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一连几天都笼罩着雨，却在高考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放晴，不过空气里仍弥漫着雨后初晴的潮湿，泥土混着清香。
夜一点点暗淡下来，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格外清澈明亮，这会学校操场人特多，灯光昼亮，沈乔这几个躺在草坪上，手都枕着后脑勺，仰望星河，攒足星光。
安静的夜，风卷过燥热吹到脸上，清爽着，放松着，听着不知何处的欢声笑语。
“舍不得。”周放这么个大老爷们居然感慨这么一句。
“舍不得什么。”沈乔笑笑，之后随心所欲地开起玩笑，“明说好不好。”
“还能有什么？”白天扬歪头看向周放，胳膊肘撞了下，“反正不是我就对了。”
“反正也不是我。”沈乔颇有自知之明补。
周灵灵跟着一起，“跟我更没关系了好吧。”
“你们真的够了。”周放腾地从地上弹起来，“老子舍不得自己三年的青春行了吧。”
“行行行，最好不过。”这几个没心没肺地敷衍。
“答应她答应她。”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顿时沈乔这四个齐刷刷互相看一眼，仿佛嗅到强烈的八卦气息，蓦地都弹起来，冲到吃瓜第一现场。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白天扬随手扯了旁边的同学问一嘴。
而沈乔和周灵灵这两人早已经挤到学生前排，然后看到眼前这幕，一时一个不吱声。
人群中间，林嘉姝鼓起勇气，第一次当着全校的面和上清的天之骄子谢游表白。而挤进学生人群的刹那，沈乔和谢游几乎在同一时间撞上对方的眼神。
两股无法言喻的情感各自在彼此的胸口百转千回，一句话没有，表情都波澜不惊，就唯独眼睛会说话。
林嘉姝显然注意到了沈乔，她食指捏紧粉色告白信封，默默鼓起最大最直接的勇气走向自己喜欢了好久的男生。
她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为自己活一次精彩漂亮，为自己勇敢那么一次。
“谢游，我喜欢你很久了。”林嘉姝进一步靠近谢游，信封往前又递，“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谢游盯着一米之外的沈乔，眼神像深潭漆黑锐利，一直紧紧而直直摄住她的狐狸眼，很深很深，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沈乔被盯得一颗心脏骤然紧缩，指尖死死掐入皮肉，刺痛十足。
谢游这个人，万年冰山，打从进了上清国际就引起全校女生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只是他独一份的高冷与疏离让多少女孩子望而却步，不敢前进。
而今这个女孩，看着恬静温润，却有着最让她艳羡钦佩的勇气。
沈乔忽然想到网络上的一句话——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
可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最让自己讨厌的胆小鬼。
谢游提着一口气，稍稍俯身，凑在林嘉姝的耳边，一双深邃清冷的眼却仍盯着沈乔，他盯着她，嘴唇微动，和林嘉姝说了不知道什么话。
而后，林嘉姝揪着谢游的衣摆，两人一起离开了，留下一片鼎沸的起哄和口哨声。
沈乔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脏剧烈割着剖开，鲜红热烈的血咕噜咕噜淌出来。
原来，失去一个偷偷喜欢的人会是这样的难受。
……
京北市劈头盖脸甩了两天的暴雨，可前程与风雨无关，少年披金甲上战场，在属于自己的风光里高歌。
一六年的高考终于结束，上清国际的高三教学楼热闹非凡，漫天墨香卷子洋洋洒洒肆无忌惮，长长的楼道里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穿梭不断，打闹随性，甚至还和老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啊哟，我的老肩。”朱茂黔痛呼一声，而后一如既往地老虎发威，“上蹿下跳成何体统！撞老命啊！”
“对不住对不住。”白天扬涎皮赖脸拍了拍他的肩，“朱绝情。”
朱茂黔脑溢血差点整上来，又看向这群孩子张扬舞爪肆意洒脱，忍不住眼眶发热。
“不是吧。”周放从12班的后门口出来，往上一跳，从门框上方捞出一个磨得破皮的篮球，“绝情哥还是个煽情怪？！”顿时廊道一堆学生放肆浪荡地大笑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沈乔在女生堆里爆发出鬼哭狼嚎，往后潇洒地撩了把长发，她桌前同学录堆成小山，“这同学录怎么有这么多？！”
她随意翻了翻，看着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名字，“这是我们班的？我怎么不认识？”
“哎呀，男生的爱咯。”周灵灵和一堆女生围在她的边上，“之前不都扬哥罩你身上嘛，那些男生哪敢对你产生念头，估计就想趁高考结束后努把力咯。”
“可不是。”其他女生附和，“乔姐你要不直接签个名算了，这实在太多了，长得美人缘好还怪麻烦嘞。”
“行吧。”沈乔揉了揉手腕骨，“手确实酸。”
“话说乔姐你这名签得挺顺手啊，万一哪天当明星都不用练了。”
“操！”突然前几桌的一个男生暴戾地撕书，“完蛋了，上不了清北了。”
女生们顿时“呿”一声，“估什么分，给自己惹不痛快干嘛，没劲儿。”
斜风细雨还在往走廊里头灌，不少学生都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家了，就唯独沈乔还在留在教室，她扶着长廊的栏杆，望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一时之间纷乱如麻。
周灵灵和周放都被各自的父母亲呵着护着送回家了，白天扬的父亲白祁文这次也破天荒接他回家吃饭，原是要拉着她一起，可她拒绝了。
好像自己身边的人都有父母爱，就只有她没有而已。
等到雨渐渐小了，沈乔才撑着伞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等车。
只是，公交长椅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骨骼硬朗，轮廓被黑沉的天色重重勾勒，皮肤出奇的白，眼睫是垂着的，眉宇的锋芒却是敌不住，他坐在那，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把熟悉的黑色雨伞。
沈乔的眼珠明显颤了几分，呼吸有片刻停滞，她仿佛被钉子固定在原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十分意外会在公交站遇见谢游。
他淡淡抬起眼，起身离开，靠在后面的站牌上，单手漫不经心插兜，长椅轻而易举为她腾出位置。
他一句话不说，右手拿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透出男生端正优越的五官，指尖打字利落快速，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沈乔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坐到长椅上，手机倏然亮起屏幕，她看见微信通讯录跳出了一个红色标志。
原来是周灵灵拉了个群，群里有八个人，他们毕业合照上的八个人。
而她在群里发消息：【各位亲们，合照都上传到群相册啦，觉得帅的美的自取哈。】
沈乔拇指点开他们的合照，视线不知觉落在少年身上，她松松捏着手机，颤了颤纤细的浓睫，或许是下雨天容易勾出人心底最敏感最真实的情愫，她垂落目光，出神看了少年许久。
连公交车什么时候停在面前都不知道，谢游摁灭手机屏幕，眼锋淡淡往她这边掠过，脚底猛然停下，心尖剧烈一颤。
晦暗不明的视线中，她映在绵绵细雨，蒙着一层淡淡的惆怅和孤寂，而她的指腹微红，在轻轻蹭他的脸颊。
谢游当即心中萌发这样的想法，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哪怕就一点点。
“沈乔。”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向她靠近。
好像听见外界的声音唤她，沈乔讷讷抬起头，有些迷惘。
而一声尖刺的车门声将她看清现实，她这才神态不知所措地摁掉屏幕，像是掩饰少女不可言说的心经，慌里慌张，她急急冲上公交车。
而这次，谢游似乎把持不住平日的冷静和自持，他径直坐到她的旁边，极为压迫性地逼近入侵。
沈乔被他这一靠近弄得心魂不定，脑袋半偏过去，躲开他的眼睛，逃避他的目光。
谢游一言不发睨她半响，雨水挂在车窗朦胧不清，他心潮澎湃，嗓音仿佛在烈酒里浸泡过，“沈乔。”
这一声沙哑至极，沈乔呼吸微微一滞，指骨节不禁攥得泛白，就连刺痛陷入皮肉都无济于事。
只是短短两个字，她竟溃不成军。
谢游盯着她的侧脸，眼角被染上几分浓烈的情欲，嗓子暗哑，难耐滚了几下，他语气缓缓说：“你对我，到底怎么想？”
沈乔掌心的皮肉已然被抠红，在这直白的一问之下更加深红，依旧避而不答，而是扯出其他人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身边已经有人了。”
这人无非就是林嘉姝。
谢游当下不知什么表情，眼神像发狠的老虎，虎视眈眈。
“你是不是介意我身边有人，”他始终盯着她的侧颜，“还是觉得我身边终于有个人，你能松了口气？”
沈乔透过窗看向外面，光景都在掠动，他映在窗上的一张脸模糊不清，能感受到表情是淡的冷的，她不吭声。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没资格。
谢游忽然轻笑了声，沈乔这颗心怎么就冷硬到无法捂热呢。
他一遍遍放下自尊，放下桀骜，可怎么都，求取不到她片刻的真心。
他连自尊尊严这些通通都不要了，卑躬屈膝，可这些有什么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
车门在下一站打开，谢游起身，走到中途，他仍就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有任何的误会。
“我身边没人，我拒绝了她。”
只这一句话，沈乔终于扭头看他，而他留下一道极其凌冽的背影。
车门阖上，他下站，中途下站，消失在没有她的雨幕。
沈乔透过车窗望向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雨分明很小很小，可偏偏，不费吹灰之力击碎他的傲骨。
但其实，谢游从未离开过什么，只是她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从未停过。
而沈乔永远都不会知道，谢游为什么会放弃已在半道接他回家的车子，坐在学校的公交车站那，等着和她不经意的相遇。
沈乔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她收了湿漉漉的伞，推门进屋，湿鞋刚换下，餐桌这边便响起了沈北连的声音：“后天下午你收拾收拾，和谢游他们父母一起吃个饭。”
没有一句喊她吃饭，没有一句高考结束后的关心，沈乔有时候常想，这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你们爱谁去谁去。”她冰冷冷地撂话，“别随便拉上我。”
不等沈北连暴怒出来，她极快上楼，甩下一道孤单落寞的背影。
“你不去也得去！”沈北连往地上砸碎玻璃杯，“吃个饭会要你死啊？！”
这时的慕泽言在饭桌上不易察觉地掠了他一眼，轻嘲转瞬即逝。
“别动怒嘛。”连绪华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慈母般的安抚，“乔乔还小，以后她就会体谅你了。”
沈乔“砰”地关紧房门，将那些烦心事通通隔在门外，她坐在书桌发呆太久，最后肚子实在饿得难受，于是从桌兜里掏出了包泡椒牛肉面，起身下楼。
好巧不巧，在楼梯口迎面碰上慕泽言。
夜一点点暗淡下来，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格外清澈明亮，这会学校操场人特多，灯光昼亮，沈乔这几个躺在草坪上，手都枕着后脑勺，仰望星河，攒足星光。
安静的夜，风卷过燥热吹到脸上，清爽着，放松着，听着不知何处的欢声笑语。
“舍不得。”周放这么个大老爷们居然感慨这么一句。
“舍不得什么。”沈乔笑笑，之后随心所欲地开起玩笑，“明说好不好。”
“还能有什么？”白天扬歪头看向周放，胳膊肘撞了下，“反正不是我就对了。”
“反正也不是我。”沈乔颇有自知之明补。
周灵灵跟着一起，“跟我更没关系了好吧。”
“你们真的够了。”周放腾地从地上弹起来，“老子舍不得自己三年的青春行了吧。”
“行行行，最好不过。”这几个没心没肺地敷衍。
“答应她答应她。”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顿时沈乔这四个齐刷刷互相看一眼，仿佛嗅到强烈的八卦气息，蓦地都弹起来，冲到吃瓜第一现场。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白天扬随手扯了旁边的同学问一嘴。
而沈乔和周灵灵这两人早已经挤到学生前排，然后看到眼前这幕，一时一个不吱声。
人群中间，林嘉姝鼓起勇气，第一次当着全校的面和上清的天之骄子谢游表白。而挤进学生人群的刹那，沈乔和谢游几乎在同一时间撞上对方的眼神。
两股无法言喻的情感各自在彼此的胸口百转千回，一句话没有，表情都波澜不惊，就唯独眼睛会说话。
林嘉姝显然注意到了沈乔，她食指捏紧粉色告白信封，默默鼓起最大最直接的勇气走向自己喜欢了好久的男生。
她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为自己活一次精彩漂亮，为自己勇敢那么一次。
“谢游，我喜欢你很久了。”林嘉姝进一步靠近谢游，信封往前又递，“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谢游盯着一米之外的沈乔，眼神像深潭漆黑锐利，一直紧紧而直直摄住她的狐狸眼，很深很深，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沈乔被盯得一颗心脏骤然紧缩，指尖死死掐入皮肉，刺痛十足。
谢游这个人，万年冰山，打从进了上清国际就引起全校女生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只是他独一份的高冷与疏离让多少女孩子望而却步，不敢前进。
而今这个女孩，看着恬静温润，却有着最让她艳羡钦佩的勇气。
沈乔忽然想到网络上的一句话——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
可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最让自己讨厌的胆小鬼。
谢游提着一口气，稍稍俯身，凑在林嘉姝的耳边，一双深邃清冷的眼却仍盯着沈乔，他盯着她，嘴唇微动，和林嘉姝说了不知道什么话。
而后，林嘉姝揪着谢游的衣摆，两人一起离开了，留下一片鼎沸的起哄和口哨声。
沈乔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脏剧烈割着剖开，鲜红热烈的血咕噜咕噜淌出来。
原来，失去一个偷偷喜欢的人会是这样的难受。
……
京北市劈头盖脸甩了两天的暴雨，可前程与风雨无关，少年披金甲上战场，在属于自己的风光里高歌。
一六年的高考终于结束，上清国际的高三教学楼热闹非凡，漫天墨香卷子洋洋洒洒肆无忌惮，长长的楼道里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穿梭不断，打闹随性，甚至还和老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啊哟，我的老肩。”朱茂黔痛呼一声，而后一如既往地老虎发威，“上蹿下跳成何体统！撞老命啊！”
“对不住对不住。”白天扬涎皮赖脸拍了拍他的肩，“朱绝情。”
朱茂黔脑溢血差点整上来，又看向这群孩子张扬舞爪肆意洒脱，忍不住眼眶发热。
“不是吧。”周放从12班的后门口出来，往上一跳，从门框上方捞出一个磨得破皮的篮球，“绝情哥还是个煽情怪？！”顿时廊道一堆学生放肆浪荡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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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男生的爱咯。”周灵灵和一堆女生围在她的边上，“之前不都扬哥罩你身上嘛，那些男生哪敢对你产生念头，估计就想趁高考结束后努把力咯。”
“可不是。”其他女生附和，“乔姐你要不直接签个名算了，这实在太多了，长得美人缘好还怪麻烦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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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们顿时“呿”一声，“估什么分，给自己惹不痛快干嘛，没劲儿。”
斜风细雨还在往走廊里头灌，不少学生都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家了，就唯独沈乔还在留在教室，她扶着长廊的栏杆，望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一时之间纷乱如麻。
周灵灵和周放都被各自的父母亲呵着护着送回家了，白天扬的父亲白祁文这次也破天荒接他回家吃饭，原是要拉着她一起，可她拒绝了。
好像自己身边的人都有父母爱，就只有她没有而已。
等到雨渐渐小了，沈乔才撑着伞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等车。
只是，公交长椅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骨骼硬朗，轮廓被黑沉的天色重重勾勒，皮肤出奇的白，眼睫是垂着的，眉宇的锋芒却是敌不住，他坐在那，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把熟悉的黑色雨伞。
沈乔的眼珠明显颤了几分，呼吸有片刻停滞，她仿佛被钉子固定在原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十分意外会在公交站遇见谢游。
他淡淡抬起眼，起身离开，靠在后面的站牌上，单手漫不经心插兜，长椅轻而易举为她腾出位置。
他一句话不说，右手拿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透出男生端正优越的五官，指尖打字利落快速，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沈乔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坐到长椅上，手机倏然亮起屏幕，她看见微信通讯录跳出了一个红色标志。
原来是周灵灵拉了个群，群里有八个人，他们毕业合照上的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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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拇指点开他们的合照，视线不知觉落在少年身上，她松松捏着手机，颤了颤纤细的浓睫，或许是下雨天容易勾出人心底最敏感最真实的情愫，她垂落目光，出神看了少年许久。
连公交车什么时候停在面前都不知道，谢游摁灭手机屏幕，眼锋淡淡往她这边掠过，脚底猛然停下，心尖剧烈一颤。
晦暗不明的视线中，她映在绵绵细雨，蒙着一层淡淡的惆怅和孤寂，而她的指腹微红，在轻轻蹭他的脸颊。
谢游当即心中萌发这样的想法，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哪怕就一点点。
“沈乔。”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向她靠近。
好像听见外界的声音唤她，沈乔讷讷抬起头，有些迷惘。
而一声尖刺的车门声将她看清现实，她这才神态不知所措地摁掉屏幕，像是掩饰少女不可言说的心经，慌里慌张，她急急冲上公交车。
而这次，谢游似乎把持不住平日的冷静和自持，他径直坐到她的旁边，极为压迫性地逼近入侵。
沈乔被他这一靠近弄得心魂不定，脑袋半偏过去，躲开他的眼睛，逃避他的目光。
谢游一言不发睨她半响，雨水挂在车窗朦胧不清，他心潮澎湃，嗓音仿佛在烈酒里浸泡过，“沈乔。”
这一声沙哑至极，沈乔呼吸微微一滞，指骨节不禁攥得泛白，就连刺痛陷入皮肉都无济于事。
只是短短两个字，她竟溃不成军。
谢游盯着她的侧脸，眼角被染上几分浓烈的情欲，嗓子暗哑，难耐滚了几下，他语气缓缓说：“你对我，到底怎么想？”
沈乔掌心的皮肉已然被抠红，在这直白的一问之下更加深红，依旧避而不答，而是扯出其他人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身边已经有人了。”
这人无非就是林嘉姝。
谢游当下不知什么表情，眼神像发狠的老虎，虎视眈眈。
“你是不是介意我身边有人，”他始终盯着她的侧颜，“还是觉得我身边终于有个人，你能松了口气？”
沈乔透过窗看向外面，光景都在掠动，他映在窗上的一张脸模糊不清，能感受到表情是淡的冷的，她不吭声。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没资格。
谢游忽然轻笑了声，沈乔这颗心怎么就冷硬到无法捂热呢。
他一遍遍放下自尊，放下桀骜，可怎么都，求取不到她片刻的真心。
他连自尊尊严这些通通都不要了，卑躬屈膝，可这些有什么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
车门在下一站打开，谢游起身，走到中途，他仍就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有任何的误会。
“我身边没人，我拒绝了她。”
只这一句话，沈乔终于扭头看他，而他留下一道极其凌冽的背影。
车门阖上，他下站，中途下站，消失在没有她的雨幕。
沈乔透过车窗望向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雨分明很小很小，可偏偏，不费吹灰之力击碎他的傲骨。
但其实，谢游从未离开过什么，只是她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从未停过。
而沈乔永远都不会知道，谢游为什么会放弃已在半道接他回家的车子，坐在学校的公交车站那，等着和她不经意的相遇。
沈乔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她收了湿漉漉的伞，推门进屋，湿鞋刚换下，餐桌这边便响起了沈北连的声音：“后天下午你收拾收拾，和谢游他们父母一起吃个饭。”
没有一句喊她吃饭，没有一句高考结束后的关心，沈乔有时候常想，这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你们爱谁去谁去。”她冰冷冷地撂话，“别随便拉上我。”
不等沈北连暴怒出来，她极快上楼，甩下一道孤单落寞的背影。
“你不去也得去！”沈北连往地上砸碎玻璃杯，“吃个饭会要你死啊？！”
这时的慕泽言在饭桌上不易察觉地掠了他一眼，轻嘲转瞬即逝。
“别动怒嘛。”连绪华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慈母般的安抚，“乔乔还小，以后她就会体谅你了。”
沈乔“砰”地关紧房门，将那些烦心事通通隔在门外，她坐在书桌发呆太久，最后肚子实在饿得难受，于是从桌兜里掏出了包泡椒牛肉面，起身下楼。
好巧不巧，在楼梯口迎面碰上慕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