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药香熏人,古羽原不想睡,只是用内力稳住了呼吸和脉搏,想要再听听俩人的交谈,可脑袋上的药包的味道不住的往她的鼻腔里钻。

    古羽只觉得俩人的声音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轻。

    等她再次醒来时,小侍女正杵着下巴在床头打着瞌睡,听到了床上的动静后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眼神飞快从古羽的脸上掠过,面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仿佛自己根本没有被古羽劫持过,她恭敬的低下头:“羽姑娘醒了,我去叫医女。”

    古羽长叹一声重新倒回榻上。

    她想引出那些守卫的哨点,可不曾想那些暗卫竟藏匿于烛台之下和黝黑的石壁几乎融为一体,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还有暗卫,古羽心里盘算着下一次要怎么谈谈。

    想着想着,房门再次打开,小侍女竟又折返回来:“对面昨夜姜家姑娘突发恶疾,所以医女都在那边,可能得晚些再来姑娘这了。”

    就是圣姑口中的姜家那位?若是依昨日圣姑所言,只要姜家姑娘能活到祭月,那自己也就逃过一劫了,只是圣姑此举究竟于意何为?

    古羽接过了小侍女递来的素粥喝了一小口,眼角瞥见了她衣摆上的玉牌:“木梨,你进祭塔多久了?”

    木梨仍是那副表情,只是瞟了一眼玉牌:“三月有余。”

    那也不是很久,古羽想到昨晚的事,对木梨笑了笑:“昨夜把你吓晕了,许是之前头上的伤太重了,昨晚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慌乱之际才会对你动手。”

    木梨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吓晕?我不是吓晕的。”

    古羽也是一怔,她明明看见木梨也倒下了,不是晕倒又是怎么。

    木梨拧着眉:“昨日难道不是你用了迷香?”

    迷香?昨日有香气?古羽回忆着,难不成是那些暗卫用了什么迷香,可若是真用了迷香,那自己为何没事?

    古羽抬头仔细打量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木梨,这侍女不对劲。虽说她同其他侍女一样随时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眉宇间那抹傲气却是骗不了人的。

    若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侍女,也不会如此要强的强调自己不是吓晕的。

    古羽把玩着花瓶下掉落的叶子,神色如常:“进祭塔前身子都给搜了个干净哪来的迷香。”

    桌上的银箸泛着寒光,古羽眼神在银著上停留了片刻,犹豫着自己是否要动手先一步摸清木梨的身份和目的,不料木梨突然上前一步拿起了银箸:“羽姑娘身弱,医女交代了凡事少思虑,不然恐对身子无益,我给姑娘布菜。”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个侍女推开了门,为首的侍女手里端着一块玉牌,身后几个侍女也端着几件玄色衣袍走进了屋里。

    木梨不动神色的放下了银箸,站至古羽身后,一副恭敬的样子。

    “参见小圣姑,圣姑命您换好衣袍便前去玉净斋找她。”侍女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木梨:“木梨今后就专管小圣姑的起居,等小圣姑入了摘星阁再添人手。”

    不等古羽作答,木梨反应却极快:“是,我定会照顾好小圣姑。”

    几个侍女似乎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放下了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房门关上一刹那,古羽就感觉到木梨身子一动就闪到了自己身侧,手里的薄刃紧贴着她的脖子。

    “羽姑娘,若你只是个不足为惧的人牲便罢了,可你现在竟一跃成了小圣姑,那就劳烦用心将我这秘密瞒一瞒,今日你行我个方便,他日我行你个方便可好?”

    古羽仍是把玩着手里的那片树叶:“不知你能行我个什么方便?”

    话落间,只见古羽手指一勾,木梨顿时感觉眼下一凉,她急忙收手捂住了眼,再放下手时,手心已是一片鲜红。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竟然没感觉你有任何的内力。”

    古羽起身披上了侍女送来的玄袍:“不知道,忘了。不过看来这方不方便的,得由我说了算了。”

    玉净斋。

    圣姑站在幽荧神像下,知道古羽走到了她的身后她才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

    “不想。”

    “一切皆是神谕,这地方容不得有好奇心的人。”

    圣姑回过身看向古羽,宽大的玄袍下是她低顺的眉眼,圣姑满意的点点头:“今日开始你便跟着我给人牲净身净心,等女祭的授令一下,你便搬来摘星楼与我同住。”

    “是。”

    姜家姑娘还在调理,但晚课照旧进行,可不同的是古羽不再跪在殿堂里,只是捧着一个琉璃盏身披黑袍静默的站在圣姑的身后。

    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在想不知这小圣姑究竟有多少权力,也不知是否能出祭塔,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费工夫逃跑了。

    不过这圣姑着实奇怪,那么年轻为何急着传位,难道这圣姑的身份下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圣姑的背影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圣洁而肃穆,古羽有些出神,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烛光浮动的宫殿内,圣姑匍匐在她的脚下,像个虔诚的信徒。

    再抬头,圣姑已是满脸凄然。

    景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古羽指尖发凉,难道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

    圣姑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仿若一只寂寞的幽灵,古羽回过神才发现大殿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俩人了。

    “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至于其他事,慢慢学总是能学会的。”

    古羽跟了上去,圣姑带着她一路从玉净斋走回了祭塔,然后在祭塔最下面停下了脚步。

    “这是出祭塔唯一的路。”

    古羽扫了眼四周,仍是只有黑亮的石壁,唯有头顶几十米高的塔顶依稀能看到一层朦胧的月色。

    “这里只有两道门,一道生门,一道死门。生门在你手边,那里通往金鳞卫地牢,死门就是这里。”

    只见圣姑手一抬,在光滑的石壁上滑动了几下,完整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门。

    古羽低头跟上圣姑的脚步,她回头看了一眼石门,在她们走进石道后,那厚重的石门竟然又无声无息的合上了,就像那里从未有过这样一道门。

    生死两门......古羽有些头疼,一面是妖兽,一面是人面兽心的金鳞卫,古羽毫不犹豫就决定了得想法子探探金鳞卫的底了,总好过在林子里同妖兽搏斗。

    一连几日古羽都待在那不见天日的祭塔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即便是看看高悬的明月也让她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古羽打量着身处的这片树林,层林交错在夜色下只依稀看得出些许墨色,可虽是夏夜但偌大的树林竟是一点虫鸣声都没有,她们俩人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里显得格外瘆人。

    古羽忍不住后看了几眼,生怕这诡异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出没。

    圣姑在隐在林中的一幢木楼前停下了脚步:“这里叫摘星阁,是历代圣姑的住所,过几天得了女祭的授意,你就搬过来吧。”

    说完她往密林深处一指,古羽也眯着眼看了过去,一个小木屋若隐若现:“那是女祭的屋子,但女祭从不喜与人接触,所以你最好不要过去,那里紧挨着结界,结界不稳时也会有妖兽闯进来。”

    原来是有结界,难怪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树林里却是一片死寂,古羽恍然大悟的看向那孤零零的小屋,心里又有些疑惑:“那女祭住在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圣姑看向古羽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说了一句多么可笑的话,她只好摸摸鼻子低头不语。

    “能做到女祭这个位置上的又岂非常人,更何况又是国师亲自调教的,饶是金鳞卫统领在她面前也是要逊色几分。”

    金鳞卫统领......恐怕就是那个祝珩吧,那晚她重伤,依稀只记得那翻飞的刺着金鳞的衣摆,还有那道冷冽的声音。

    她不由得好奇起女祭的身份,伸着脖子看过去,企图看清屋内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女祭又是什么人?”

    圣姑也看向了密林,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温相亲妹,温月。”

    圣姑推开摘星阁的大门,正准备往里走去,古羽突然开口:“历代圣姑都住在里面,岂不是很多人?”

    “呵,很多人?多的只是冤魂罢了。”

    ***

    小圣姑这个身份虽说暂且只是有名无实,可回来的一路上祭塔里的侍者却也对她客气了不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不等古羽开口,木梨就推开门端着盆走了进来,她合上门:“羽姑娘,我们谈谈。”

    她眼下那条被古羽用树叶所伤的血痕依旧清晰红肿,古羽勾勾唇:“论功夫,你不如我,论地位,你也不如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木梨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毫不客气的坐在古羽对面:“是,我都不如你,可我却明了你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想知道?”

    “不想,既然忘了那便忘了,我不是个执着于过去的人,至于今后我是什么人,且看我今时如何做。”

    古羽说完木梨却哈哈一笑:“恐怕那些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见古羽面色一顿,木梨知道有戏,她扬了扬下巴:“十五那日,有一队人马在城中秘密搜捕,我的线报来信,那人受了重伤后便顺着盘龙河匿入了护城河,可等那队人马搜到盘龙城外时,只在林中一处灌木中发现了不少血迹,和一个贴身物件。据说那些人到今日还在搜查,你说会不会好巧不巧搜的就是你?”

    古羽放下茶杯:“你说呢?”

    “羽姑娘,你想活,可有人不想让你活。”

    古羽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木梨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古羽。

    半晌,古羽放下杯盏:“你想我怎么行你个方便?”

    “三日后王上祭祖,到时女祭和圣姑都会出席,你现在是小圣姑必然也能同行,你将一封信交予我的朋友,等事成后我自然知无不谈。”

    王上祭祖?是什么东西?

    古羽大脑一片空白,若真如木梨说的有人在追杀自己,照自己目前大脑空空的状态,即便出了祭塔怕是也会撞人家刀口上,恐怕真要在这祭塔里将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再说。

    她看了眼木梨:“那你是谁?不自报家门,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一点。”

    木梨笑着摇头:“归云山庄。羽姑娘,即便我说了,你又能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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