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棠漂在北京六年，根儿却还在老家。她至少每隔一个月就要回一趟老家，跟家里大几号人一起坐下吃顿饭，这么多年成了习惯，早就模糊了是自己想家才回还是当成一项尽孝的义务在做。
这次回家却是因为别的缘由，这本让江海棠每次回家时一颗沉寂的心波澜出了愉悦之感。可现下，她却有点笑不出来。
狗一样工作多年，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她以为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多年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买房。这虽说在北京是天方夜谭，但在老家却该不是件难事。
可跟着中介小妹妹好几趟转了好几天，脚都磨破皮了，光是家门就进了十几二十个，愣是没看上一个可心儿的地方。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她自己安慰自己，因为她的要求确实是有些刁钻，毕竟她找的不是个随便落脚的地方，而是那种梦中情房，后半辈子就跟它一起过了的那种三十岁之后的养老居所。
人生即将步入迟暮，为了她下半生稳定的幸福，自然是丝毫不能懈怠，一点都不能凑活。海棠惆怅，但内心却生出些莫名的自豪。
这个梦中情房呢，不仅所有的房子本身的条件都要考虑在内，格局要好自然不用多说，地理位置是不是便利，不能离繁华太近，显得过于喧闹，又不能太远，去哪都不太方便，楼层是不是良好，阳光是不是充足，是不是冬暖夏凉，物业服务好不好，甚至连小区的人员类型，整体氛围都要考虑在内，不然隔三差五的闹事争吵就能让海棠原地去世。
最难的地方，其实是她江海棠的主观感受，不光是相对象要看感觉，买房子也一样，是不是自己的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可感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一个个去碰。刚一进门，就撇嘴，要是问起来您哪里不满意，她又不能说感觉不好，就只能挑几个显眼的毛病说一说，她还只看得见一些在别人看来无伤大雅的问题，什么卫生间空间比例不合理啊，阳台过大啊，曾看到过一个多空间的小户型，她直接跟人家说，墙太多了，看着心慌。搞得一旁的中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能是从没听过这样的理由吧。次数多了，江海棠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于挑剔，太难伺候。
带海棠看房的中介小妹妹八成是个新手，很是为难。一开始还斗志昂扬，满脸堆笑，现在已经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战斗意志了。
两人现在处于一种僵持状态，江海棠虽然觉得让人家为难，但是甲方的身份让她坚守着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而中介妹妹已经被疲劳击垮了心灵，几乎忘记了自己那值得奔赴的目标——签约，也几乎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面前全是江海棠这个看不懂的难题，急的快要哭出来。
海棠坐在一角伸着腿休息，歪着头看着那位小妹妹面露难色，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不知在跟谁通电话，手挡在嘴巴前面，小声但急切地说着什么，不甚委屈。估计是在跟同事吐槽她是个多么难搞定的客户吧。
海棠的怜悯之心有些轻微的发作，虽然她不停的警告自己不必如此，这是一场买卖，她就是这位中介小妹妹社会生活中必定要经历的风雨，如果事情最后能成，这笔交易的提成将是她这一场辛苦的补偿。
可她还是让自己的脸色尽量柔和，微笑迎接着打完电话回头对她生疏讨好的中介员，不过，海棠的观察一向仔细，这通电话接完，这位妹妹的心境仿佛是发生了些变化。
“姐，这套，您是不是也不太满意”，她这样问海棠，远没有之前几套海棠拒绝的时候，脸上那个失望劲儿。也没有努力去找补掩盖这件商品的缺点，或者是聊到虽然如何但是各方面很适合她，这已经是最优解了之类的虚无语句。
如若她说了这样的废话，海棠反而会不耐烦，为了梦中情房，现下她还是留有一定的耐心的。
“有点小了”，海棠这样回答，语气平和，好似之前的几十次失败，并没有让她不耐烦。
“这房子面积是小了点，您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中午了，您不是说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我先送您回家吃饭，等下午，我再接着带您看”，没有发作的海棠让她不必费力去安抚这位难搞的客户的情绪，她有些意外也为此而感到庆幸。
海棠不知她从哪里突然生出的这股子新生力量，不过她很感谢她没有先崩溃，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容易让人误会是在挑刺找事，活像一个光看不买遛人的骗子。
海棠欣然答应了她的建议。
“辛苦你了啊，我有点太挑剔了，这房子对我很重要，不敢将就”
“您说的哪里话，这么多家了都没让您满意，是我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一句公式一般的话里，竟能听出几分真心，海棠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什么事让她重燃了希望。
“我师父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有一处很适合您的房子，下午我们先去那里”，她声音里难掩愉悦。
海棠微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作为一名销售人员，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只有一个，就是签单。所以能让中介小妹妹重振旗鼓的，一定是她看到了签约的希望，而且随着签约金额的增高，人的干劲儿越足。
所以销售人员也是分段位的，不然她们公司销售部的招聘条件和规程就不会比其他部门的刁钻。不同段位的销售人员看向同样的目标，决定他们段位高低的就是看待目标的角度，和这达成目标的方法。有时候角度越刁钻，方法越激进，效果越好。
由这个角度分析，江海棠冥冥之中感觉到，下午那个房子她看上的几率，会很大，但她也将要为此付出些超额的代价，想到这里，她激动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说白了就是……房子应该是个好房子，但肯定便宜不了。
江海棠脑子高速运转着，耳边的声音自动被屏蔽，她往嘴里扒拉着饭，仿佛听见姥爷在餐桌对面叫她，才将精神拉回到当下。
“在外面野够了，也该回来了”，这是她听见姥爷说的第一句话。几年间听过无数遍的句子，语气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发严肃起来，先前还能算是劝说，如今便全部都是命令了。
“你舅舅手下正好有个空职，你过去刚好，他也管用不了几年了，能用的上的时候抓紧，再拖下去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还有那个罗爷给说了个对象，小伙子税务局的，条件不错，眼瞅着就三十了，人生大事要快定了，你电话我已经给人家了，下午去见见”
空气凝结在餐桌的上空，姥爷语气肃严，不容反抗，连平时爱开玩笑的舅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出来替她解围。一时桌上只有筷子碰触餐具的声音，和习以为常的沉默。
江海棠最近脑子里被买房的事儿占的满满当当，倒是忘了家庭聚餐这件事儿的窒息之处。
海棠亮着的眼睛转了转，她脸色柔和，看不出一点忤逆和不耐烦。
“欸，行”，她抬头挤着眼睛答应到。
这回答有些突兀。
原本在一旁低着头吃饭的海棠妈最先惊讶地抬头看她，看来是因为她答应的太痛快而感到意外。
舅妈就坐在旁边，头往她这边靠了靠，低头小声的问她：“真的呀”，海棠冲她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
姥爷也很意外她的回答，清了清嗓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姥爷问。
“年底吧，等年底拿了年终奖，有点小钱在手里，就回来”
“那那个对象”
“我见，您放心”，说着盛了碗汤，放到了姥爷跟前。
突如其来的乖巧让一旁的表弟一口汤差点没咽下去，“你受什么刺激了”。
“本来就该这样的，姑娘家的在外面工作，年龄大了总是要想家的，还是家里这边最稳定的，海棠心里一直有数的，爸”，海棠的老父亲在一旁帮忙应和，干笑了笑，一双深情眼，瞧着姥爷。
“那旅游局的职位倒是跟你的工作有些对口的，不至于从零开始”，舅舅对海棠说。
海棠拿起自己还装着半杯果汁的玻璃杯碰了碰舅舅手里的小酒盅，一脸正直，“全在酒里了”，开着玩笑说。
姥爷没和海棠爸说上两个回合，手抬起来从海棠旁边的空当指过去说：“那有两个礼盒，是你罗爷给我的，你带走去吃”
这算是对她顺毛答应回家的奖赏吗，她家的人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这么独特。
付出才会有回报，就算是家人的爱，也并不是无条件的。海棠很难不这么想。
“谢谢姥爷”，海棠讨好地笑着说。
吃完饭，饭桌上没吭声的姥姥拽着海棠进屋，海棠看那两个礼盒，一盒是糕点，一盒是燕窝，就拿上那盒燕窝跟着姥姥进了屋。看着罗爷是两样都给姥姥买的，倒是让她占个便宜。
姥姥拉着海棠的手，一进屋就问：“你说你回来，是糊弄你姥爷呢，还是真的”。
“是真的啊”，海棠脸上明媚。
“你可别连我也糊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你姥爷脸色，他那个老顽固，不懂变通的，回头委屈了你”
“您不想让我回来啊”，海棠撒着娇，说着拆着手里的礼盒，拆出一个一个的小玻璃瓶，一个个摆在姥姥常用的抽屉里，“点心您不喜欢，您就吃这个，馋了您就吃，瞒着我姥爷偷偷吃”，轻声细语偷感十足。
“我想你回来啊，可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家的，非在一个城市，哪那么好，再说了，你不是也总回来的嘛”
“在一个城市是好的，家里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我爸说的对的，我想家了，您年纪大了，老离您十万八千里的，我这心里总是担心”，海棠这么说的确是真心实意。
“你真是这么想的？”，姥姥满脸的不相信。
江海棠不知道姥姥为什么会这么问，对于她来说，回家，的确是落叶归根的唯一的选择，只是确实年少贪玩些，把回家的日子拖了又拖，可终究是要回的啊。在家乡有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家庭关系，三十岁以后开始“养老”，说来也是大多数人想要的惬意生活了。
“你不用那么想，我一个老婆子，你看我也是死，不看也是死，你得以你自己为主，别委屈了自己”
海棠不喜欢她提“死”这个字，可看着姥姥真挚的眼神，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真忽略了什么。
于是又嬉皮笑脸地应下。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确很理想。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即便是知道，又敢断言有几分真呢。那可是一辈子，难道要拿来赌博么。
这次回家却是因为别的缘由，这本让江海棠每次回家时一颗沉寂的心波澜出了愉悦之感。可现下，她却有点笑不出来。
狗一样工作多年，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她以为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多年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买房。这虽说在北京是天方夜谭，但在老家却该不是件难事。
可跟着中介小妹妹好几趟转了好几天，脚都磨破皮了，光是家门就进了十几二十个，愣是没看上一个可心儿的地方。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她自己安慰自己，因为她的要求确实是有些刁钻，毕竟她找的不是个随便落脚的地方，而是那种梦中情房，后半辈子就跟它一起过了的那种三十岁之后的养老居所。
人生即将步入迟暮，为了她下半生稳定的幸福，自然是丝毫不能懈怠，一点都不能凑活。海棠惆怅，但内心却生出些莫名的自豪。
这个梦中情房呢，不仅所有的房子本身的条件都要考虑在内，格局要好自然不用多说，地理位置是不是便利，不能离繁华太近，显得过于喧闹，又不能太远，去哪都不太方便，楼层是不是良好，阳光是不是充足，是不是冬暖夏凉，物业服务好不好，甚至连小区的人员类型，整体氛围都要考虑在内，不然隔三差五的闹事争吵就能让海棠原地去世。
最难的地方，其实是她江海棠的主观感受，不光是相对象要看感觉，买房子也一样，是不是自己的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可感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一个个去碰。刚一进门，就撇嘴，要是问起来您哪里不满意，她又不能说感觉不好，就只能挑几个显眼的毛病说一说，她还只看得见一些在别人看来无伤大雅的问题，什么卫生间空间比例不合理啊，阳台过大啊，曾看到过一个多空间的小户型，她直接跟人家说，墙太多了，看着心慌。搞得一旁的中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能是从没听过这样的理由吧。次数多了，江海棠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于挑剔，太难伺候。
带海棠看房的中介小妹妹八成是个新手，很是为难。一开始还斗志昂扬，满脸堆笑，现在已经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战斗意志了。
两人现在处于一种僵持状态，江海棠虽然觉得让人家为难，但是甲方的身份让她坚守着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而中介妹妹已经被疲劳击垮了心灵，几乎忘记了自己那值得奔赴的目标——签约，也几乎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面前全是江海棠这个看不懂的难题，急的快要哭出来。
海棠坐在一角伸着腿休息，歪着头看着那位小妹妹面露难色，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不知在跟谁通电话，手挡在嘴巴前面，小声但急切地说着什么，不甚委屈。估计是在跟同事吐槽她是个多么难搞定的客户吧。
海棠的怜悯之心有些轻微的发作，虽然她不停的警告自己不必如此，这是一场买卖，她就是这位中介小妹妹社会生活中必定要经历的风雨，如果事情最后能成，这笔交易的提成将是她这一场辛苦的补偿。
可她还是让自己的脸色尽量柔和，微笑迎接着打完电话回头对她生疏讨好的中介员，不过，海棠的观察一向仔细，这通电话接完，这位妹妹的心境仿佛是发生了些变化。
“姐，这套，您是不是也不太满意”，她这样问海棠，远没有之前几套海棠拒绝的时候，脸上那个失望劲儿。也没有努力去找补掩盖这件商品的缺点，或者是聊到虽然如何但是各方面很适合她，这已经是最优解了之类的虚无语句。
如若她说了这样的废话，海棠反而会不耐烦，为了梦中情房，现下她还是留有一定的耐心的。
“有点小了”，海棠这样回答，语气平和，好似之前的几十次失败，并没有让她不耐烦。
“这房子面积是小了点，您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中午了，您不是说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我先送您回家吃饭，等下午，我再接着带您看”，没有发作的海棠让她不必费力去安抚这位难搞的客户的情绪，她有些意外也为此而感到庆幸。
海棠不知她从哪里突然生出的这股子新生力量，不过她很感谢她没有先崩溃，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容易让人误会是在挑刺找事，活像一个光看不买遛人的骗子。
海棠欣然答应了她的建议。
“辛苦你了啊，我有点太挑剔了，这房子对我很重要，不敢将就”
“您说的哪里话，这么多家了都没让您满意，是我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一句公式一般的话里，竟能听出几分真心，海棠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什么事让她重燃了希望。
“我师父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有一处很适合您的房子，下午我们先去那里”，她声音里难掩愉悦。
海棠微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作为一名销售人员，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只有一个，就是签单。所以能让中介小妹妹重振旗鼓的，一定是她看到了签约的希望，而且随着签约金额的增高，人的干劲儿越足。
所以销售人员也是分段位的，不然她们公司销售部的招聘条件和规程就不会比其他部门的刁钻。不同段位的销售人员看向同样的目标，决定他们段位高低的就是看待目标的角度，和这达成目标的方法。有时候角度越刁钻，方法越激进，效果越好。
由这个角度分析，江海棠冥冥之中感觉到，下午那个房子她看上的几率，会很大，但她也将要为此付出些超额的代价，想到这里，她激动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说白了就是……房子应该是个好房子，但肯定便宜不了。
江海棠脑子高速运转着，耳边的声音自动被屏蔽，她往嘴里扒拉着饭，仿佛听见姥爷在餐桌对面叫她，才将精神拉回到当下。
“在外面野够了，也该回来了”，这是她听见姥爷说的第一句话。几年间听过无数遍的句子，语气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发严肃起来，先前还能算是劝说，如今便全部都是命令了。
“你舅舅手下正好有个空职，你过去刚好，他也管用不了几年了，能用的上的时候抓紧，再拖下去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还有那个罗爷给说了个对象，小伙子税务局的，条件不错，眼瞅着就三十了，人生大事要快定了，你电话我已经给人家了，下午去见见”
空气凝结在餐桌的上空，姥爷语气肃严，不容反抗，连平时爱开玩笑的舅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出来替她解围。一时桌上只有筷子碰触餐具的声音，和习以为常的沉默。
江海棠最近脑子里被买房的事儿占的满满当当，倒是忘了家庭聚餐这件事儿的窒息之处。
海棠亮着的眼睛转了转，她脸色柔和，看不出一点忤逆和不耐烦。
“欸，行”，她抬头挤着眼睛答应到。
这回答有些突兀。
原本在一旁低着头吃饭的海棠妈最先惊讶地抬头看她，看来是因为她答应的太痛快而感到意外。
舅妈就坐在旁边，头往她这边靠了靠，低头小声的问她：“真的呀”，海棠冲她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
姥爷也很意外她的回答，清了清嗓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姥爷问。
“年底吧，等年底拿了年终奖，有点小钱在手里，就回来”
“那那个对象”
“我见，您放心”，说着盛了碗汤，放到了姥爷跟前。
突如其来的乖巧让一旁的表弟一口汤差点没咽下去，“你受什么刺激了”。
“本来就该这样的，姑娘家的在外面工作，年龄大了总是要想家的，还是家里这边最稳定的，海棠心里一直有数的，爸”，海棠的老父亲在一旁帮忙应和，干笑了笑，一双深情眼，瞧着姥爷。
“那旅游局的职位倒是跟你的工作有些对口的，不至于从零开始”，舅舅对海棠说。
海棠拿起自己还装着半杯果汁的玻璃杯碰了碰舅舅手里的小酒盅，一脸正直，“全在酒里了”，开着玩笑说。
姥爷没和海棠爸说上两个回合，手抬起来从海棠旁边的空当指过去说：“那有两个礼盒，是你罗爷给我的，你带走去吃”
这算是对她顺毛答应回家的奖赏吗，她家的人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这么独特。
付出才会有回报，就算是家人的爱，也并不是无条件的。海棠很难不这么想。
“谢谢姥爷”，海棠讨好地笑着说。
吃完饭，饭桌上没吭声的姥姥拽着海棠进屋，海棠看那两个礼盒，一盒是糕点，一盒是燕窝，就拿上那盒燕窝跟着姥姥进了屋。看着罗爷是两样都给姥姥买的，倒是让她占个便宜。
姥姥拉着海棠的手，一进屋就问：“你说你回来，是糊弄你姥爷呢，还是真的”。
“是真的啊”，海棠脸上明媚。
“你可别连我也糊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你姥爷脸色，他那个老顽固，不懂变通的，回头委屈了你”
“您不想让我回来啊”，海棠撒着娇，说着拆着手里的礼盒，拆出一个一个的小玻璃瓶，一个个摆在姥姥常用的抽屉里，“点心您不喜欢，您就吃这个，馋了您就吃，瞒着我姥爷偷偷吃”，轻声细语偷感十足。
“我想你回来啊，可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家的，非在一个城市，哪那么好，再说了，你不是也总回来的嘛”
“在一个城市是好的，家里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我爸说的对的，我想家了，您年纪大了，老离您十万八千里的，我这心里总是担心”，海棠这么说的确是真心实意。
“你真是这么想的？”，姥姥满脸的不相信。
江海棠不知道姥姥为什么会这么问，对于她来说，回家，的确是落叶归根的唯一的选择，只是确实年少贪玩些，把回家的日子拖了又拖，可终究是要回的啊。在家乡有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家庭关系，三十岁以后开始“养老”，说来也是大多数人想要的惬意生活了。
“你不用那么想，我一个老婆子，你看我也是死，不看也是死，你得以你自己为主，别委屈了自己”
海棠不喜欢她提“死”这个字，可看着姥姥真挚的眼神，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真忽略了什么。
于是又嬉皮笑脸地应下。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确很理想。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即便是知道，又敢断言有几分真呢。那可是一辈子，难道要拿来赌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