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欣喜地接过宝刀,又稚气未脱的嗓音朗声道:“谢过仲父!阿光记下了!”

    打发斛律光退下后,斛律金抹去嘴角酒水慨然道:“草原上有句话,仁慈的长生天总会在你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转机!现在庭梧还请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斛律氏躲过这次灭族之祸!”

    他眸中精光闪动:“莫不是有法子让崇帅收回军令?可…可使者之死又当如何解释!”

    张宁闻言放下杯盏坦诚道:“阿六敦恐怕你要失望了,这等法子我可没有!”

    “那……”

    斛律金一怔下意识就要急切起身,可见到张宁虽因饮酒而面色微红,却带着一丝笑意故而不禁低声叫道:“庭梧你莫要在卖关子了!”

    “哈哈哈!”

    张宁坐直身子示意斛律金凑近些来,他笑问道:“你可知尔朱度律遣人来袭取斛律氏是为何?”

    捕获柔玄镇治安司司主罗厉后,虽还未从其口中讨得只言片语,巫日合云却足能从己方细作与残存的白羊部武士处拼凑出事实真相,并告知斛律金。

    因而斛律金咬牙切齿答道:“自然是想要夺取诸部轻骑为其所用!那呼延治当真蠢材,竟连被人利用也察觉不出,莫不是真以为白羊部能靠着尔朱氏的施舍成为琉里洲之主么!”

    “阿六敦可曾想过…尔朱度律为何要冒着与你斛律氏接下死仇的风险如此施为?”

    “莫不是柔玄要守不住了?”斛律金眉头轻蹙,凝神思忖道。

    “若真欲死守,以尔朱度律苦心经营的城池之利,以及元彧手中的中军残部足可抵挡叛军数月甚至更久!然则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拖住叛军以便让朝廷大军能够轻易寻之主力战而取胜?

    恐怕这远不是尔朱氏想要的!”

    “庭梧你是说……”

    “前些日子诸多边州叛贼四起,多有攻占县城之举为祸甚重,朝廷不得已下诏准许诸边州各自募兵守备!

    他尔朱度律的兄长,如今的尔朱氏之主尔朱荣已是聚集本部勇士,宣称要以一副赤胆忠心为朝廷解忧,如此情形下尔朱氏自然不愿看到李崇得胜使州军返回!”

    “所以尔朱度律欲意以雷霆之势击溃围困的叛军?”

    张宁摆摆手鄙夷道:“击溃?若真是击溃叛军岂不误了尔朱荣的好事?

    他想要的是夺了你部轻骑往柔玄城下威慑叛军,最好能内外夹击小胜一场杀个数千人,再以轻骑之力驱使叛军往东西两面而去,以使李崇这位新任的北讨大都督不得不疲于奔命!”

    “嘿!”

    话音入耳,斛律金道了一声好算计,眼中绽出阵阵凶光。

    尔朱氏有不臣之心也就罢了,纵观北疆及其周边诸州,凡鲜卑武人各族勇士早对元魏没了归属感。可他尔朱氏竟然连斛律一族都给算计了进去,竟想要斩下他斛律金的头颅,号令诸部轻骑为自己所用!

    斛律金心中杀意大起,他低声咆哮道:“尔朱氏…我斛律金在此起誓必报此仇!”() ()

    说罢他抓起桌案上切肉的匕首就要朝着面颊划去,见此情形张宁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拽住:“刺面立誓大可不必!虽暂对付不了尔朱氏,但想要取了那尔朱度律的性命却易如反掌!

    而让兄长所部不受责罚的关键也在此处!”

    “哦?庭梧你有何妙计!”

    斛律金连忙问道,张宁笑着凑近其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次日斛律氏族人在数十名怀荒骑军的带领下继续前行,而本族中的青壮汉子则各个跨马佩刀与怀荒镇将一道消失无踪。

    ……

    柔玄城外鼓声震天,顿挫有致。

    随着鼓点的变化正在攻城的叛卒开始逐步向后退去,而后方已完成整队的同伴则有序地与其擦身而过,他们紧抓着手中兵刃,在紧张的神情下投入到惨烈的战斗中。

    望着这如同潮水般自然的进退,城头上督战的尔朱度律面色阴沉,他推开一名举盾挡在自己跟前的亲卫对弓手们咆哮道:“射!快给本将射死这些乱民!”

    在尔朱度律暴跳如雷的呵斥下,弓手齐齐放箭,一支支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叛贼头顶,数以百计的叛贼顿时哀嚎着从云梯上坠落。可柔玄城下早已堆积起了丈余厚的尸首,这般的情势并不足以阻碍叛军进攻的步伐!

    于是尔朱度律喘着粗气叫道:“滚石火油都搬上来!本将非得将这些叛贼碎尸万段!”

    有将校闻言上前劝道:“将主滚石火油库存极少,前日里已是用过一次,不但万不得已绝不可再用啊!”

    前日里也不知叛军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在正午时猛攻,本是昏昏欲睡的守军反击不利一度被其攻上城头!若非轮值将校领着三十名甲士上前厮杀阻挡,加之及时搬来火油滚石,恐怕那时城就破了!

    事后尔朱度律毫不留情地斩杀了这名轮值将校,并每日亲自督战。

    也正因如此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叛军并非乌合之众。

    接连数日的攻城中贼首一面逼迫不服者领军攻城,一面迅速整合各支力量,并且借助着攻城的进退打磨训练麾下贼寇!

    便如此刻,进攻者呼吼着全力向前,撤下者快速退入由精壮勇士结成的阵后休息饮水,再重整队列,根本未有给己方出城袭扰之机。尽管那阵势还远不如官军严整,却也让元彧麾下的洛阳中军精骑投鼠忌器成了摆设。

    毕竟叛军数倍于己,精骑一旦陷入其中恐怕难以脱身!

    无论是中军将领们还是元彧都不愿冒险出击,这也导致尔朱度律只能眼睁睁瞧着叛军越发调度有序,攻城的士卒也从恐惧逐渐变为紧张,甚至还有兴奋难抑者!

    更为可怕的是随着其围困柔玄镇日久,周遭那些本是作壁上观的小股叛逆都闻风而动前来投靠,在其瞧来那位真王攻下柔玄镇乃是迟早之事,既是如此不如趁此机会投入麾下也能分上一杯羹!

    柔玄新城的富有之名早就名传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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