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一次再见到他的机会,你想对他说些什么呢?】

    【22岁的时候,孟拾青每天都在幻想和季清延的重逢,她想自己一定会很狼狈,会像疯子一样抓着他泪流满面,祈求他留在自己身边。

    而在27岁这一天,孟拾青再次遇见季清延,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他。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好的,不好的,最后都化作了一句体面的“你好”。】

    今年的夏天格外令人讨厌。

    六月的A市此时已进入了高温预警时节。马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看似漫长却不断流走的时间,以及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无一不加深了人们心中的躁意。

    出租车靠边停下。

    孟拾青付完钱后从后备箱中拽出自己的行李,一头扎进公司内。

    急得焦头烂额的陶了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双眼放光,张开双手就朝她地方向冲去。

    “孟姐,你终于回来了。”

    孟拾青面色不善,一手抵住陶了了的额头,冷冷地说:“你们等会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3个小时前,孟拾青正准备登机,陶了了一通电话打过来斩断了孟拾青海边度假的美梦。

    “说来话长,孟姐,你先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陶了了一边接过孟拾青的行李箱,一边把人往办公室推。“你也知道蒋总有多不靠谱,他居然在今天早上吃坏肚子,人现在估计还在医院挂水。”

    “我在外面等你。”陶了了替孟拾青关上门,没两分钟又探进脑袋,“要快点姐,最多半个小时得好昂。”

    “知道了。”孟拾青转身走进休息室。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内。

    孟拾青正翻看着项目报告,此次要见面的是意大利合作公司那边的副总,双方今天主要是商谈一下下半年对于新产品的投资和开发。这个项目一直是蒋淮在负责洽谈,她只负责技术方面的内容,孟拾青很怕自己的介绍不合对方心意。

    敲门声响起。

    陶了了带着一行人进来,“季总,这位是我刚给您说过的孟总。”

    孟拾青起身,走到门口,在看清眼前人的面貌时,怔在原地。

    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闪过了片刻的茫然,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一触即发,相互冲撞撕扯。

    有多久没见了呢?

    四年?还是五年?

    在失态前,孟拾青及时回过神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着伸出右手,“您好,季总。”

    ……

    商谈顺利结束,孟拾青悄悄松了口气,起身送季清衍出去。

    从一开始还有所遮掩的视线此刻彻底落在了孟拾青身上。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左手死死地抠着掌心才得以让自己看起来足够体面。

    “叮”电梯终于到达。

    “季总,下次再见。”孟拾青抬眼看着季清延,迅速开口。

    季清延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和孟拾青对视着。两量相望,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浸了墨,让人难以窥进他的内心。

    直到电梯门开始慢慢关上,男人才淡淡开口。

    “孟拾青,明天见。”

    话音落下,孟拾青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被人兜头淋下一盆冰水。耳边留下的“明天见”与多个时空里传来的“明天见”交织在一起,激地她浑身发抖,双眼泛红。

    突然,几只手顺着胳膊爬上来,贴在身上。

    孟拾青从回忆里被拉出,往后退了几步,迎面对上几张不怀好意的大脸。

    “啊!!!干嘛啊你们!!!”孟拾青吓了一大跳。

    陶了了和项目组的几个人拉来椅子,将孟拾青围在椅子上就开始八卦。

    “孟姐,你和那个季总是不是认识啊。”

    “不认识。”

    “孟姐,你觉得季总怎么样?”

    “他看着是个好人。”

    “哎姐,你觉得季总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啊?”范书山挤眉弄眼地问道。

    孟拾青来不及开口,就听见有人说。“你这不废话吗,没看见季总刚刚那个眼神吗?拉丝哎。”

    “就是就是,他肯定对咱孟姐有意思,半天不说话在那耍帅。”

    “哎哎哎,他刚走的时候还说什么……明天见。”

    “明天见哦~”

    孟拾青坐在中间听着越演越烈的讨论,头开始嗡嗡地痛。在听到“季总对孟姐表白”这句话时,孟拾青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猛地往后一撤站起身来。

    “再给我胡说八道我就扣你们奖金。”她往前走了两步,轮番指着人说,“谁不想要年假了,你是吧?还是你?你?”

    包围圈终于散开,孟拾青稳了稳身形,低头回到办公室。

    宿醉的好处是,在冒着泡的酒水里,酒精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麻痹你的神经,让你在疲惫杂乱的生活里得以拥有片刻喘息释放的机会。

    而宿醉的坏处是……

    孟拾青瘫在床上,一只手在被子外面胡乱摸索着。片刻后,她举起手机,半睁眼眸,用力按了几下开关键,手机仍没有反应。

    房间内,窗帘紧闭,没有一点阳光倾洒进来。

    孟拾青手垂在地上,眉目紧锁,痛苦地呻吟了一会。最后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

    一开机,微信消息就不断地弹出来,孟拾青刚要点开,蒋淮的电话便冲了进来。

    “喂。”宿醉的人开口总有一种被打磨过的沙哑。

    “哎呦我去,你又喝酒了?干嘛不来上班?”一开口,蒋淮就跟机关炮一样说着。

    孟拾青揉了揉眉心,“我在休年假,哥们。”

    “哦对对对,那什么,你收拾一下先,十分钟到你家。”

    “干什……”话未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啊啊啊啊!”孟拾青捶了捶床,挣扎着爬起来,骂骂咧咧地挪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蒋淮按时敲开孟拾青家的大门。

    孟拾青还未来得及甩脸色就被他带来的化妆师拽进房间,开始装扮。

    车上,看着窗外一帧一帧划过的影子,孟拾青终于回过神来。

    “不是,我请问你把我搞成这样是要卖去哪里?”

    蒋淮正靠在车边,神情奕奕地回着消息,“当然是卖去宴会。”他突然停下来,怒视着孟拾青,“什么卖,你这样说就很难听了好吗?”

    “那你要干嘛到底。”

    蒋淮关掉手机,挣扎了一会,挺直背端坐着说,“想让你陪我去个宴会。”

    “我要下车。”孟拾青面色不虞。

    蒋淮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后又弹开,“好吧......我也不知道为啥,昨天那个季总指名点姓要你去,我推辞了一番,但他态度强烈......”说着,蒋淮偷偷抬眼咪了咪孟拾青。

    孟拾青泄了力,靠在椅背上,半阖上眼,轻轻说“我知道了。”

    所以,喝醉的坏处就是,你想要靠酒精蒙蔽的东西,会在清醒后卷土重来,甚至有席卷大地之势,而你因着短暂的逃避再无后退的可能。

    孟拾青二人到达宴会厅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

    蒋淮向来人缘好,一进门便有认识的朋友围过来。孟拾青在谈笑间抬眸,视线正好与正中央的季清延对上。季清衍冲她微微一笑,扭头和旁边人说了些什么,随后朝这边走过来。

    孟拾青连忙拽了拽蒋淮的袖子,但后者聊的上头,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焦急。

    “孟小姐,又见面了。”

    一圈人闻声停下了对话,视线在孟拾青和季清延身上来回扫荡。

    刚刚在车上应该直接把蒋淮踹下去的,孟拾青想。

    蒋淮回过味来,向前一步挡在了孟拾青前面,“季总,好久不见。”。

    季清延见状,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 Derek, chi è questa signora?  ”方才同季清延交谈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意大利语:Derek,这位女士是?)

    “Lei è il mio am...”季清延看着孟拾青,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她是我的...(季清延打算说爱人))

    孟拾青将蒋淮拉到身旁,及时打断季清延,“Ora è il mio capo, signor Dali.”(意大利语:他现在是我的老板,达利先生)

    方才看见季清衍时,孟拾青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这位年轻人。

    标准的外国帅哥长相,身形高挑,五官深邃,眼睛细长,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浅色的瞳孔随笑弯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季清延站在原地,眉心微蹙,神色复杂。

    Dali很兴奋,“You recognize me?”(你认得出我?)

    “I have seen your art exhibition, and my friend really likes you.”孟拾青淡淡地笑着。(我看过你的画展,我朋友很喜欢你。)

    孟拾青和Dali聊了一会,寻了个借口,走到露台处吹风。

    酒醒后的头疼在此刻翻涌上来,搅得孟拾青身心俱疲。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你的意大利语说的很好。”

    声音停下。

    “你什么时候会的意大利语?”

    孟拾青没有回头,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很奇怪,刚刚明明好转的身体在此刻愈发严重。

    “一点皮毛而已,不算会。”

    “你变了很多。”

    孟拾青没有再回话。

    “你过得好吗?”

    孟拾青突出一口浊气,她觉得太阳穴处在嗡嗡地痛。她想自己需要冷静,需要休息。

    转过身欲离开这里,被季清延拉住胳膊。

    二人在原地对峙了一会,双眼都开始泛红。

    季清延滚了滚喉咙,声音微哑着开口。“十七,你…喜欢今年的夏天吗?”

    要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呢?

    大概就是,小的时候,你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洋娃娃,你每天对它爱不释手。突然有一天,它不见了。你非常痛苦,拼尽全力走过许多路也没有找到它。渐渐地,在这条路上,开始有别的事物出现,代替娃娃陪伴在你身边,你开始慢慢忘却它。但又在不经意的某一天里,它穿着从前的衣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很想再次抱一抱它,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喜欢娃娃的年纪了。

    思绪逐渐回笼,孟拾青抬头对上季清延隐晦不明的眼睛,慢慢开口。“季清延,我发现,我又讨厌夏天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特别是今年的夏天,我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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