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时间越来越多。

    萧瑟的白昼过后是更加沉寂的长夜。

    而一点点堆砌着霍格沃茨大段压抑无望的日子的,是愈加复杂晦涩的七年级作业和邓布利多军的训练。

    蕾雅扫了一眼图书馆的高窗之外,夜空仿佛被雾气浸润得蒙上一层苍白的熹微。她不由得把手搁在嘴边哈了口气。

    今天实在是太冷了,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她正在写变形术课的第二篇论文,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往壁炉的方向靠近。但这个壁炉就好像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装饰,除了透出几缕似乎有温度的橙黄色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热度,也丝毫不能比得过校长室真真正正能让人暖和起来的明焰。

    她哆嗦着又搓了搓手,赶在集合时间前仓促地将论文收了个尾,便把桌子上教材都整理着收进书包。

    拐进塔楼,她先站在走廊的阴暗拐角观察过没有卡罗兄妹的身影。确定安全以后,蕾雅谨慎地爬上楼梯,来到八楼的有求必应屋前。

    屋内已经有几个人在讨论着上次训练的内容,见到她进来,互相打了声招呼。而后,蕾雅走到一侧把书包随意地扔在地上,自己也盘着腿坐下,利索地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束起头发,一边等着其他人陆续到来。

    与霍格沃茨逐渐变长的黑夜相对应的,有求必应屋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有时,蕾雅粗略一数,几乎有一半的高年级学生都在这里。

    开头几次的训练总是让她觉得不自在,不时会怀疑自己到底怎么会有资格在这里教授别人。然而事实证明,其他人并不是这样认为的。特别是在九月第一次训练里,她详细解释过三大不可饶恕咒的原理,互相试验过确实不会伤害到别人以后,大家对她的能力越来越信任。

    也这样慢慢地,训练也逐渐变得进入正轨。最近的几次训练,在纳威和金妮的辅助下,大家都能很好地施展出无声防护咒了。

    而今天,蕾雅打算讲解一些进阶的战斗技巧——当然,这都是和斯内普讨论后决定的。她确实越来越觉得,自己快成了斯内普安插在霍格沃茨里的助手。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蕾雅站起身,屋里的人立刻悉数投来目光。

    她有些腼腆地面向着各种颜色校服揉在一起的人群,摸着鼻尖扯出个礼貌的笑容,以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今天我想说说进阶的战斗技巧。虽然我们都知道‘除你武器’、‘昏昏倒地’这样的咒语在战斗里面很有用。但实际在真正运用的时候,有时候会出现正面硬刚根本不行,又或者找不到机会实施魔咒的情况。”

    “当然,我们总不能指望敌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施咒是不是?”她顿了顿,迎着金妮略有赞同的目光继续说道:“实战场上,状况总是千变万化,一秒的犹豫也会让敌人占到先机。所以,我们要做的当然不只是攻击,而是边防护,边攻击。在防护里制造攻击的间隙——”

    “比如说,纳威,你试试攻击我?”蕾雅握紧魔杖,转向站在她手侧的金发男孩。

    纳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举起魔杖果断地念道:“昏昏倒地!”

    刹那间,一道闪烁的白光直冲蕾雅。她淡然一笑,抬手的瞬间已生成一圈淡然的白色防护罩,轻松地将纳威的咒语挡了下来。紧接着,她脚步一转,右手一挑,纳威的魔杖即时脱手飞向天花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求必应屋里响起了一阵拍手的喝彩。

    “就是这样,谢谢你,纳威。”蕾雅再次将手腕一抬,纳威的魔杖顺着她的动作掉到她的手里。她笑着递回给纳威,“你们可以看到,我抓住了防护咒生效的一瞬迅速反击。这里的关键是保持移动,不要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同时预判对方的反应,及时作出攻击。”

    “梅林——”不知是谁小声惊叹了一句,“她连咒语都没念。”

    “没错。”蕾雅没听错到底是谁在说话,只能将头大致转向那边:“虽然这本应该是六年级的内容,但它确实是最实用的。只要对方不知道你要念的咒语,他就不好判断你到底是要攻击还是要防护——当然,真正强大的巫师可以将两者兼顾得很好。”

    她手里的灰白色的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三个战斗训练用的木人骨碌碌地滚到她的对侧。屋里的人纷纷向后退去,为她接下来的演示让出空间。蕾雅往前走一些,解释着说道:“另外,熟练的简单魔咒组合在一起,会有十分不简单的效果。这在战场上也是让人难以防范的地方。你们再往后退一些。”

    人群随着她的话向后挪动数步,脸上的疑虑和期待都深了不少。

    “比如说。”她以魔杖指向其中木人:“清水如泉。”话音未落,一道水柱从天花板上哗啦将木人浇湿,在地板上流下大滩水渍——“电光如雷。”——噼啪一声,空气中迅猛挣出一道炽亮的电光,瞬间击中其中一个被浸湿的木人。旋即,雷电沿着所有的水痕扩散炸开,三个木人在电火花的爆裂中剧烈抖动,一同重重倒在地上。

    有几个较低年级的学生看得目瞪口呆,被这一幕震得差点忘记呼吸。

    “这样子的攻击,能暂时击倒一大片敌人。请记住这一点,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被迫对上神秘人的军团,一人负责一种攻击,另一人负责另一种,互相配合。”蕾雅挥挥魔杖,将场景恢复如初,“类似的组合还有很多,比如说冰冻咒和四分五裂咒的组合,冰冻咒和烈焰咒的组合。大家可以自己发挥想象,多试试。”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语气变得严肃一些:“不过,接下来我们最重要的训练,并不是攻击,而是预判敌人的攻击。”蕾雅深吸口气,接着说:“也许有些人不知道,但所有的魔力在发动的那一瞬间都会产生细微的空气流动。”

    “观察我。”蕾雅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香锦葵洒在地上,魔杖轻挥,一阵细微的烟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随后就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里。

    整个有求必应屋静谧到连呼吸声都消失,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仔细盯着蕾雅的动作。良久,就在有些人开始松懈的片刻,很突然的,萦绕在蕾雅身侧的烟雾倏地变成一道细长的雾线,直直地奔向站在队伍前面的金妮。

    金妮反应极快,迅速地挥动魔杖无声施展出防护咒。烟雾在触碰到淡白色的圆弧后变成几道四散溅开的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蕾雅微微一笑:“就是这样。但是,战斗中我们不可能真的点燃香锦葵。所以,我们必须靠自己的感知力、观察力,甚至直觉来预判对方的攻击。”

    她稍稍举起手,示意大家准备:“现在,两人一组,先试试无声防御与预判攻击。如果觉得掌握了,可以开始试试在防护中做出攻击或者魔咒的组合。——还有,受伤的人记得来我这里。”

    说完,蕾雅走到一旁,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水瓶浅浅抿了一口,侧过脸就看到金妮若有所思地站在自己面前。

    “快告诉我实话。”金妮眯着眼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什么实话?”蕾雅愣了愣,困惑地朝金妮眨着眼睛。

    “那晚,邓布利多校长去世的那晚。”金妮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伤了几个食死徒?”

    蕾雅放下水瓶,笑着说:“我不记得了,大概四、五个?”

    金妮瞪大了眼睛,惊呼道:“难怪卡罗兄妹这么提防你!你简直就是个魔法炮台,我都没想过魔法能这样用。”

    蕾雅尴尬地笑了笑,推耸着金妮回去接着跟纳威进行训练。她随后也加入到训练中,不时观察着学生们的动作,不时分享些自己在预判攻击或者无声咒的实际感受。

    时间在这些纷乱嘈杂的响声中一点点悄悄踱开,片刻,她感到手腕上的银环微微发热。

    「现在结束」

    是斯内普支开了卡罗兄妹的讯号。自从开始训练,为了不让卡罗兄妹抓住这样多的人一起离开,蕾雅不断调整训练的时间,而斯内普总是适时发出提醒,确保他们能在卡罗兄妹发现之前结束训练。

    蕾雅拍了拍手,举起魔杖在空中敲出一声。室内的嘈杂动静顿时停止,只剩下几发魔杖延迟掉落在地的声响。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大家赶紧回去吧。”蕾雅放下魔杖,理了理散开的头发,微微鞠了一躬,“下次训练时间会另行通知,晚安。”

    当所有人都安全离开了有求必应屋后,蕾雅和金妮、纳威一起走在通往格兰芬多塔楼的长廊上。魔法烛火微微摇曳着,投下三道模糊不清的长影。伴随着他们俩交谈的回音,蕾雅时不时偷偷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银环——

    「安全撤退」

    「宵禁后,西边教室」

    「好」

    回到寝室后,蕾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套上一件厚厚的毛衣。这时,刚从浴室回来的拉文德,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打趣般说着:“这么冷吗?不去洗个热水澡?”

    蕾雅从刚才来不及检查的变形术论文中抬起头,冲她苦笑一下:“还没写完呢,等写完了再去。”

    “你都这么优秀了!刚刚有求必应屋里可把我看呆了。”拉文德摇了摇头,走到柜子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语气诙谐:“可别变成下一个赫敏。”

    “哎呀,我才变不了。你不知道,实操跟论文可是有天壤之别啊!”蕾雅无奈地叫苦连连。

    这可不是假话,尤其是她最近写的那些论文有一次不小心被斯内普看见了,那位一向严格优秀的巫师脸上冷嘲热讽的表情至今还让她背脊一凉。

    自从赫敏离开后,寝室只剩下蕾雅和拉文德,关系也因此亲近了不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直等到差不多宵禁的时分,拉文德放下床幔准备睡觉了,蕾雅才装作去浴室洗澡的样子离开寝室。

    俯下身躲开沙发上那两个还在玩着巫师棋的小狮子,蕾雅悄悄钻出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轻手轻脚地迈向走廊西边的空教室。当她推开教室门的时候,窗边上的黑色身影已经背着手在等她。那一身静默的黑炮好像将窗外的寒夜衬得又亮白几分。

    “校长。”蕾雅唤他。

    斯内普转身走过来,手里向她递过一支黑色的钢笔。她略微抬起手,刚一碰到钢笔——“门托斯”,斯内普轻声念动咒语,两个人蓦地变成一团教室里诡异的旋涡,继而消失不见。

    当蕾雅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站在莱恩哈特家的玄关里了。

    不远处的餐桌上,雷格纳早就切好女儿爱吃的芝士蛋糕,还有一小盒可口的黑莓。每个月为她准备这些东西,已然变成这位金发巫师每个月最开心的时刻。

    蕾雅踢掉皮鞋,小跑过去抱住雷格纳:“爸爸!”

    “欢迎回来。”雷格纳笑着拥抱她,顺带朝她身后的黑发巫师递去感激的眼神,“谢谢你又带她回来,西弗勒斯。”

    “这没什么。”斯内普换上拖鞋,脱掉长长的外袍拿在手里,径自走向书房,“我先去处理些东西。”

    “好,”雷格纳点头应道,“等下我们一起吃甜点,我可能有哈利的情报。”

    斯内普没有回应,但蕾雅分明注意到他的动作至少顿住了一瞬。

    邓布利多还没醒过来,今天熬制的药将会是他吃下的第四副。蕾雅看得出,这位老巫师的脸色比之前一个月好不少,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个陷入睡眠的老人。斯内普也对此并不着急,好像已经预估到他的苏醒时间一样淡定。

    蕾雅知道,斯内普是根据校长室挂着的邓布利多画像判断的。就在一周前,画像里的邓布利多几乎淡得不可见。而在她熬制白鲜药水的间隙,斯内普已经用一个空画框伪造了一幅邓布利多沉睡的画像。

    此外,魔法部和食死徒都不断追踪着关于哈利的消息,所以每次两位男巫见面时都会分享一些情报。比如说,哈利在九月底的时候闯进魔法部,亚克斯利跟着他们幻影移形去了格里莫广场,最后导致整栋住宅被魔法部查封的事。

    “我想我终于弄清楚了他们闯入魔法部的原因。”雷格纳将一杯红茶放到斯内普的手边,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开动白瓷盘的蛋糕,“是乌姆里奇的吊坠。她发现脖子上的吊坠是个复制品,结果把整个魔法部翻了个底朝天!”

    “我能想象。”斯内普平静地说着,在两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挖了一勺蛋糕,用红茶送了下去。等吞咽动作完成,他略一踌躇,又说道:“这么说的话……”

    “也许是魂器。”雷格纳接过话,掂起魔杖召来一张照片摊开在斯内普和蕾雅的面前,是乌姆里奇上任新职位的时候拍的魔法照片。她的胸前挂着一个复古高贵的挂坠盒,盒盖上隐约能分辨出一个的S字母,虽然看不出颜色,但是能分辨出上面镶满点点钻石,过分华丽。

    “你有见过这个吊坠盒吗,也许是个古董。”雷格纳挑起眉毛,身体微微前倾,试探般问斯内普。

    斯内普显然没想到雷格纳的情报会到这一步,整个人依旧沉在思考里面,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我没见过。”

    “好吧。”雷格纳坐了回去,“那可能得等邓布利多先生醒来后再问他了。”

    “可是,爸爸。”蕾雅将最后一口香甜的芝士蛋糕送入口中,“你和校长不是说过,魂器会对持有者造成诅咒影响吗?”

    “是。”斯内普撇她一眼应道,仍然在痛苦地消灭甜品。

    “那,”蕾雅有些担忧地将小叉子搁在盘子里,歪着头:“哈利他们一直带着这个东西,不是很危险吗?魂器也并不能轻易被摧毁吧?”

    “是。”这次是雷格纳立即说道,“所以我们之前也有讨论过怎么帮助哈利摧毁魂器。”

    “格兰芬多之剑。”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道,终于推开了堪堪吃完的空盘,“邓布利多为他们准备好了。他之前已经摧毁了至少两个魂器。”

    “格兰芬多之剑?”蕾雅吃惊地看向父亲。

    “对,就是传说中的那把。”雷格纳扬起下颚,用手在空气里比划出剑的动作,“西弗勒斯说一直在校长室里。”

    “可是之前哈利明明说是从分院帽里拔出来的。”蕾雅回忆着说。

    “分院帽?”斯内普讶异地冷笑一声,语调立刻变得讥讽几分:“看来邓布利多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我只知道他想让我在合适的时机将剑送给波特。”

    “但问题是,他们在哪里?”蕾雅追问道。

    “这正是关键所在。”两位男巫同时陷入沉思。

    蕾雅见状便识趣地不再发问。她安静地将奶茶喝完,起身开始清洗碗碟。

    收拾完一切后,蕾雅趁父亲还未入睡的间隙,坐在钢琴前弹奏那些在霍格沃茨已无法奏响的乐章。也是因为最近的一个月,斯内普减少了让她帮忙熬制邓布利多的魔药。她有时候在想,他也许是有意默许她暂时从那座阴翳而危险的城堡里逃离片刻,享受这一份难得的安宁。

    她思忖着他不会说出口的温柔,翻开今天的谱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Murmures》,梦中的鸟。旋律从她指间缓缓滑出,正如曲名,宁静到深情的音符带着一种低婉的轻柔,宛如一只无意闯入梦境的徘徊鸟儿,尽力越过一整个夜晚的层云,悄然落在他的耳侧低语。

    听着她的琴声,斯内普静默着将衣袖又往上挽了几折,发现手腕已经被暖气和坩埚同样燥热的蒸汽闷出一层薄汗。他继续将稀释开的龙血流入坩埚里,随着搅拌棍的划开,黄褐色的液体逐渐转为了一种红褐色。

    音乐慢慢停止的时候,斯内普正用手指捻起一小把烧灼后的凤凰羽毛粉末洒入锅中,红褐色的液面随之掀起一阵隐约的金色光泽。最后,他将熬制的火候调小,抬头来活动酸痛的脖颈,才注意到窗外悄然下起了雪。

    一片片无暇的雪花从窎远的天空中飘降,被晚风吹拂在对面的屋顶上,街道上,庭院里,还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窗外,仰望着落雪的她身上。

    是下雪了。

    蕾雅在合上钢琴盖的时候发现了。

    她虽然讨厌阴冷的天气,但却对雪有一种特别的钟情。所以当白雪在这样无声寂静的夜晚里缓缓落下,她难以压抑住心里的惊喜。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自觉地站在庭院中。

    她总觉得雪是天神的使者,充满慈爱地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种纯净归一的颜色,拭去混沌世间的罪。

    稍稍抬头,几朵雪花轻轻吻过她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伸出手去,它们又覆在她微红温暖的手掌上,一点点的寒凉碎散淌开,最后成为她体温的一部分。仿佛——她自己也被浸染成清澈的素白。

    “别以为我今年还有时间给你熬提神剂,莱恩哈特。”

    有一把低沉阴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蕾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头顶上落下来一个毛茸茸的柔软东西,包裹住她。刚刚留在脸上的雪瞬间化开,眼前的视野也随之忽而变成一滩湿润昏暗的黑。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反应过来是家里沙发上搭着的毛毯。

    “呃。”她掀开毯子的一角,转身望去。斯内普正站在大门前,穿着一件白衬衫,双臂交叠,脸上带着似乎有些不悦的神情。

    她定定地望着他,看轻慢垂落的雪花也同样掠过他的肩膀和发间。她想开口说他不也穿得太少了吗,但声音仿佛无奈地被一团缱绻的白雾吞没。

    察觉到斯内普正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蕾雅把毯子扯下来,披在身上往他靠近几步,随口找了个话题岔开他的谴责:“今天的训练里大家都进步很多,特别是纳威。”

    “隆巴顿?”斯内普低声重复,薄唇随即微微抿住,眉心锁得很紧,仿佛陷入了某种不愿意的回忆。

    蕾雅看到他的表情,就后悔自己提这个话题,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她觉得斯内普应该是想起隆巴顿夫妇的事情。

    她曾听到斯内普和父亲提及一些食死徒以前做的事。当初折磨隆巴顿夫妇至疯的人,就是那一晚声音尖锐的女人,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所有赏雪的情绪都在此刻退散成灰。蕾雅咬着唇朝他凑近更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先生……我可以问,您当时……为什么?”

    “为什么?”斯内普低头应她。

    蕾雅咽了咽喉咙,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莫名大的勇气才敢继续道:“加入他们?”

    斯内普的黑眸在漫天飘雪里闪烁一瞬,很快变成一片暗沉无光的曜石。他别过与她的对视,脸上铺开许多灰暗的悲隐。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和别人谈论这些。

    “呃……如果您不想……”

    就在她连忙改口的时刻,斯内普却看向自己的左臂,压抑着声音冷嘲一句:“我曾以为他们能给我答案。”

    我以为他们看见了我,以为那里是属于我的位置。他在心里说。

    虽然无法倾听到斯内普的心声,但这句话还是在蕾雅心里拧起一阵钝痛。她即刻明白过来,原来斯内普也曾像她一样,迷茫而迫切地渴望找到答案——一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忐忑地注视着他眼中的复杂,顺着他的眼神将目光移到他的左臂上。轻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他一定不会同意的。蕾雅心里了然,但她还是试探地开口。

    我一定不会同意的。斯内普心里苦涩,竭力维持着一直以来的克制。

    然而,他在寒风中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迟疑踌躇地抬起左臂,将袖口慢慢拉高,露出了那道森冷、细腻却狰狞的黑魔标记。

    那漆黑的纹路像一条凶猛扭曲的蛇,紧紧缠绕盘踞着他苍白的小臂。

    此时,斯内普讶异地发现自己竟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抗拒,亦或是在她面前坦白过去的罪恶感。反而,他内心溢满的是如沉静蓝海般的释然。

    天气好像变得更冷,庭院逐渐被一层银装素裹的白茫笼罩起来。雪愈下愈大,几抹纷扬的白色也坠在那蜿蜒可怖的黑色纹路上。

    蕾雅屏住呼吸,忍不住般怔怔地伸出手去,轻轻将那些透着微光的冰渣抹开。

    “冷吗?”她问。

    “不冷。”斯内普忍住升起的不适,却没有抽回手臂。因为她的指尖仍在细细地摩挲着他的皮肤,触感柔软而微凉。

    “那……疼吗?”她忽而抬眼,明亮温柔的脸庞和雪幕一起撞进他的视野里。

    斯内普木然地垂眼直视那双有些许困惑和浓重担忧的绿眸,轻声道:“不疼。”

    蕾雅出神地点点头,终于在斯内普想起来要收回手臂的前一刻松开了他。但她很快又探出手指,稳稳按在他右手腕的银环上面。

    斯内普疑惑不已,语调开始变得不耐而冷漠:“你在做什么?”

    “等等。”蕾雅用坚定的眼神将斯内普的话压了回去。

    而后,她将他右手腕上的银手环仔细地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扣在他的左手腕黑魔标记的下方,扬起下巴对他莞尔一笑,说道:

    “也许,这些都是答案。”

    “它们都是您,我都看见了。”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黑湖般深邃的瞳仁里骤然掀出圈圈涟漪。

    蕾雅敏锐地捕捉到斯内普的反应,就在他将腹中的难堪变成尖锐的话喷薄而出之前,她也迅速低头把脸埋在毛毯里,更快地转身走向屋内。

    “……进去吧,您需要休息。”她走得远远地,才敢对他说了句。

    斯内普极力控制住情绪的波动,将面庞恢复成比这雪天还要寒凉刺骨的冰霜。

    他紧绷着任自己沉在浩大的降雪里站一阵,任自己不平静的血液有足够时间冷透——任自己,能当做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般将袖口重新扣紧。

    “先生?”缩在毛毯里的蕾雅用身体抵住大门,回过头来看向他。

    斯内普没有说话,迈步向前,经过她的时候顺手将她扯进室内,之后带上了门。

章节目录

[HP]摄神取念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RinnArdbert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RinnArdbert并收藏[HP]摄神取念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