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她随便唤来的宫女就是熟人。

    来人正是因刺杀皇帝被下狱的姜贵妃宫中的宫女,只是未曾想到却到了这里。

    当时身为丞相府二小姐的姜沉雁于宫宴上刺杀皇帝一事事关重大,侍卫当即便拿了人下狱,只是经过调查,此事乃是姜沉雁一人所为,故而她宫中大多宫人也是得以免除死罪。

    只是上位者虽然心善,可下面的人也不乏有见风使舵之人,两相作用之下,这些从姜沉雁宫中出来的宫女虽说死罪可免,过的却也不算好。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人,虽然称不上是面黄肌瘦,可有明显污渍且不得体的衣服、以及双手交叉低着头的动作——

    很明显她在这里过的并不太好。

    不过谢微凉纵是亲自目睹了这一切,可神情却是如常,只是轻声吩咐让她去一趟崇德殿,将自己的东西带过来。

    再说这宫女原也是见过这位所谓的皇后娘娘的,对她的印象也并没有多么深刻。

    只是现在,巨大的境界差异叫她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也见过一些熟悉的娘娘,那些娘娘心善,见了她多少都会问一句她近来的状况如何。

    每每到了这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低下了头,甚至还有些怀念起先前在姜贵妃宫中,虽说那人待她不冷不热,但她却反而很享受那样的生活。

    不过所幸眼前这位所谓的皇后娘娘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过于关注,又或许是她见的人太多了,压根不会记得自己这样一个小宫女。

    她松了一口气。

    而谢微凉在吩咐完之后便只身来到了凉亭里,目光盯着宫女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沉。

    不过她却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那人了。

    半个时辰后,谢微凉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种资料,突然觉得头痛了起来。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宫女,见她看到自己扶额时眼里下意识的惊慌,脸色露出一抹笑容:“下去吧。”

    听到她这样说,宫女连忙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行礼退下。

    两个时辰后,谢微凉盯着已经完成的奏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上面最后一句话赫然写着——

    综上所述,建议逐步推进科举体制改革,改变官员中世家子弟占比过重的现状。

    三日后的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訦当朝宣布要对科举考试进行改革,引发了朝臣的不小动荡。

    盛国的科举制度是在其建国之初,当时的开国皇帝与世家协商,可谓是同时综合了各方的意见,故而这套制度便被沿用至今,同时也达成了皇室与世家之间微妙的平衡。

    而现在谢訦提出要进行科举考试的改革,无疑是对这些世家的一次挑战。

    是以谢訦这话无疑是在朝堂这方平静的水面之上投下了一颗石子儿。

    此话一出,下面不少朝臣都纷纷站出来阻止,其中又以世家之首祁家为甚。

    首先发言的便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太子太傅祁同言,也正是在当今皇后的母家谢氏退隐之后,祁家才一跃成为世家之首。

    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也过于着急。是以在谢訦刚刚提出这个想法之后,祁同言身为继谢氏告老还乡之后当时还是太子的谢訦的太傅,可以说是一力扶持了当时优势不算太大的谢訦登基。

    是以谢訦在看到是他第一个站出来的时候,心中便多了几分了然,望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复杂。

    然而站在下面的祁同言却并没有注意到上面高高在上的那人的变化,只是微微俯下了身子,随后便用一种让谢訦听了之后感觉十分不舒服的语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陛下此举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用什么话反驳一样,祁同言再一次率先开口道,“近日京中之事老臣也有所耳闻,相关机构办事不严确实引得百姓不满,不过老臣倒是以为陛下将此事与我朝延续多年的选官制度进行联想,倒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坐在龙椅上的谢訦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周的气势也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距离他最近的几位大臣自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压迫感,见状下意识俯下身体,额头有冷汗溢出。

    至于站在大殿中央的祁同言,见状也和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只是他神情自若,又哪里是害怕的模样。

    坐在上面的谢訦自是将底下所有大臣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中,随后目光便淡淡环视了一圈,最后又落在站在大殿中央的他的老师祁同言身上,薄唇微张:“那老师有何见解?”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神情平淡,甚至还多了一丝请教的味道,让下面的祁同言恍然以为现在还是在书房时他授课的画面。

    而眼前的人,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求知若渴的太子殿下罢了。

    纵使心中有万般思绪,可祁同言的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便开口道:“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保障科举考试能够顺利进行,至于京中乱象,老臣以为,着专人进行治理即可,待科举考试结束之后再进行定夺。”

    听到他这样说,谢訦缓缓勾起一抹笑容:“老师所言极是,朕也正有此意。”

    说罢,他从一旁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抽出了一份,随后递给了旁边候着的王诚手上。

    接收到他的目光,祁同言从王诚的手里恭敬地接过奏折,随后便仔细翻阅着。

    只是越看下去,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以至于到了最后,下面的祁同言在看完奏折的内容后,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之色。

    见状,谢訦的眼神愈发幽深。

    他在上面自是将底下祁同言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抹一闪而过的阴狠之色。

    看来,事实果真如谢微凉所料。

    只是如此一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訦的心中闪过一抹担忧。

    太傅府

    自下朝之后,祁同言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面色阴沉。

    而听闻自家夫君回府的太傅夫人听到消息之后便连忙迎了上来,却“哐”的一声被自己的夫君关在了门外,只得讪讪而归。

    而书房里的祁同言想起自己今日在朝堂之上看到的那份奏折,心里不安就愈发强烈。

    那谢訦今日在朝堂上所言,分明是对世家宣战。

    而他作为世家之首,此时也必然要出来表率。

    祁同言也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竭力想挑起世家与皇权的矛盾,好吸引更多大臣战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谢訦居然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反倒是先用一份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奏折先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一时没有话可说。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的一般发展着,祁同言也承认自己确实被那份条理清晰、观点新颖的奏折所吸引,其中的不少观点在他看来虽然惊世骇俗,可在当下也未必不能实施。

    能写出这样建议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祁同言的眼神逐渐幽深。

    只是这样一来,谢訦便是将这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且那人还是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谢訦……当真会如此狠心吗?

    平心而论,身为谢訦的老师,祁同言自认是这世界上对谢訦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祁同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罢了,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如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直接诛之。

    “来人。”想到这里,祁同言沉声开口。

    门外,立刻便有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语气恭敬道:“是。”

    “吩咐你安排在考生中闹事的人,剩了几个?”

    散朝之后,崇德殿

    “见过陛下。”宫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坐在殿内的谢微凉见状连忙站起来,俯身行礼道:“陛下万安。”

    此时的殿内只剩下谢微凉和谢訦两人。谢訦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只有他和对方,一直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站在对面的谢微凉行完礼之后便抬起了头,便看到原本还郁闷的谢訦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不少,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恰好这时竹沫端着茶食进来,看到的便是谢訦和谢微凉两人四目相对,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便连忙将东西放在那儿,又急忙退了出去。

    一瞬间殿内又只剩下了两人。

    谢微凉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点,轻声道:“陛下刚下早朝,想必是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吧。”

    说罢,她便将手边的一盘点心放到了谢訦面前,用手指捏了一块儿放到他嘴边,一脸期待道:“尝尝?竹沫的新品。”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带着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激动,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她一大早便在这崇德殿里候着了,为的就是能够从谢訦嘴里得知第一手消息。

    毕竟她上给谢訦的那道折子里面的建议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虽然说当时的谢訦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露出了浓浓的兴趣。

    但也难保那些大臣们也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想起自己将这件事情说给郑玄的时候对方表露出来的惊讶表情,谢微凉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时不时有些太心急了。

    然而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客栈里那对可怜的母子和气急败坏的考生,以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久久没有判决的薛县令。

    谢微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而坐在对面的谢訦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看了看递到自己嘴边的点心,试探性地伸出了右手。

    下一秒,双指交汇,随后在指尖留下温热。

    谢訦顿时感觉到心头一震,随后指尖相交的地方便有暖流涌过。

    再转眼,盘子里的糕点还冒着热气,似是刚做好不久。

    而谢微凉的指尖也隐隐有些红。

    见状,谢訦将手里糕点缓缓放到了嘴里,又细细品味着,随后点了点头。

    不错,很好吃。

    见对面的人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谢微凉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随后便试探性地开口道:“陛下,今日早朝……”

    谢訦嚼着点心的动作慢下来了,过了许久才将糕点咽下,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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