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立时觉察到了不同寻常,拆开,其上记载着大军返回京师后发生的一切。

    原来自大军得胜而归,众将皆得赏赐并且加官进爵,李崇元修义亦是因功更进一步。

    正值此时,李崇趁机联合广阳王元渊上奏陈述六镇现状,请求改镇为州,同时提出相应的详细举措。

    不出所料,此事被朝廷诸公忽略,就连胡太后也没有应允。

    李崇叹息而出,称病未参加庆功宴。

    这是早有预料之事,张宁并不以为奇,倒是莫敬一消息灵通至此着实让他惊讶。

    张宁意识到如莫敬一般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来源已是迫在眉睫之事,先前他固然可以凭借对历史脉络的熟悉快速破局,然则从阿那瑰身死那刻起往后的一切都将发生变化,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必然之事。

    放下书信张宁见部属们都或明或暗投来目光,他展颜笑言:“愣着做什么,都快快饮酒吃肉!这具是上好的黄酒!”

    酒宴一直到临近亥时方才结束,狗儿与彦小子分别带领侍从送一众军府吏员与将校们归于住处,而张宁也是醉醺醺地步入后堂,径直回房睡下。

    其间吴之甫瞧着张宁将要转入后堂,还想上前却被旁侧的王元亮一把拽住。

    “吴大人且慢!”

    王元亮浑身带着酒气,衣衫也略显散乱,可目光敏锐得紧:“您可是要就人牛力相贸之策再度进言?”

    就在这刹那间张宁已是迈步入了后堂,吴之甫见状不禁愤愤挥袖甩开王元亮道:“你既是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拦我!”

    眼见官场前辈怫然不悦,王元亮神情未变,他挥手示意侍从稍稍退远些后压低声音道:“吴大人,在下虽入军府不久,承蒙将主器重任这户曹从事之位,但也先后历经镇军绞杀匪寇,镇压豪强叛乱等事。

    其中凶险我想吴大人您必定比我更清楚。

    彼时将主多身先士卒,或一言定其生死,乃是真正杀伐果断的豪猛之主。

    如今既是已定下之事,必然心中有所决断,又何需我等再言?”

    吴之甫闻言面色一滞,呐呐半晌后不再多言,只伸手招来侍从出府离去。

    ……

    正光五年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不平常的一年。

    正月辛丑日,魏帝元诩在南郊祭天,时逢阴雨绵延,魏帝返朝后就一病不起,时人都认为乃是感染了风寒。

    此后胡太后更是大权尽握,鉴于曾亲身经历的刘腾、元叉之祸,她趁机大肆提拔亲信旬月间就使其位居宫禁要职,随即更有胡太后淫乱后廷之举屡屡传出,为四方之人所恶鄙。

    对此张宁毫不意外,他在此期间重整军伍,操练士卒,提拔北讨时立有功勋的士卒到身边担任亲卫,并大力推行人牛力相贸之策为春耕做准备。

    同时以卸任军主后重任谘议参军的李兰,户曹从事王元亮为主,征发青壮修建与御夷镇间的驿站,重补怀荒外城墙。

    待到二月末时,冰雪之势渐停,张宁亲自擢选熟知农事者为屯田从事,主管春耕一事。() ()

    接受任命者名为王桑,本为怀荒豪强姚氏的佣客,管理族中农户。

    据称其祖上曾任朝廷屯田郎,因而熟知农事。

    面对张宁考询时,他成竹在胸徐徐道:“凡秋耕欲深,春夏欲浅。”

    在其看来秋耕深,因而可将新土翻上来,新土经过一冬的风化后有利于土壤变熟。

    而春耕或夏耕后因为紧接着要播种,新土翻上来后不易变熟,也不利于农作物生长故注意要浅。

    另外在耕地方面需要注意到犁条与耕地成效的关系,他手指犁条侃侃而谈:“犁条尽量狭窄,土地才能犁得更透更细。

    而耙地时春时需细,秋时则要求等到土壤干得发白时再耙,再保以用牛来踏粪而造肥,便可到达实收之效。”

    张宁虽不清楚细节,却也明白这便是后世所谓的保墒,又见此人谈吐有度,因而当场点其为军府屯田从事。

    王桑大喜而出,眼眶湿润,当晚与友人畅言大醉。

    农耕与建设并举之时,张宁也不忘招来巫日合云,命其组建一支专为刺探消息收集情报的特殊部曲。

    鉴于北疆地域广袤,各镇各戍间相距甚远,张宁对这支特殊部曲的初期要求仅是要让怀荒军府第一时间得到外界,尤其是六镇间的变化。

    若此事能成,再配合莫敬一处的消息来源,怀荒军府足可掌握到元魏北方的变化,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又聋又瞎,所见所知不过百里之地。

    巫日合云欣然应下,并从原李兰所部,曾经各豪强大族的仆从佣客中选取机警之辈纳入麾下,首批共计六十余人。

    此后数日之间各将校出入将府愈发频繁,官吏与镇民们都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果然,待到三月初张宁点齐王彬部五百人,切思力拔部三百骑以及辎重车十数辆出镇,往三戍而去。

    怀荒所辖三戍分别为息泽、广牧以及临也。

    三戍原各有驻军数百人,具在怀荒以北,以犄角之势散布于大漠戈壁之前,是北疆对草原诸部的第一道防线。

    近年以来随着六镇重要地位不在,三戍军备也愈发疏忽,据闻原定每戍数百人的军伍到去年已只剩数十人,其余不用多想便可知是被各戍主吃了空饷。

    而就这仅剩的数十人也多为各戍主亲属,没有丝毫战力可言。

    不但如此,戍主及其部曲还常年做着勒索商队,草原小部,欺压营户百姓的勾当。

    可以说在北地早就失了人心,就连曾内附元魏的诸部也不得不对其避而远之,因此在柔然人南下时诸戍是在毫无预警下被一击破城。

    此刻张宁率军所行目标就是三戍之间,位于怀荒西北处的广牧。

    广牧是三戍间较为特别的存在,更是怀荒军府所急需收回的一处,因为其紧挨近百里的绿洲原野,是怀荒辖境内唯一适合放牧养马之地,其名也因之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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