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下烈酒的刹那,豪强族主们知晓从这一刻开始御夷镇便不再由自己说的算了。

    片刻之后巷道中传来阵阵欢快的呼吼声,声如雷动连雨势都似乎被压倒。

    噔噔噔……

    随着急促的步伐,一名浑身浴血的魁梧将领登上揽月阁,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张宁跟前。甲叶的细微碰撞声与浓郁的血腥气息使豪强族主们忍不住微微蹙眉,却立时又强制使自己恢复常态,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禀将主!我军尽斩叛军一百三十二人,获战马六十七匹!”

    切思力拔单膝重重跪倒,话音铿锵有力。

    张宁满意颔首:“登册记功,重赏有功将士!”

    “诺!”

    切思力拔应声而起,他扭头看向一众豪强族主忽然露出一丝狞笑,接着竟是从旁扯过一支独凳挤入圆桌中坐下,举起筷子就夹起菜往嘴中塞去,丝毫不顾甲胄上还附着碎肉与不知来路的白色凝着物。

    见此豪强族主们哪敢多说半句,纷纷沉默不语,一时间揽月阁中竟只剩下了切思力拔大口咀嚼菜肉的声音。

    许是也感到有些奇怪,切思力拔在吞下一口鲜美的冷炙羊肉后朝左右疑惑道:“吃啊,你们为何都不吃啊?”

    一众豪强族主方才如梦方醒,连声道:“吃…吃!我等这就吃!”

    说着他们纷纷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只是不时会将视线投向那个坐于主位的年轻男子。

    而此人在一片敬畏夹杂着不安的目光中抬眼望向雨势渐歇的御夷镇北,他知晓更为惨烈的战斗此刻已是发生!御夷大局能否彻底抵定,很快便会见分晓。

    沉吟片刻后张宁扭头对豪强族主们道:“让你们的人立时退回本族本家,没有本将的军令谁也不得再踏出房门半步!”

    ……

    镇北,破屋中。

    吴朗大口咳出鲜血踉跄跌退,眼看便要倒下幸得身后便是一处破倒矮墙这才又勉力稳住身形。

    粗重地喘息间他的胸膛不断起伏,透过撕裂的衣衫隐约可以瞧见骇人的伤口。

    这伤口深有数寸几乎显出白骨,常人望上一眼都会忍不住头皮发麻背脊生寒。吴朗每每稍有动作都会牵扯引得一阵剧痛,倘若发力更是有种时刻将要昏厥之感。

    不只如此他的臂膀,后背乃至下颌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简直形如被凶兽叼来扯去却不着急吞食的羸弱猎物。可哪怕如此叛卒仍不愿给他以丝毫喘息之机,又是一人拎着短锤当头砸来!

    前番为掩人耳目吴朗一众乔装入镇北,莫说是兜鍪就连贴身的皮甲都未有配备。

    眼下要是被这一锤砸中,即便避开颅脑这等要害也必然是重伤垂死的下场!

    面对生死之局他当即低喝,眸中射出两道骇人精光,下个瞬间竟是整个人仰面顺着破墙翻下而双腿更是借着这个翻身之力重重踹向叛卒胸膛!

    叛卒本以为这份军功已是手到擒来,不料中途遇此变故仓促间难以躲闪,也是踉跄后退数步。定睛再瞧,吴朗正气喘吁吁地扶着破墙勉力起身,不过虽是避过了必杀一击可这般剧烈地动作也是彻底消弭了他的最后一丝气力,好半晌都无法再度站起身来。() ()

    叛卒嘿了一声再度扑来,吴朗想要抬刀格挡可任他如何使出劲力都无法抬起钢刀,就感觉这刀好似顷刻间重若千斤一般。

    幸得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短枪忽然从旁射出,从叛卒脸颊左侧直扎进去,吴朗只瞧见这叛卒的面孔像是被突兀撑破的水囊般轰然炸开,他的下颌牙齿尽皆蹦飞开来!

    啪!

    短枪猛地刺入院落中的土地上,而叛卒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自己下颌却摸了个空,他立刻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眸中立刻被恐惧所充斥,嘶哑地吼叫出声旋即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吴朗长舒一口气:“谢了!”

    许七立一瘸一拐地拔出短枪,神色也很是苍白。他的右腿被箭矢所伤,再加上曾达手下兵卒认得自己可谓是受到了重点照顾,聚拢在他身侧的众弟兄也因此折损大半,此刻仅剩三两人。

    他握着短枪默然从怀中掏出几片草叶向吴朗丢去,示意其放入嘴中吞咬。

    吴朗照做后发现草业苦涩异常,只咀嚼了三两下整个口腔都快麻了,口水不断生出浑浊且黏糊糊的液体,吞下后更是苦涩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说来也是奇怪,这往后身体里又生出几分气力,他借此站起身来见许七立没有与自己多话的意思便又向叛军杀去。

    此刻厮杀已是从破屋推至了荒废的后院中,总计约有十余人的许七立一方只剩下了三人,而留下的亲卫也唯有吴朗还在竭力厮杀着。

    相比之下叛卒的损失可要严重不少,已有超过二十余人身死当场,其中大多数吴朗一力斩杀,然而无论是叛军还是吴朗等人都清楚用不了多久,这才残酷的厮杀就将会结束!

    但这却并不能使曾达满意。

    这位御夷将校推开卫士走到废院中,他目光如有雷电立刻就锁定了那方貌不起眼的枯井当即上前。他正要吩咐左右卫士入井察看,杂乱的草丛里猛然跳出一个瘦小人影手里握着一柄钢刀,咬牙向他扑来口中更是吼道:“曾大你这狗日的,老子杀了你!”

    曾达吃了一惊抬眼瞥去发现此人正是时常出现在许七立左右的一名营户,曾也随其拜见过自己,叫什么名字自己忘了不过也是无足轻重。

    虽是吃惊可他反应击溃,瞬间一刀直刺将那营户当胸刺穿。

    营户仰面倒在地上口中血如泉涌,借着散去的乌云看去曾达这时才发现此人年纪很轻,约莫只有十四左右,只不过蓄有很长很密的胡须就显得正值壮年。

    这似乎也是城北的生存规则,小孩幼子终归会是被轻视忽略的存在。

    此人衣衫破旧却洗得很干净,可惜此刻已是被鲜血浸湿。眼见其还在死死瞪着自己,曾达面无表情地踩着其肚子用力把长刀拔出来,营户登时挣扎抽搐,曾达复又将长刀重新刺入,反复数次直到对方再无声息后方才彻底拔出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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