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京城里车坊遍地，谁家要用车都是使人来这静安巷寻。
林平乐老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举着幌子就蹲在静安巷的墙根底下，一直蹲到傍晚，也没个人来打听一句她这幌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平乐半点不急，慢慢吞吞从怀里摸出荆无命塞的一块馍馍吃起来。
这静安巷是个做生意的地方，租车的人办好了事也就快进快出，寻常久留的都是熟面孔。骤然间多了个生人，一待就是小半天，自然引人注意。
郑老六从林平乐一来就打眼瞧着，看着她的做派更是好奇。
提溜了一壶刚沏的普洱，凑到幌子杆下，“姑娘，你这是在干啥呢？”
林平乐也不抬头，晃晃杆子，“趴窝儿呢。”
郑老六顺着墙根蹲在林平乐边上，就着拿来的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茶，“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营生？”
林平乐等到郑老六蹲下后，这才侧过脑袋看着他，接过杯子，看了眼后头一溜儿的车坊，冲着郑老六一笑，“老爷子，咱俩算得上半个同行。”
郑老六：“这话怎么说？”
林平乐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您这车坊是往外给车，谁家要用车了先来您这儿赁。我跟您不同，谁要是先前没租车，走半道上后悔了想坐车，这一招呼我家哒哒打车就马上过去接上人。”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不少，但有马车的人家还真不多。
少爷、小姐出游，为了省钱不租车，半道上后悔闹脾气的事儿时有发生。一般没法子，也就只能叫个附近的滑杆小轿，或是路过的牛车。
可那怎么会有马车舒服。
郑老六若有所思，“你这哒哒就是马蹄拟声，打车就是指的半道拦车？”
林平乐嘿嘿一乐，龇着个大牙，看着人畜无害，还真诚无比的竖个大拇指，“您真聪明。”
郑老六：“可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拦车，难不成你随时带着马上跟着人家走？”
那不是成天都有跑空趟的可能吗？
林平乐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哨子，“我这马不一样，通人性，只要我一吹这哨子，他就能过来替我接客人。”
眼见郑老六满脸不信，林平乐也不多做解释，只道，“现下没法儿给您演示，若是有机会，您在外边也坐趟我们哒哒打车，您就清楚了。”
郑老六眯了眯眼睛，身子朝墙面靠了靠，“你做这门生意，来这儿是个什么意思？”
林平乐自顾自又倒了杯普洱茶，又顺手把手里馍馍掰了一半递给郑老六，“老爷子您这不是明眼人找瞎子问早晚吗？”
她这个哒哒打车就自己的嘴一张一闭的说，满城的人谁知道这玩意？
而这满城愿意花钱打车的人都会往这儿聚，她当然先来这儿混个脸热。
郑老六顺手接过馍馍，往嘴里塞。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既然想叫人知道，怎么不见你主动揽客？”
林平乐刚刚都能顺手拿着他的壶倒茶，看着也不像个腼腆害羞不出声的人。
“您不知道，我家马车金贵。我来这儿，就只为叫他们对哒哒打车有个印象。”
郑老六心领神会，“然后再直接去个热闹地方接活儿？小姑娘还挺有脑子啊。”
林平乐嘿嘿笑着不说话。
郑老六拍拍手上的馍馍屑，拎着茶壶起身，“过两天云间寺要大办法事，到时候你可以带着你家马车过去瞧瞧看。”
林平乐还真没听过这事，算算日子，问道，“过几天难道是什么菩萨的诞辰？”
郑老六：“啥日子也不是，就是前些时候官府进庙里抓过人。云间寺的主持嫌里头晦气，做个法事冲冲。”
林平乐谄媚的捡起两个空杯子递过去，“多谢您提点。”
郑老六摆摆手，朝一家铺子口走去，忽然转身过来冲着林平乐道，“这天光没了，来往的人也没了，赶紧回去吧。”
林平乐只当老爷子好心，收了幌子告别了声转身就走，走到半道上往回看时，郑老六还没进铺子，见她回身，还冲她摆了摆手。
车坊小二一把夺过郑老六手里的茶壶，没好气道，“就给了三文钱，茶都喝淡了。”
郑老六语气歉疚道，“对不住。”
抬头正要把手里的两个茶杯也递给小二，结果只见小二一脸惊恐指着他，“脸，脸，两张脸……啊！”
郑老六背过身朝着巷子外头走去，忆往昔般的喃喃道，“老婆子老了，手艺也退步了，面具都粘不牢靠咯。”
*
林平乐今天一天就啃了个干馍馍，全凭说服自己：初创公司，吃苦才是常理，这么生生熬过来。
但回去要经过三闲街，这一路上尽是些宵夜吃食，林平乐闻着味道忍了一路。
忽然，手臂被人抓住。
林平乐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少年一身月白衣裳，两鬓未留发，脑袋上束着一个精致小冠，怎么看都是个贵家小公子。
再看那张脸，小圆脸、狗狗眼，怎么看都透着股可人劲儿。
少年狗狗眼真诚的闪着，“姐姐可是饿了？要去我们家吃点东西吗？”
林平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止不住咧开道，“好啊好啊。”
一晃神，已经被少年带到了迎凤楼里。
林平乐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有些心惊胆战，“咱这桌菜贵吗？”
少年关切道，“姐姐是不是手头不太宽裕，没事儿的，这顿当作弟弟请姐姐的好了。”
林平乐一听，瞬间放心，这回脑子和嘴走在了一路，“好啊好啊。”
少年听了这话，却立刻沉下了脸，冲着外面喊了声，“有人不想给钱。”
声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三个壮汉，个个凶神恶煞。
林平乐立马转头道，强扯出一个笑脸，“谁说不给钱了，姐姐有的是钱！”
林平乐忍痛掏出十两银子拍在桌上。
少年：“一共51两。”
林平乐怒从胆边生，一拍桌子，杯中茶水四溅，“你说什么？！”
少年修长的手指淡然的拂去沾染到身上的茶水，轻抬眼眸，眼里全然不见刚刚的乖巧，“姐姐，这桌菜只要1两银子。我，值50两。”
林平乐知道这是遇上套了，但也没办法，摸出怀里的50两银子扔到桌上，化悲愤为食欲，拿起筷子就夹了根鸡腿往嘴里送。
少年二指夹起银票揣进怀里，踢开身边的椅子，正要离开。
林平乐：“50两，按理来说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吧？”
人家男公关都还给陪个酒、提供下情绪价值呢。
50两银子都花出去了，总不能她什么也没有吧！
少年听了这话，挥手让门口的三人离开。
那三人离开的干脆利落，还顺带帮忙关上了房门。
少年回身，满眼盛笑，“我还以为姐姐会为了银子的事，不愿见我，正打算送姐姐个安静地吃饭呢。”
林平乐双眼盯着少年的脸，手里的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满上！”
少年不解的看了看桌上，并没有酒。
林平乐不耐烦道，“汤，给我满上！这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林平乐看着少年一手撑着桌子，一面认真去够汤勺子的小脸，心里跟有个手指在挠似的，不自觉想到西门吹雪在她床上时候的模样。
再看回这少年，这可以是花了钱的！
林平乐深吸一口气，正要大放厥词。
“噌——”
一道寒光闪过，少年二指夹住剑尖，笑的全然不似刚刚的单纯，反而十足的痞气，转头冲着林平乐道，“姐姐，没事儿吧？”
灵犀一指！
林平乐一跃而起，几乎指着少年的鼻子尖，“陆小凤你有病吧！”
陆小凤朗声大笑，一手揽过林平乐腰间，向后退出闯入者的攻击范围。
一旦知道了是陆小凤，这张脸的乖巧可爱不知道为何，瞬间变了味。
林平乐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看向闯入的剑客，在愣住的同时面容扭曲，“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环在林平乐腰间的手，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只觉烦躁，“你们在做什么？”
林平乐老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举着幌子就蹲在静安巷的墙根底下，一直蹲到傍晚，也没个人来打听一句她这幌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平乐半点不急，慢慢吞吞从怀里摸出荆无命塞的一块馍馍吃起来。
这静安巷是个做生意的地方，租车的人办好了事也就快进快出，寻常久留的都是熟面孔。骤然间多了个生人，一待就是小半天，自然引人注意。
郑老六从林平乐一来就打眼瞧着，看着她的做派更是好奇。
提溜了一壶刚沏的普洱，凑到幌子杆下，“姑娘，你这是在干啥呢？”
林平乐也不抬头，晃晃杆子，“趴窝儿呢。”
郑老六顺着墙根蹲在林平乐边上，就着拿来的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茶，“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营生？”
林平乐等到郑老六蹲下后，这才侧过脑袋看着他，接过杯子，看了眼后头一溜儿的车坊，冲着郑老六一笑，“老爷子，咱俩算得上半个同行。”
郑老六：“这话怎么说？”
林平乐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您这车坊是往外给车，谁家要用车了先来您这儿赁。我跟您不同，谁要是先前没租车，走半道上后悔了想坐车，这一招呼我家哒哒打车就马上过去接上人。”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不少，但有马车的人家还真不多。
少爷、小姐出游，为了省钱不租车，半道上后悔闹脾气的事儿时有发生。一般没法子，也就只能叫个附近的滑杆小轿，或是路过的牛车。
可那怎么会有马车舒服。
郑老六若有所思，“你这哒哒就是马蹄拟声，打车就是指的半道拦车？”
林平乐嘿嘿一乐，龇着个大牙，看着人畜无害，还真诚无比的竖个大拇指，“您真聪明。”
郑老六：“可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拦车，难不成你随时带着马上跟着人家走？”
那不是成天都有跑空趟的可能吗？
林平乐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哨子，“我这马不一样，通人性，只要我一吹这哨子，他就能过来替我接客人。”
眼见郑老六满脸不信，林平乐也不多做解释，只道，“现下没法儿给您演示，若是有机会，您在外边也坐趟我们哒哒打车，您就清楚了。”
郑老六眯了眯眼睛，身子朝墙面靠了靠，“你做这门生意，来这儿是个什么意思？”
林平乐自顾自又倒了杯普洱茶，又顺手把手里馍馍掰了一半递给郑老六，“老爷子您这不是明眼人找瞎子问早晚吗？”
她这个哒哒打车就自己的嘴一张一闭的说，满城的人谁知道这玩意？
而这满城愿意花钱打车的人都会往这儿聚，她当然先来这儿混个脸热。
郑老六顺手接过馍馍，往嘴里塞。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既然想叫人知道，怎么不见你主动揽客？”
林平乐刚刚都能顺手拿着他的壶倒茶，看着也不像个腼腆害羞不出声的人。
“您不知道，我家马车金贵。我来这儿，就只为叫他们对哒哒打车有个印象。”
郑老六心领神会，“然后再直接去个热闹地方接活儿？小姑娘还挺有脑子啊。”
林平乐嘿嘿笑着不说话。
郑老六拍拍手上的馍馍屑，拎着茶壶起身，“过两天云间寺要大办法事，到时候你可以带着你家马车过去瞧瞧看。”
林平乐还真没听过这事，算算日子，问道，“过几天难道是什么菩萨的诞辰？”
郑老六：“啥日子也不是，就是前些时候官府进庙里抓过人。云间寺的主持嫌里头晦气，做个法事冲冲。”
林平乐谄媚的捡起两个空杯子递过去，“多谢您提点。”
郑老六摆摆手，朝一家铺子口走去，忽然转身过来冲着林平乐道，“这天光没了，来往的人也没了，赶紧回去吧。”
林平乐只当老爷子好心，收了幌子告别了声转身就走，走到半道上往回看时，郑老六还没进铺子，见她回身，还冲她摆了摆手。
车坊小二一把夺过郑老六手里的茶壶，没好气道，“就给了三文钱，茶都喝淡了。”
郑老六语气歉疚道，“对不住。”
抬头正要把手里的两个茶杯也递给小二，结果只见小二一脸惊恐指着他，“脸，脸，两张脸……啊！”
郑老六背过身朝着巷子外头走去，忆往昔般的喃喃道，“老婆子老了，手艺也退步了，面具都粘不牢靠咯。”
*
林平乐今天一天就啃了个干馍馍，全凭说服自己：初创公司，吃苦才是常理，这么生生熬过来。
但回去要经过三闲街，这一路上尽是些宵夜吃食，林平乐闻着味道忍了一路。
忽然，手臂被人抓住。
林平乐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少年一身月白衣裳，两鬓未留发，脑袋上束着一个精致小冠，怎么看都是个贵家小公子。
再看那张脸，小圆脸、狗狗眼，怎么看都透着股可人劲儿。
少年狗狗眼真诚的闪着，“姐姐可是饿了？要去我们家吃点东西吗？”
林平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止不住咧开道，“好啊好啊。”
一晃神，已经被少年带到了迎凤楼里。
林平乐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有些心惊胆战，“咱这桌菜贵吗？”
少年关切道，“姐姐是不是手头不太宽裕，没事儿的，这顿当作弟弟请姐姐的好了。”
林平乐一听，瞬间放心，这回脑子和嘴走在了一路，“好啊好啊。”
少年听了这话，却立刻沉下了脸，冲着外面喊了声，“有人不想给钱。”
声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三个壮汉，个个凶神恶煞。
林平乐立马转头道，强扯出一个笑脸，“谁说不给钱了，姐姐有的是钱！”
林平乐忍痛掏出十两银子拍在桌上。
少年：“一共51两。”
林平乐怒从胆边生，一拍桌子，杯中茶水四溅，“你说什么？！”
少年修长的手指淡然的拂去沾染到身上的茶水，轻抬眼眸，眼里全然不见刚刚的乖巧，“姐姐，这桌菜只要1两银子。我，值50两。”
林平乐知道这是遇上套了，但也没办法，摸出怀里的50两银子扔到桌上，化悲愤为食欲，拿起筷子就夹了根鸡腿往嘴里送。
少年二指夹起银票揣进怀里，踢开身边的椅子，正要离开。
林平乐：“50两，按理来说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吧？”
人家男公关都还给陪个酒、提供下情绪价值呢。
50两银子都花出去了，总不能她什么也没有吧！
少年听了这话，挥手让门口的三人离开。
那三人离开的干脆利落，还顺带帮忙关上了房门。
少年回身，满眼盛笑，“我还以为姐姐会为了银子的事，不愿见我，正打算送姐姐个安静地吃饭呢。”
林平乐双眼盯着少年的脸，手里的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满上！”
少年不解的看了看桌上，并没有酒。
林平乐不耐烦道，“汤，给我满上！这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林平乐看着少年一手撑着桌子，一面认真去够汤勺子的小脸，心里跟有个手指在挠似的，不自觉想到西门吹雪在她床上时候的模样。
再看回这少年，这可以是花了钱的！
林平乐深吸一口气，正要大放厥词。
“噌——”
一道寒光闪过，少年二指夹住剑尖，笑的全然不似刚刚的单纯，反而十足的痞气，转头冲着林平乐道，“姐姐，没事儿吧？”
灵犀一指！
林平乐一跃而起，几乎指着少年的鼻子尖，“陆小凤你有病吧！”
陆小凤朗声大笑，一手揽过林平乐腰间，向后退出闯入者的攻击范围。
一旦知道了是陆小凤，这张脸的乖巧可爱不知道为何，瞬间变了味。
林平乐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看向闯入的剑客，在愣住的同时面容扭曲，“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环在林平乐腰间的手，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只觉烦躁，“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