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被袭,草原震动。

    此等消息自然是捂不住的,就在阿那瑰下令的三日后,李崇部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他立时做出决断,命令即将从噶尔伯开拔挺进漠北草原的大军停止行动,原地散出哨骑准备接战,并遣人督令其余各军尽快赶赴噶尔伯。

    身为一代宿将,李崇如何能觉察不出阿那瑰的困境?

    在原本的历史脉络中,阿那瑰面对来势汹汹的魏军,做出几次试探进攻发现不敌后立时选择远遁逃避,使得踏雪度漠深入漠北草原的魏军无功而返。

    此战是北魏倾覆前对柔然的最后一次胜利,亦在阿那瑰心中留下了魏军强盛不可敌的深刻印象。

    因而其才会在六镇反叛后,接受魏国朝廷的银钱出兵帮助平叛,而不是举部再度南侵,效仿当年鲜卑人入主中原的旧事。

    如今情势因元修义采纳张宁的建议,使宗子军奇袭王庭而改变。

    王庭被付之一炬,无数郁久闾部以及其他中小部落权贵的身死,将阿那瑰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唯有举兵向前与李崇所部决一死战方可重塑威名,否则若是选择远遁,郁久闾部在草原的统治将彻底崩散。

    如此情形下李崇所部虽身处大漠,却反倒成为了能够以逸待劳的一方。

    营帐中。

    张宁四人以及特地唤来的斛律金正传阅着新收到的军令,以及记载有战报的露布。

    除张宁外,众人震惊间又升起几分恍然大悟。

    前番元修义麾下亲骑千人脱离诸军而去,众将对此就已是极为疑惑,而今终于是在露布上找到答案。

    难怪那位左仆射大人会如此看重张宁,难怪会在离去前将统帅诸军的重任交付于张宁!

    莫敬一拿着露布啧啧出声:“庭梧兄弟,没曾想到你竟在不声不响中做成了一件大事!

    想来左仆射大人收到这消息,定然高兴得紧啊!”

    斛律金连连颔首,右臂握拳在空中挥舞,显出内心的激动:“好!

    一把烧了蠕蠕王庭,好得很!

    只可惜那阿那瑰不在其中,否则非得将其枭首方能解某心头之恨!”

    贺拔度拔走到舆图前细细打量,不由感叹道:“以此等行军路线绕袭柔然王庭,堪称壮举!

    这么一来阿那瑰唯有一战!”

    杨钧最后开口,他眯眼笑道:“庭梧将军刻意选在从尚义前往噶尔伯的必经之路上扎营,为的就是及时收到骠骑大将军之令吧!

    不知下一步欲作何打算。”

    实打实地讲,张宁却也未曾想到此策会这般顺利。

    以宗子军和元修义麾下亲骑组成的奇袭部队竟能在绕度大漠后,还保持着相当强的战斗力,一战夺下柔然王庭将其付之一炬。

    显然宗子军的战力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不堪,甚至堪称是少有的精锐之师。

    这也令张宁对元魏军队有了新的审视。

    细细思来似乎元魏与历史上其他朝代皆有不同,并非是只因衰弱衰败而覆灭的。

    在其末年北能远征大漠驱逐柔然,南能压制萧梁保持倾攻之态。

    若非是六镇之人实在活不下去掀起叛旗,引得一位位野心家趁机崛起,元魏的国祚绝不止这一百四十余年。() ()

    到底是在马背上立国的鲜卑人,不容小觑!

    就拿此刻诸镇最后的骨血而论,其精锐与善战程度足可与同时间南人的任何一支强军相比。

    与此同时柔然王庭受袭后,阿那瑰的反应无疑正中他的谋划。

    以李崇麾下的中军对阵柔然诸部主力,战而胜之应当不是问题。

    诸军用不着再深入漠北,死伤千里了!

    念及于此张宁收回思绪,汗颜道:“诸位切莫作此言,我不过是提出一些谋划罢了。

    功绩全在于左仆射大人!”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贺拔度拔见此稍稍后退,将空间留给张宁。

    这一举动也引得莫敬一与斛律金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张宁手指划过一处处沙丘山脉,最终停在噶尔伯:“此地戈壁纵横,已是大漠尽头。

    虽不利于大军驻扎,可实在与柔然交战的不二之选。

    崇帅选择在此处便是想要趁着那蠕蠕王急火攻心时,以速战决定此番北讨成败。”

    闻听此言众人均是颔首,以作认同。

    相比地形情况不算熟悉的漠北草原,已是被大军哨骑摸透了的噶尔伯实在是接战的上上之选。

    既可容步军从容列阵,又能使重骑趁势冲锋。

    一旦取胜蠕蠕一时间又难于遁至草原,种种利处无需逐一列举。

    张宁环视众将,忽然轻声笑道:“崇帅既然命我部前去会合,自然不可耽搁……”

    此话一出,斛律金等人微微色变,忍不住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杨钧也是略有蹙眉。

    张宁只是手掌微微下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又道:“只等左仆射大人至此,我部便立时开拔!”

    “呼~”

    帐中的气氛立时一松。

    莫敬一长出口气,展颜笑道:“哈哈…说得是,说得是!

    我部主帅不再难以行动,只等左仆射大人到此即可开拔!”

    数万大军间的交战可不是一声令下的胡乱厮杀。

    诸部列阵而战,骑军往来交合,只要不是顷刻间的溃散,前线残军退回到中军处乃至更后方休整补充体力,只等着晚些时候再度上阵继续作战是常有的事。

    很少会出现全军崩溃,一举决出胜负的情况。

    因而大军交战动辄就是数个时辰或是几天,非一时之事。

    这一点哪怕是以柔然为首的草原诸部也不能例外,真要是一声大吼下几万胡骑就黑压压的冲上去,魏军只需要依靠着大车布下数道阵线略作坚守,就能让柔然人挤作一团,以箭矢轻松射杀。

    这般情况下,双方主帅的试探佯攻,刻意送往敌军刀口下的诱饵等等都会出现。

    毕竟双方精锐部队极为有限不容虚掷,非得寻出对方薄弱关节,要害所在才会派出。

    那以诸镇军兵为主的张宁等人不就是最好的炮灰诱饵吗?

    对此心知肚明的诸将谁都不愿意去垫刀头,即便是一心想要报国的贺拔度拔听闻张宁此言也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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