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不算呢?”

    柳问七把落下去的白纱重新系回眼睛上,“施主甚美,贫道不敢直视。”

    “……”萧晚闲的白眼要翻到长生天上去。

    “但介于施主戒心太重,极有可能会一个巴掌拍死贫道,贫道还是决定将师门秘辛告知施主。”柳问七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压低声音嘘声道。

    “此地乃安阳国东部冀州境内,地处龙脉尾端白云山脚,师门测算到龙气异动,便派贫道来查验一二……”

    “撒谎。”萧晚闲斩钉截铁。

    柳问七顿时肩膀一塌,“好吧好吧,骗你的,我个神棍哪来的师门,我就是听说龙气异动定有宝物出世,来碰运气,结果正好撞上诡祀跟过来看看。”

    “诡君大人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给大人当牛做马!”他紧跟着补上一句。

    萧晚闲兴味地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行啊,好好干,说不定本君高兴了帮你寻寻宝。”

    “谢大人!”柳问七五体投地就是一个磕头。

    萧晚闲飘到神像上挂着,不再理会他。

    这假牛鼻子行事总让她想起来某个人,但想想这么些年过去,那家伙坟头草指不定都比树高了。

    真是着相了。

    地母娘娘的神像慈眉善目,静静立在这庙里镇守一方水土。

    *

    翌日。

    大雨下了一夜,浇出了清晨沁心怡人的好空气,萧晚闲打个哈欠,从神像上爬起来。

    当她看到安晴晴瞪着一双无辜大眼,仰脸在神像底下认真看时,差点没从神像上面滚下来。

    “地母……娘娘,你说娘亲她真的,真的跟王奶奶他们说的一样吗?”

    小丫头神情有些低落,但很快她一抹脸目光坚定起来,“没关系,娘亲永远是娘亲,变成什么样都是阿晴的娘亲,阿晴已经没有爹爹了,更要保护好娘亲!”

    没有爹爹了?

    萧晚闲藏在神像顶满头问号。

    王平安要是真死了,她那什么给安氏报仇啊!总不能挖出来鞭尸吧?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叫诡祀束缚着,得出去查查!

    萧晚闲施了个隐去身形的小法门,从神像后走出来。

    环视一周,没见刚收的小弟,她又飘到院外去。

    院外柳问七正坐在灶火前,拿背上的三尺剑当烧火棍捅火烧饭,锅里煮着几个不知道从哪掏来的鸡蛋,咕嘟嘟冒泡。

    萧晚闲风风火火飘到柳问七背后,凝起法力一掌拍向他的脑袋。

    “大人——”

    在柳问七夸张至极的嚎叫里,暗红的符文从他的眉心亮起,扭曲变化,最后收成一点红梅落于眉间。

    “放心,不是想拍死你,只是一道子母禁制罢了。”萧晚闲收回手,解释道,“帮我看好阿晴,我出去查点东西——别想着离开或者对阿晴不利,禁制一旦触动立即绞杀。”

    “呜呜呜,大人这是不信任我呜呜呜——”柳问七趴在椅子上哭天抢地,还不忘下个隔音咒,“既然有了禁制,我就是诡君大人、啊不,是主人的人了——”

    萧晚闲才不管这人胡言乱语,既然解决了安晴晴的看护问题,她便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朝着王家村的方向席卷而去了。

    地母娘娘庙在王家村的最西头二里地外,萧晚闲一路过去用了不到一刻钟。

    站到村口,她套上安氏的壳子打理两下,才抬脚踏入王家村。

    王家村是个大村子,落在物产丰富的白云山脚下,又毗邻贸易重镇,使得村里的村民只要不懒不残,基本都能过上温饱的生活。

    但有些藏在人骨子里的秉性,是永远除不掉的。

    萧晚闲不过进村数十步,就有数道毫不遮掩的目光投向她——准确来说,是投向安氏的壳子。

    “哟,这不是晴晴她娘嘛,怎么舍得从那荒庙里出来啦?”

    有人率先按捺不住,扬声问道。

    萧晚闲侧目看向询问者,见一头盖巾帕的老妪背着手,站在篱笆里头探身向外看。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三角眼精亮,比起看人,更像是在看猴子,“晴晴呢?那小丫头如今几岁了,前几天见她也出落的漂亮,不如王奶奶我多操操心,给她寻个好人家?”

    萧晚闲不置可否,只回答了王奶□□一个问题,“王奶奶,我下山来看看平安他回来了没。对了,您最近有见过他吗?”

    王奶奶神色一僵,嘴角捋平了回她,“哦……平安啊……”

    “那你快去吧,那小子来去无踪,老婆子我可没见过!”

    老妪转身拄着拐杖往别处去了,不再跟萧晚闲扯。

    有情况。

    王奶奶的异常很是明显,萧晚闲径直朝原方向走了两步,转身一个弯跟去了王奶奶那头。

    她站在一座土屋背后,暗中观察。

    王奶奶慢悠悠晃到了一户人家院门口,那家人端着稀粥咸菜坐在门口吃饭,时不时跟邻居扯上几句闲话。

    “大清早就出来转啊!”有人冲着王奶奶打招呼。

    “饭做的多,王奶奶吃了没?要不要来点儿?”

    “哎哟,今儿早叫我遇见个灾星霉种,胃口倒的,我哪还吃得下饭!”王奶奶一改先前与萧晚闲见时稍有些热心的模样,万分嫌恶道。

    “哦?谁啊!”有人当捧眼。

    “还能是谁,咱们村不就那一个疯娘子吗?”王奶奶“呸”了一口,“不就是死了男人嘛,至于疯成这样?今儿早我好心问他一句,结果她问我见过她那死鬼相公没,这不是咒老婆子我早点去那边见死人吗,真是晦气!”

    “就是就是!”几人顺着话应道。

    “哈,她男人都死了一年多了,要我看指不定就是她克死的!还总说她男人去寻仙了,我看就是疯了,天天窝在那废庙里,能正常就怪了!”

    王奶奶用拐杖戳戳路边的野草,嗤笑道。

    “奶奶您猜那地母庙是干啥的?求子的啊!疯娘子指不定还想要个儿子呢!”

    这话一出,众人哄笑起来,像一群几百年没吃过肉的豺狗,闻到点腥味就格外兴奋。

    萧晚闲站在暗处,转身就走。

    已经能够大致推断出一点眉目了。

    王平安确实死了,起码在活人眼中他是死了的,他死了一年多,世间刚好和安氏印象中王平安科举失败、回来求仙问道的时间吻合。

    按理说诡祀能够完成,那必然是符合交易的基本规则,天道可比市场讲信用多了,应当不会出现雇个打手打不存在的敌人这种违规情况。

    至于王平安到底是死是活、又或者是个什么东西,犹未可知。

    萧晚闲脚步一转,朝着王平安在王家村的房子走去。

    王平安家在村子南边一片儿,是一座就地取材、用鹅卵石混着泥浆盖出来的土墙屋子,篱笆围的院子里长着棵小梨树,结着点拇指大的果子。

    萧晚闲一脚踏进院子,并无任何异常。

    她拍掉锁推开屋门,入目是幽暗狭小的中堂。村里的屋子盖得底,目光没有窗户,门也小,光线照不进去,显得有些压抑。

    有两间内室分在中堂一左一右,只有门框没有门,打眼一瞧就知道除了张孤零零的床就什么都没有。

    不过萧晚闲早就被一口咸菜缸吸引住了。

    那缸上贴着黄符,与柳问七那种抽象画风比,这黄符明显正规多了。

    但再正规,看风化程度也有半年之久,灵气外溢所剩无几,萧晚闲抬手就把符咒撕了。

    费劲巴拉挪开挪开咸菜缸,果不其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似是连通地窖。

    毫不迟疑,萧晚闲纵身跃下,连梯子都不用。

    地窖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萧晚闲用法力凝出一道火焰,投向最近的煤油灯。

    煤油灯缓缓燃烧起来,却照不亮一方天地。

    一“人”双膝跪地作俯首状,蓬头垢面,发丝都打结炸了起来。他的身前是一张供桌,墻上头挂着一副三清像,原本须发皆长的端庄三清,在光影中扭曲变换,但定睛看去,又无事发生。

    供桌贴满了各色红字黄纸的符,地上散乱扔着数本什么《神仙传》《道法诀》,最顶上是一本《跻仙策》。

    都是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随着光亮,那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的“人”转过头来,一张普通平常的脸上尽是癫狂至极的神色,充血的眼球突出。

    “安娘,你怎么来了?”

    那人发出嘶哑的询问,多半就是王平安了。

    萧晚闲并不是很确定这王平安是个什么东西,此处气息竟游离阴阳生死之间,很是奇诡。

    “我来……看看你。”她轻声唤道,“郎君。”

    “别这样叫我!”王平安突然神情激动万分,厉声斥责起来。

    “我要成仙!我要成仙!成仙是要斩断红尘的……我早就告诉你别再这么叫本仙,本仙将来是要位列仙班的!”王平安高亢的声音倏然一顿,又忙不迭转回去,惶恐请罪,“三清祖师在上,弟子并非有意动嗔,还望三清祖师原谅!”

    这人怎么又佛又道的?

    搁哪儿听的风言风语,真是对长生天误解不浅!萧晚闲腹诽。

    那长生天的神官除了几个秃驴,哪个不是私下有千八百个情人,不舞到帝君头上罢了,哪条规定都没说修仙的要戒红尘。

    总不能用着驴拉磨,不让驴快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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