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山书语青掉马的一瞬间,无疑是晴空的一道惊雷,将众人都惊呆了,久久的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着。

    还是少婠率先从愣神当中反应过来,紧接着便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几人也都望向山书语青,等待着他的解释。

    却见这家伙不紧不慢的步入旁边的凉亭中,自顾自得沏了一壶茶,不紧不慢的喝着。俨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

    可几人又岂能叫他如意?当下便各自动作起来。

    少婠闪身过去将他手中的杯子夺了,方不显则替换掉了他摸向新茶碗的杯子,荆昔归也没闲着,捎带手就将那茶壶给顺走了。

    而后宋东西便闲适落座,含笑盯着此刻面色稍有不善的山书语青了。

    “说说吧,山书小前辈?”

    嗯?这个语气!就是这个味儿!

    少婠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原先这狗东西用这话术打趣,欺负她的时候,只觉得这家伙烦人。这还是头一回这般赏心悦目哈。

    不自觉便笑出了声来,她慌忙用手遮掩,却得了青年版山书语青的一个白眼。随后他就叫少婠别装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

    结果不出意外,少婠的笑声都快要响彻整个梦幽山了。就连一旁吃着水果的小桃子都呆愣了一瞬,而后面歪着头,疑惑的看向少婠。

    “不行…咳咳…咳!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这边少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咳嗦。宋东西闻此,嫌弃的伸出手来,给她顺了顺。一旁的方不显,则十分有眼力见的从荆昔归手中接过茶壶来,给少婠倒了杯茶递过来。

    “哼,你倒是喝上了。”

    之后山书语青便不在含糊了,反而伸出手来往桌子上那么一撑,便目光灼灼的看向少婠了。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就是笑了笑,你不会要打我吧!你可不能这般小气啊!”

    见此,少婠心中便警铃大作起来。纵使她打不过他,可也不能在原地啥也不干,引颈受戮不是?

    “呵,谁要打你。”见她如此,山书语青无奈的笑了一声,随后复又问道:“我是想问你,你爷爷当真是杜酒仙?”

    “害就这啊,当然了,如假包换!怎么,你认识啊?”

    这本是句玩笑话,毕竟山书语青现在这般模样瞧着,也就二十多岁,反正不出三十。可她家臭老头可真是白发爬满了头顶。

    因此,她并不相信,面前的山书语青认识臭老头。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少婠傻眼了,没想到嘿,他居然还真认识!而且非但认识,两人的关系还不浅哩!

    “当然认识了!不就是福寿村里头卖酒的杜酒仙吗,喝多了老往歪脖子树下跑的臭老头呗?”

    “说起来我跟他之前那可是关系匪浅呐,他是我师兄、师姐们的小师叔,那便是我的小师叔。算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师兄呢。”

    “来,叫声师兄让我听听。”

    “你!”

    若说前面这家伙能准确的说出臭老头的位置和生活习惯这事,令少婠十分震惊的话,那么后面此人这番不着调的问答却将少婠给激怒了。

    哼,登徒子!臭老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臭师侄呢!哼,真是讨厌!

    “切,谁爱叫谁叫,我偏不叫!你耐我何啊?”

    然而这次山书语青却没接着反驳,只是皱着眉头,犹豫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也许是天边划过的几只飞鸟?

    鸟儿翻飞,穿云而过。于这天空留下一抹微不可查的痕迹。便是那打散的云层了。爷不见得是云层,毕竟那云高着哩。

    少婠想,也许是风将云彩吹出了几个窟窿,叫她误以为是那鸟儿穿云留下的痕迹了吧。

    又或许是秋天金黄璀璨的树叶?

    原本应当于寒风中凋零的树叶们,却于这片萧杀、冷冽的环境中顽强坚持着。依旧傲然的伫立在枝头。等待着暴风雪的最终审判。

    是啊,勇气。

    可他山书语青这辈子缺勇气吗?

    他忽然咧嘴笑了。

    十四岁持剑拦路,医袍浸血,为小师叔拼出一条生路。死生之际,他怕了吗?

    十二年梦幽山结庐守莲,只为困他一人。经年孤寂,他怕了吗?

    现如今,不过是期满释放,故人相见罢了,他会怕吗?

    他当然不怕!

    因为他是山书语青,是十二年前的江湖圣手,是以一当十的夕风剑客!

    他这双手既能行医救人,又能持剑杀人。就连当今世上,唯云间令方能号召的生杀二门,掌人生死的本事,也都是从他这里学来的。他岂会怕?

    “十二年前,雁门,夕风剑。”

    寥寥数语落地,却惊的宋东西与荆昔归皆瞪大了双眼,就连少婠同方不显也是后知后觉,方才察觉到,眼前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十二年前,年仅十四的夕风剑客为一人持剑守关,鏖战十名剑客毫发未损。更是挡住了帝将派来的精锐,成功接应自己的小师叔出城。

    那一役惊天动地,早已记入江湖与朝堂二方的史册。成为了世人津津乐道的江湖侠客故事。

    一时间众人哑然,少婠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这般突然的变成自己的师兄了?

    乖乖,这便宜可占大发了!

    想着她的嘴角便咧开花了,哈哈哈,有了这层身份,那她岂不是能在这江湖中横着走了?

    想着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又被一旁看不下去的宋东西给制裁了。

    “哈喇子收一收,小女孩斯文些!”

    言罢,宋东西便将此事的结局补充上了。

    “只可惜这西风剑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凄凉无比。被迫孤身一人于梦幽山,结庐守潭。直致命定的取莲人来,他方得自由。”

    “命定的取莲人,那是什么?”

    面对着少婠的疑问,山书语青语气淡然的为她解答着。

    “是十二年前,大祭司观星得来的一道预言,浮生莲于寒潭尽,万象归一方取莲。”

    “他们正愁着没有合适的守潭人选呢,我便送上门了,无奈便只得接下这守山、守潭的任务,十二年空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取莲人。”

    闻此众人心中都不好受。说的好听,待到人来便得自由,可这允诺的自由未免来的太晚了些吧!

    十二年的孤寂坚守,那大祭司也真好意思开口,合着守山人不是她不心疼呗!想到这儿少婠便气愤了起来,更是攥紧了拳头。

    是啊,就算他不是她的小师兄,但凡任何一个人,因为区区一道虚无缥缈的预言,被困在这山中十二年,她也会替他感到义愤填膺的!

    “不过还好,我等到了。而且还等到了我的小师妹。”

    言罢,山书语青忽然狂放的笑了出来,这一笑毫无形象可言。自是嘴咧到最大,声音笑得最大。似是在尽情释放着,这十二年的艰辛、压抑。

    最终,无数的情绪,都归于那道道癫狂的笑声中了。

    是啊,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牺牲了多少人的自由乃至生命啊。

    可没想到那预言竟是真的。十二年后,竟真叫他等到了那个命定的取莲人。

    是的,命定的取莲人,非他不可的那种。

    这些年来,想要偷鸡摸狗,盗莲的窃贼不胜其数,然而这些人不是死于寒潭之中,便是葬身于他的剑下。

    就这般日复一日,寒来暑往。他自认为不会有破局的那一天了。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小丫头。还为自己带来了小师叔的消息。

    山书语青是高兴的,因为他终于能走出梦幽山了,但他同时又是不舍的、迷茫的。毕竟,他的十二年光阴都消磨在那个预言之上了。于外界,他是隔离的。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时,少婠见他皱眉。没忍住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道:“师兄别皱眉了,咱们不想那些难过的事情!反正你也自由了不是吗?”

    是啊,他自由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装小老头,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在模仿臭老头……”

    噗!

    听此,山书语青复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师妹你果然恨可爱!”

    于是趁机在少婠头上摸了一把,随后解答道:“还不是为了维护那些窃贼的自尊?一帮成年人抵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很丢人的。”

    切。

    这话得了少婠一个轻嗤和白眼,得嘞,就知道这人不靠谱。

    紧接着,山书语青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便回握住了少婠的手,急促道:“我欲往福寿村寻小师叔,师妹,你可有地图?”

    是的,他知道自己的师妹要往青阳一代赴约,断不可能与他同行的。所以这才出言,同她讨要一幅地图。

    “这…我现在就给你画!”

    言罢,少婠便着急忙慌的要跑进屋内给他现画一幅,却被宋东西给一把拽住了。正疑惑呢,却见他开口,说要与她一道。

    “好,忘了我画的不标准了,师兄莫急,我同狗东西一块给你画,很快的!”

    之后便扯着宋东西的衣袖,毫不客气的将人拽进屋内了。随后便是铺纸研墨,少婠一边说着,宋东西一边画。倒也是分工明确,好配合啊!

    好不容易将地图画好了,二人一同将这地图展开,放与窗外晾晒着。随后便又回来,同他们一同准备着。

    无外乎车马、银两,吃食、衣物这些必需品,甚至还有药材等,预备着以防万一。并且还给小桃子贴心的准备了许多水果。

    万事俱备后,山书语青亲手给西瓜堂等落了锁,最后有看了眼这个他住了十二年的地方,便头也不回的驾车去了。

    “哎,希望他能得真自由吧!”

    一旁的方不显忽然出声感叹着,不过想到什么之后,他便话音一转:“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那是自然!”

    怀抱着小长安的少婠顺势接话道:“走,咱们也出发!”

    故而踏着满地的黄叶,几人便又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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