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阿史那安诺涨红了脸,一时间羞愤难耐:“可汗即便战死也是一等一的豪杰,我自然比不过他!”

    此话一出周遭亲卫们不禁发出一阵哄笑,这个草原上的年轻雄鹰似是想要洗刷所受到的莫大耻辱,随即叫道:“就在此刻有近万人正往广牧而去,意图攻堡夺马取粮!”

    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哄笑声顷刻间消散无踪,亲卫们面面相觑分明瞧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诧与恐慌。

    有万人正往广牧戍而去?!

    若消息当真仅以此处的数百驻军如何能抵?己方百骑纵然回镇求援又是否来得及!

    眼见一众亲卫们皆被震慑当场,阿史那安诺显出快意之色,然而当他再望向那位怀荒镇将时却见对方面若寒霜般地盯着自己,好似一头远古凶兽找寻到了自己的猎物。

    不过他却无惧,反倒是带着几分戏谑哼道:“张将军,敢问我以这一消息与你交易,可还满意?”

    孰料张宁微微摇头,正当阿史那安诺还想再出声讥讽时,接下来的一番言语令他不得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近万人向广牧而去……你说指是柔然人还是叛军,是骑军亦或是步卒?他们此刻距广牧多少里,头目是谁,从何而来具一无所知,仅凭近乎到幼稚的一句话,你要本将如何与你交易?!”

    张宁的一番反问立时使得阿史那安诺哑口无言,他并非不知更多细节只是觉得这位魏人镇将实在比那些亲卫们淡定太多,简直非是常人令他措手不及。

    之所以如此追其原由乃是因为张宁如今领有怀荒、御夷二镇,哪怕是放眼整个北疆也算是雄踞一方,再不是当初那个势力困窘受人掣肘的无权将军。在其麾下有着数千可战之兵与死不旋踵的精锐之士,即便各戍有变他亦可有纵观局势后再徐徐落子,不需慌乱。

    此刻阿史那安诺亦是冷静下来,他同样不是一根筋的鲁莽之辈,既然这魏人镇将没有立时拒绝的意思那他所筹谋的交易便仍有余地。

    于是他高举右臂向着部族们挥手示意自己无恙后,认真道:“我来时从浅原而过,见有人落宿的痕迹就派族中好手探查果然发现从浅原到横山野一带有近万人昼伏夜行,一路向着广牧戍而去。

    内里有匈奴人也有你们口中的敕勒人,有马的不到百人,其余都是步卒也没见到有多少甲胄。

    瞧那架势是想着破堡以后大肆劫掠一番。”

    说到这阿史那安诺顿了顿,嘴唇蠕动着好似正算着些什么,接着他又抬起头来:“最多再有一天他们就会到达广牧城下!”

    广牧自设立以来因其下辖着怀荒境内唯一一处牧场,就备受魏庭与柔然的瞩目,曾爆发的历次征战中此地也多受兵戈,因而哪怕是阿史那部也对此地并不陌生。

    这话入耳张宁亦是忍不住稍稍吸了口凉气。

    北疆叛乱不断,怀荒镇定然无法独善其身,他也早就为此筹谋准备。对于受命镇守一方的各戍各将亦是耳听面命,欲要使其不得懈怠,但当这一天到来时他仍是觉得太过猝然无备。() ()

    没想到叛军不是从西而来,却是自北杀下!

    他们竟是置繁华的柔玄不顾,冒险穿越柔然地界!

    这当真是如蝗虫般的叛军所应有的决断吗?

    “将军您有百骑,我部族也有百名族人在此!”阿史那安诺成竹在胸:“两军合在一处足可杀出一条血路来,届时广牧戍中的骑军再里应外合,扫平这股叛军想必并非难事!”

    的确,若真如其所言这股叛军没有精锐的甲士与骑军,只是一群聚拢起来的乌合之众。其固然可以在守军无备下奋力攻城,凭借数十倍于守军的数量夺下戍堡,但若是对上训练有素的精锐轻骑,那么必然会是与前番崇礼戍下一般无二的局面。

    以张宁的眼力瞧来一百骑少了些,两百骑堪堪,三百骑足可,但既然阿史那安诺敢于自己做这笔交易,就意味着他有足够信心击溃这股叛军。

    只是他到底想要些什么?

    “至于交易之物……”

    阿史那安诺目光忽然盯向亲卫们的马鞍,其上挂着与他们手中一般无二的另一柄钢刀:“我要这些刀剑!”

    张宁嘴角弯起,不禁莞尔:“仅是这些?以你们阿史那部的本事难不成就锻不出这些刀枪?”

    此番交易他起初没有想要赊欠的意思,反而是命麾下亲卫与轻骑都多带上两把到三把钢刀,甚至还有二十架手持弩机。这些弩机虽不如轻骑们所配的手弩短小好用,但落在步卒手中也是一桩大杀器,相信郁久闾悦得到后必能在短时间内拆解制造,帮助岌岌可危的郁久闾氏稳定局势。

    张宁当然也清楚这些弩机落在柔然人手中是何后果,但在这个时代马匹仍是最重要的作战工具,而步弩纵然能被大规模配备,也不会对柔然人的争战方式产生根本的影响,他们仍会是那个马背上的民族,与曾经的匈奴人一样,绝不会以郁久闾悦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除非她能在柔然掀起一场军事革命,但张宁自问自己都不能做到,更何况是在尚处在半奴隶制社会与不断内战中的柔然呢?

    然而不曾想到的是此番郁久闾悦并未出现,相反来的竟是阿史那部,本应被其清理掉的阿史那部!

    这不得不让张宁提起十二分精神,从刻意赊欠到不断观察阿史那安诺的举止神情,只为从中瞧出郁久闾悦眼下的处境如何,是在不得已下接受阿史那部的投效,还是被其所制取而代之了呢?

    若是后者那么自己就需要考虑郁久闾悦是否交代了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而阿史那部又意欲何为,这场交易能否能长久延续下去,怀荒骑军还能不能继续扩编。

    好在一切都应当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于郁久闾悦,这个女人当真大胆,竟不知养虎为患的道理么?

    何况这阿史那部本就是覆灭她郁久闾氏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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