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山中的道路状况有所改善,但固定的地形依然无法改变,要去河头寨免不了要经历九曲十八弯。

    “前面有袋子,呐们要想吐的话就自己扯哈。”王力提醒他们。

    “知道了。”金沅应道。

    顾易则对此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吐?放心吧老王!”

    话音刚落,前方就迎来一个大弯,老王马上猛打方向盘,将后面的两人甩得几乎贴到了车窗上。

    半个小时后。

    面包车特有的皮革气息和各种蔬菜肉类的味道混在一起,填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特别是王力告诉他们,后备箱还放着半扇猪。味道嘛,难以形容。

    金沅觉得顾易这次坐车出奇的安静,压下胃里翻滚的感觉,她瞥了旁边一眼抱着两个卷心菜的顾易。

    只见他嘴唇泛白,脸色绿得和怀里的卷心菜不相上下。

    一看就是晕车了。

    不过金沅无暇顾及他,想要呕吐的感觉已经顶到了脑子,她连忙从王力说的地方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呕——”

    这感觉真的,不要太糟糕。

    顾易看她吐得那么狼狈,忍不住嘲笑:“原来你是真的晕车啊,我以为你昨天是找借口呢哈哈哈哈哈哈——”

    金沅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王力又一个大转弯。

    有什么东西涌到了嗓子眼,顾易暗道不好,连忙也拿了个袋子。

    “yue——”

    吐了一下,他又觉得有点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又“yue——”

    金沅本来舒服了一点,结果看到他吐,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于是两个人坐在后面全程:

    “yue——”

    “呕——”

    “yue——”

    “呕——”

    *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吐到了河头寨。

    确实如同三叔所说,整个寨子现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了,许多房子看起来都是无人居住的模样。道路上只有一些干完活背着箩筐回家去的老人,偶尔能见着几个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孩子,他们是被外出打工的父母留在这里的。

    河头寨变化很大,金沅看不出哪里多了一条水泥路,哪里又少了一块田坎。

    王力在这有一处住所,他要在这里逗留两天,把东西卖完。得知二人没地方去,他很热情地邀请金沅和顾易到他那儿去,顾易要多给他钱,他也不收,只拿了点该拿的路费。

    “呐们是顾老板介绍来的,就是俺朋友啦,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话说王力车开得确实有一手,除了有点催吐外,速度那是杠杠的,两个小时的车程愣是只花一个半小时就到了。顾易抬起手表一看,都还不到五点钟,于是两人决定在王力家吃过晚饭后就去金沅曾经住的那间屋子看看。

    吃饭时,顾易和王力两个话痨硬是跨越了年纪和方言的沟,在饭桌上侃侃而谈。

    金沅默默扒饭,没有参与。

    王力现在正在介绍他在县城摸爬滚打的那些年。

    “老王你还在县城里开过店呢?”

    “可不呢嘛!”王力有点得意,“俺的店在十几年前开得可热火了,跟呐说可能说不明白,总之俺那个店哈,就是卖些农药兽药啦什么的。呐想哈,十几年前那是什么时代,种菜养牲畜那就是所有人生活的重中之重啊!俺那个店可是当时最大的一家,谁不去俺那里买哈哈哈哈哈!”

    金沅夹菜地动作忽然一顿。

    “确实厉害。”顾易很捧场。

    王力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尤其是兽药哦我跟呐讲,俺有个兄弟专门供货给俺,都是特效药哦!只此一家!当时谁家猪啊牛啊生个病发个疯什么的,或者说去打猎,没有人不跑到俺那里去买的!那些什么驱虫药、感冒药和迷药啦,我都不知道卖掉了多少!尤其是河头寨这边的乡亲们,可支持俺啦,经常一买就是一堆!”

    “唉。”他叹了口气,“可惜后来走的走,打工的打工,生意越做越难,终于,哦嚯,倒闭咯!”

    沉醉于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王力的酒越喝越多。

    顾易也很是替他惋惜。

    吃完饭。

    金沅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她不认识路了。

    一来是这儿的变化确实太大,二是她家的位置本来也不好找。

    说来也奇怪,这种小寨子里的人习惯聚居,房子按理说都是聚集在一块儿的,可偏偏金沅家不是这样的,她家的房子建在坡的另一面,离最近的一户人家都要走好几百米。

    “那怎么办?找人问问?”顾易问她。

    金沅摇摇头:“那么久了,其他人估计也不熟悉。看来,只能去找我的一个叔叔了,我父亲的兄弟,当年经常去我家找他喝酒,应该认识路。他家很好找,离这里不远。”

    *

    金沅凭着模糊的记忆,带着顾易摸到了金耀家门口。

    此时,他正搬了个板凳,靠在大门上喝酒,喝得满脸通红。

    看见金沅,他迷糊的眼睛忽然一下睁大,随即将酒碗往地上一磕,对金沅吹了个难听的流氓哨。

    “哟!小美女,来我家里坐啊!”

    顾易嫌恶地瞥了那人一眼,准备开口骂他。

    谁知金沅却上前一步,对他喊道:“叔,我是金沅。”

    金耀脑袋一歪,打了个嗝,磕磕巴巴地问:“金沅?谁啊?”

    顾易问她是不是认错了人,金沅摇摇头。

    “金展鹏,你弟弟的女儿。”

    金耀恍然大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然后猥琐地笑了笑:“小赔钱|货啊。”

    顾易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金沅的眼神依然波澜不惊,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是习惯性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很平静,平静得像是被这样喊了千万遍。

    “你他妈谁啊,冲什么冲?”

    金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上酒气冲天。

    他踉跄着走到金沅面前站定,伸出手朝她地鼻子一指:“我说错了吗?你亲爹不就,不就是这样喊你的吗?”

    顾易走上前,将金沅往身后一拉,把她挡在了自己后面。

    金耀还在继续说:“你不是和你妈找男人去了吗,回来干什么?找你那死了的爹?还是说……”

    他嘿嘿一笑:“来找我啊?”

    “啧。”

    顾易从他说话的一开始就眉头紧皱,本想着是金沅的叔叔,不能冲动,但现在听他说到这份上,着实忍无可忍,正打算要抬起手给眼前的醉鬼一拳,却感觉胳膊一沉。

    “你干什么?”顾易偏头看向后面的人。

    金沅扯住了他的袖子。

    “别管他,我们进去找他老婆。”

    见顾易停下了要打人的动作,金沅松开他被自己扯住的袖子,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屋子里面走。

    金耀看金沅不理睬自己,觉得没劲,又坐回凳子上喝起了酒。

    两人进屋后转了一圈,在厨房找了正在洗碗的金耀老婆吴二娘。

    因为在娘家排行老二,又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人家都叫她吴二娘。

    吴二娘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吓得半死,以为家里进了贼,扯着嗓子就要喊人。

    金沅连忙阻止:“婶婶,别喊!我是金沅,金展鹏的女儿。”

    吴二娘是个记性好的,加上金沅简直是等比例长大,又和她交涉了一番,她很快便不再怀疑。

    “你怎地回来了?”她眼珠一转,往身后缩了缩,“不会是回来要钱的吧?当年也没借多少,再说那是你叔和你爹借的,现在人都死了,就不用还了吧?”

    金沅对她笑笑:“你放心,我不找你要钱,我只是有事情要你帮忙。”

    吴二娘松了口气:“害,不要钱就好。”

    “我想回我家看看,但是不认识路了,你能带我们去吗?”

    吴二娘瞪大了眼睛,使劲摇头:“我才不去呢!那地方,哎哟,晦气死了!”

    金沅眼睛一眯:“那我就和你要钱。”

    顾易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吴二娘一咬牙,“好好好,不过先说好,我不进去啊!”

    “嗯,不会让你进去的。”

    吴二娘妥协了,叫他们先去门口等着,自己把剩下的碗洗完。

    两人刚走到门口,顾易就叫金沅先站在里面别动,说自己有事情要干。

    金沅不明所以地照做。

    只见顾易迈着二流子一样的步伐走到正在咕噜咕噜喝酒的金耀的背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金沅惊呆了。

    而金耀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碗里的酒洒了一身。

    “操!妈的哪个不要命的敢踢老子?”

    顾易双手插兜,一脸欠揍地走到他跟前,翻着白眼骂了句“傻逼”。

    “你他妈想死是吧?!你看老子怎么弄死你!”金耀将碗一砸,狠狠地冲顾易骂道。

    因为喝了酒脑子还昏着,金耀爬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在他好不容易撑起腿要站起来时,顾易又把他踹倒,让他躺了回去。

    金耀真的气死了,也可能是刚才爬了那么久找到了点经验,这回居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抄起旁边的凳子就朝罪魁祸首冲了过去。

    顾易一个闪身,抓住他拿凳子的手狠狠一扭,把金耀疼得嗷嗷叫之际,又对着他的脸来上了重重一拳。

    “啊啊——”金耀捂着自己的鼻子疼得上蹿下跳。

    “滚。”顾易眼神一凛。

    金耀似乎被打得忘记了这里是自己家门口,竟然真的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顾易才转过身,又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了回来。

    屋里正站着目瞪口呆的金沅。

    顾易还是双手着插兜,见她盯着自己,酷酷地朝她抬了一下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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