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悠悠,一轮悬挂的明月圆满清亮,仿佛将世间万物都染了温柔。

    谢游出差回到公寓,因为疲惫的缘故使他用力揉了揉眉骨,她边走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看见客厅沙发坐着个端庄的女人时顿了两秒,“妈?你怎么来了?”

    余慕芝站起来,责怪说:“这几年你都没过回家,还问妈妈怎么来了,我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不行了?”

    谢游把外套放搁在沙发扶手,抚着余慕芝的肩让她缓缓坐下,“哪有,是我的错,我以后经常回去看您。”

    余慕芝充满不信,“你要是真有心早回来了。”

    似乎是不想聊这些,谢游赶紧扯开话题,“都这么晚了,您身体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余慕芝当即气得瞪他两眼,“你就是不想听我唠叨,存心赶我走。”

    谢游默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余慕芝看见他脸上的疲惫,“整天就知道忙工作,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都已经24的人了身边还没个像样的人照顾,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谢游微愣,似乎没有太过在意生日这样的事,只是听见后半句句后敛下眉梢,很是正经了神色,他缓缓开口:“我要结婚,是为了让她多一倍幸福,而不是为了让她来照顾我。”

    好像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余慕芝不由咯噔了一下,急忙说道:“你许叔叔的女儿漾漾还记得吗,你们儿时那么要好,现在她在剑桥大学读书,等回来了你们相处相处,然后商量个日子结婚。”

    谢游颇有耐心地听她说完,却不遂她的心中所愿,“我很早就有结婚的对象了,是沈乔。至于漾漾,她早有嘱意的人,您就不要瞎忙活了。”

    “沈乔沈乔。”余慕芝腾地从沙发弹起来,“她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着和她结婚。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

    “妈,你知道我的。”谢游声音淡的,并没有刻意深情,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仿佛不可驳斥,“我认定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余慕芝怒气冲冲,食指指着他的心口,“你这的伤疤怎么来的忘了?自己在急救室躺了多久不记得了?甚至还为了这么个女人患上抑郁症,这样的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

    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回想当初谢游好不容易从急救室醒来,谁知第一时间就发了疯地去找沈乔,甚至在出院不到一个星期内,整个人突然变了,郁郁寡欢,自闭寡言,整日把自己关在暗不见光的房间里,怎么劝都劝不出来。

    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人当时消瘦了一大圈,一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竟弱不禁风,突然就说要吃饭,吃了好几碗,像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医生来看,说他患了中度抑郁。

    那段日子,她这个当母亲的无能为力,除了以泪洗面,无计可施。

    “妈,沈乔从没有害过我什么。”谢游声线平稳,“如果没有她,我可能会死。”

    余慕芝心口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我知道因为她父亲的事,您和爸爸对沈乔一直存有看法。”谢游难得和余慕芝敞开自己的感情,“但我想请您好好认识一下她,她很优秀,是我用尽全力,追了好久才追到的女孩。”

    “您信我的眼光好吗?”

    余慕芝愣在那里,她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打小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东西就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且他向来情绪内敛,凡事都冷淡,不轻易表露情绪与感情,仿佛什么事都掀不起一丝波澜,可一旦涉及到沈乔,这些便可轻易瓦解。

    余慕芝陷入沉默,半响才好像妥协,语气松缓不少,“来日方长吧。”

    说完她不再留下,踩着高跟鞋离开,谢游一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连忙笑着送她出门,“妈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余慕芝,谢游立马折身进了沈乔公寓,他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陷入无尽沉默。

    试着喊了几遍她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回音,也试着给她打电话,然而黑夜里除了冰冷冷的“嘟嘟”声,再没有任何。

    他想起昨天和沈乔通电话时,她蜷缩在沙发里,语气带着浓浓的惆怅,整个人的情绪明显是不对劲的。

    而这段时间她都在休息,这样的深夜,这样的下雨天,她不可能不在家。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她和他的母亲打过照面了,结果应该很不好。

    可沈乔永远都是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躲在角落,自己消化,自己解决,什么都逞强不说,然后改天依旧一副笑脸面对生活。

    可是,谢游并不喜欢她这样的处事方式。

    她的身边已经有他了,她怎么还能一个人咽下这种苦,那他身为男朋友的意义在哪。

    黑暗和雨水仿佛灌满整个房间,正一点点侵袭谢游,这样熟悉的场景再次涌上来,只觉得煎熬至极,仿佛回到了那段怎么找都找不到沈乔的时间里。

    突然一阵清越的铃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谢游赶紧去掏手机,是他的表哥周寂苏。

    周寂苏在电话里说了沈乔的位置,还说她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谢游听到这,心脏倏地一缩。

    沈乔从不沾酒,她喝不了酒。

    这次不仅喝了,还喝得酩酊大醉。

    谢游愈发担心,赶紧驱车去了酒吧,车速极高,马路上的水花被激起一道又一道,仿佛要激起惊涛骇浪。

    到了周寂苏给的包间位置,门推开,里面光线暗淡,沈乔正醉醺醺地倚着沙发,小脸红扑扑的,眼角眉梢被灼烈的酒气熏染上红,稍稍带了几分迷离,她的食指还勾着一瓶龙舌兰,玻璃台上也开了好几瓶,空荡荡的,被她早之前喝见了底。

    谢游眉目深锁,快步上去坐在她的身边,一开口,嗓音莫名哑得不像话:“跟我回家。”

    男人身上自带的薄荷清香仿佛有驱酒醒脑之效,沈乔讷讷抬起头,媚眼如丝,她手臂软绵绵的,下意识环住谢游的脖颈,嗓音飘忽不定:“谢游?”

    她的额头埋进他的侧颈,呼出的气息滚烫炙热,正灼烧他的肌肤。

    沈乔捧着男人的脸,迷迷糊糊地傻笑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声音,对着男人一字一顿:“生、日、快、乐。”

    谢游怔了下,他弯下脖颈,看着眼前意识不清的女孩,她眉眼缱绻,朦胧的眼映着他的模样,说:“生日快乐,谢游。”

    蓦然间,包间内的屏幕亮起斑斓闪耀的光芒,谢游倏地抬眸,被眼前所播放的画面深深震住,轻微眨了下眼。

    偌大的屏幕上,正一帧一帧放着他和沈乔在上清国际读书时,他从未知晓的秘密。

    是一道道相随不离的背影,少年的衣摆干净,在微风中轻扬翻飞,地下还映着少女纤细的影子,跟着他一步一踏。

    所涉及的地方,有校园的林荫小道,嚷闹的食堂,还有开阔的篮球场……

    每一寸地方,都留有过少女在不为人知处,悄悄追随着少年的痕迹。

    是高中三年不见天光的暗恋,终于被少年得知。

    谢游怔怔看着一帧接一帧的画面,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沈乔会在高中三年如他那般悄悄跟在她的身后,记录下他走过的每一条路,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谢游。”沈乔勾着他的脖颈,眼睛映着屏幕的亮光,以及他的眼睛,她完全熏醉,眉眼微微上扬着,却显露出极大的伤感,“我不知道能送你什么礼物了,你好像什么都不缺。”

    她微微抬眸,看着屏幕上继续放着的画面,眼眶不受控地突然掉眼泪,“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

    那个少年,曾经那么炙热那么认真地喜欢她,可她并没有回应,甚至不惜用言语伤害刺痛他。

    让他一度认为,她没有一点点儿喜欢他。

    尤其是那场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境,他好像是受了情伤的失败者。

    如今把这份视频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就是为了告诉他——我其实很喜欢很喜欢你。

    “如果当时我能够勇敢一点儿,向你迈出那么一步,”沈乔看着那些追逐的背影,她的顾虑永远那么多,以至于谢游在这段喜欢中那么幸苦,“你是不是就不会追我追得那么累了,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么多了。”

    那些背影,其实只要她肯主动一点点儿,就只要一点点儿,便会迎来目光相撞。

    让他知道,我偷偷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乔乔。”谢游平日淡然的嗓音这会儿竟微微噎住,他眼尾有些红,眸中仿佛还有惊心动魄的光,“追你这件事我并不觉得累,我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

    “那些错过的,我们都会在当下和未来好好补上。”他的指腹慢慢抚上沈乔发红的眼尾,“这段恋爱虽然晚了点儿,但对象是你,晚点儿也没事。”

    听到这话,沈乔的眼梢越发红。

    他的语气那么轻松,可这一“晚点儿”,却让他整整等了九年。

    从少年到男人。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人。”沈乔突然说,“他告诉我,‘爱你的人会为你跋山涉水,不顾险阻。’”

    她抬头看屏幕,“过去,我只敢偷偷看着你背影,是我太胆小了。可是现在,我不想想曾经那样,我想勇敢一点儿,义无反顾走到你身边。不管谁拦着我,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话黏黏糊糊的,吐字并不清晰,说喝醉了呢但又感觉没醉,仿佛酒后吐真言,字字句句全是她不轻易说出的毅然决然。

    谢游为了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她不能再选择逃避退缩了。即便他的父母不认可她,不接受她,她都要紧紧抓住谢游的手。

    她会义无反顾,非他不可。

    “嗯。”谢游柔和地笑起来,“一定要好好和我在一起。”

    沈乔重重点头,脑袋趴在谢游肩头,"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光晕温柔,照在两人身上,画面追随的影子彷佛在外加光线的照射下,交叠在了一起。

    谢游把醉酒的沈乔抱在腿上,食指勾着她的额间碎发捋到耳后根,“虽然你想说真心话,可是也不能把自己喝成这样,知道吗?”

    沈乔摇头晃脑,呆呆地抬起头,把脸放在谢游面前,鼻尖红红的,似有如无地蹭了下他的鼻尖。

    谢游手头一紧,仿佛被那湿热的鼻息以及近在咫尺的软唇勾住了魂,他突出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了滑,“沈乔。”

    在烈酒的作用下,沈乔坐得并不安分,她意识都是模糊的,狐狸眼在暗光下盈盈摄魄,手为非作歹地摸上谢游的脸,额头贴紧,软软的红唇一张一合:“谢游,我的胃好难受。”

    谢游盯着她柔软的红唇,听这话时冷冷哼了声,“难受还喝这么多,自己不能喝酒不知道?”

    似乎被他责怪的语气气到,沈乔撇过头,不给他看,“你凶我。”

    奶呼呼的撒娇,谢游只觉得那颗心都要软化了,却也是不忍她难受,于是立马给周寂苏发了条消息让他赶紧泡杯蜂蜜水过来。

    还未搁下手机,沈乔缠上他的脖颈,“谢游。”她的指尖沿着鼻梁滑到鼻尖,带着拈花惹草的轻浮,“你的鼻梁好高。”然后轻轻啄了一下。

    谢游不知道她醉酒后会是这样的状态,他身体有些烫,咳了下嗓子,摁下骨子里浮出来的那些欲,抓着沈乔肩膀让她坐好坐正,“乖一点儿。”

    沈乔才不是什么乖乖女的性格,唇角往上一勾,笑得醉醺醺的,还带着一丝憨,“我好乖的。”然后伸手解谢游的衣服扣子。

    谢游眼神蓦地一沉,却不阻拦她,阻拦不了,扣子解了三颗,胸膛赤裸裸暴露在沈乔眼底,她眨了下不大清醒的眼,彷佛要看清些,两只手扯着衣服往两边敞开,骤然间心跳很快很快,无意抬眸,好像看见了谢游挑了下眉。

    她意识模糊,讷讷问:“你在骄傲什么啊?”

    “……”

    似乎也不在意答案,就那么随口一问,她脑袋不受控垂下来,正正好好落在男人胸口。

    谢游忍不住一颤,暗淡错乱的光线下,他尖突的喉结被拓出深深阴影,口水不觉咽了下,沈乔好像醉得不省人事,坐在他腿上有些不舒服,她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在他身上趴着,软发浓黑柔顺,长长贴着男人贲张的皮肤。

    “你身材好好。”她开始说荤话,手不知分寸地上下摸索,“摸起来好舒服。”

    谢游眼神勾火,拼命克制下那股把她吃摸干净的冲动,而后拿起玻璃桌面的手机录视频,边录还边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乔的右脸颊贴着他的胸口,仰着脖颈,目光迷离,“吃你,把你全身上下都吃一遍。”又摇头,在那补充,“不够不够,我要吃好多好多遍。”

    谢游揽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继续问:“一天好多好多遍好,还是天天好多好多遍好?”

    沈乔“唔”了下,红着脸在那极其认真思考,“天天好多好多遍好。”

    谢游不禁唇角弧度上扬,眉眼含笑,带着狡黠的味道,他抚上沈乔纤细的后颈,“那你说话算数吗?”

    沈乔重重点头,“一定算数,我很一言九鼎的,你怎么能不信我?”

    “那盖章?”谢游挑眉。

    沈乔环着他的脖,嘴唇和他相碰,亲了一口,她语气轻飘,伴随着神志不清的一声笑,“盖章。”

    谢游把手机丢在旁边,反客为主,把沈乔搂紧到自己身上,然后掌心向内一扣,重重加深了这个“盖章”的吻。

    沈乔只觉口腔有什么软软的滚烫的东西突然深了进来,呼吸变得粗重混乱,貌似没有太多意识去迎合,为数不多的清醒,或说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她舌尖轻轻勾了下。

    谢游误以为是她的迎合,克制不住自己,舌头深深卷进去攫取她的每寸呼吸,探索了遍。

    猝不及防的一阵响铃打破了他们浓烈的缠绵,谢游却彷佛没听见,自动屏蔽那些噪音,然而铃声仍在不依不饶地响,他皱眉,捞手机接通,高见屿的声音下一秒传过来:“游游,想不到吧,我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

    “游你妈。”谢游冷笑一声,手臂的血管膨胀,他语气极为冷淡,“有话快说。”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高见屿口气委屈,“我特地打电话来问候你的生日,没想到你居然这样。”

    要不是他在外地出差,指不定跑回来和谢游谈天阔地,喝到天光大亮。

    “你好烦。”沈乔突然出声,勾着谢游的脖颈不厌其烦地蹭脸,“你打扰到我们do  love了。”

    高见屿顿时在电话那头惊掉下巴儿,半响坑不出声,再反应过来尖叫连连,立马挂断电话。

    谢游听她大言不惭也是一愣,忍不住揉沈乔的发顶发笑:“这么明目张胆说这种话不知道害臊啊?小孩。”

    沈乔醉了,听不懂,在他怀里闹腾得像个小孩,“你怎么话那么多,不许说话。”用手捂住他的嘴,自己喋喋不休,对他撒娇,“要抱抱,快抱抱我嘛。”

    这么娇酥酥且直白的表达情感,还是谢游第一次见。

    原来,她喝醉了会这么可爱。

    谢游应她要求抱她,她人缠上来,八爪鱼似的挂他身上,谢游拿她没法,抱着好一会儿,沈乔被那些烧心的烈酒冲得胃实在难受,剧烈咳嗽起来,她不悦地哼唧。

    谢游嫌周寂苏太久还没送来蜂蜜水,打算自己过去取,但身上的人过于黏人,他拨不开,只好一直抱着这么个醉鬼。

    好不容易刚开门,正面碰上周寂苏,看着这么个大型挂件,再看见谢游开敞袒露的胸肌,周寂苏大跌眼镜,“我去,玩这么大?”

    谢游神情淡淡,并无言语,直接拿过蜂蜜水,然后“砰”一声关门,重新坐回沙发小口小口地喂沈乔喝蜂蜜水,喝完后,和周寂苏打了声招呼就把人带回了公寓。

    这晚并不轻松,缘由便是沈乔丧失自理能力,使唤了他一晚上。

    “谢游,我想吐。”

    “谢游,我要喝水。”

    “谢游,脱鞋。”

    "……"

    一晚上不知唤了多少遍他的名字,谢游也不觉累,任她驱使,还乐此不疲。

    等完全照顾好,看着她真正安分入睡下来,谢游才轻手轻脚去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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