炀知道她还不至于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动手。

    舜华道:“是你们村里的邪祟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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