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可谢西沉看也不看,只是走到了顾疏桐旁边,将她拉了起来。

    “爱妃,你我之间不必拘礼。”谢西沉还是傻笑着,可莫名让顾疏桐觉得心安。

    “本殿下刚刚从窗前经过,亲眼瞧见你将案上的耳环放入了怀里。”谢西沉看着面前的顾落月,笑着说,“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你为何要藏太子妃的耳环呢?若是游戏,可否加本殿下一个?”

    谢西沉像是稚子,话毕还蹦跳着鼓起了掌。

    “你在胡说什么?”顾落月没想到太子也这样说,不禁着急起来。

    “大胆!怎么说话的?竟敢对太子无礼。”不及宫人说些什么,顾疏桐先呵斥道。

    “可臣女根本没偷,还望太子殿下慎言。”顾落月知道自己失礼,终于规矩了起来。

    “妹妹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污蔑你?”顾疏桐笑了笑,又说,“本宫劝你,谨言慎行啊。”

    面对顾疏桐此时的威严与端庄,还有那高高在上的语气,顾落月不禁恨了起来。

    “我分明什么也没做!太子他知道什么?明明就是个……”顾落月着急,一时口不择言起来,又立马住口。

    “对太子不敬,可是死罪啊。”顾疏桐冷笑,“眼下已然有了人证,还是太子殿下亲自作证。二妹妹你说你不曾偷,可有证据?”

    “我……就是没有!”

    “污蔑本宫,公然失了礼数,又偷东西偷到了太子宫里。数罪并罚,你难逃一死。可本宫念你年纪尚小,又是本宫的亲妹妹,没教导好你也是本宫做姐姐的失职。来人,将她带走,掌嘴二十,教教她什么是礼数。日后,再不许她来这儿探望。”

    毕竟是太子妃,而太子又是个傻的。众人不敢有异议,忙把顾落月带下去了。

    惩罚了顾落月……顾疏桐只觉得快慰极了。

    可这还不够,前世她受的屈辱,顾家受的屈辱,她会让所有造就这些悲剧的人付出代价的。

    而顾落月……顾疏桐慢慢地想:大概是想给自己安一个成亲前便已私定终身的欺君之罪吧。她敢这么做,想必是留有退路,可也不能不顾及顾家吧。还是说她咬准了自己不会将此事闹大来保全顾家?而自己和戚星剑的事情本就难以解释,指不定顾落月会找出什么新的“证人”来证明此事。太子又是个傻的,也不能解释什么,到时候便解释不清楚了……可是,顾落月的想法真的这么简单吗?就没有别的目的了吗?

    顾落月的随意进宫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授意,谢西沉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宫人不将谢西沉放在眼里,所以行宫里才渐渐没了规矩。可不管是出于哪种,顾疏桐都得做些什么了。

    “你们先退下吧。”顾疏桐吩咐道。

    待屋里只剩下谢西沉和自己之后,顾疏桐才问道:“西沉,你刚刚确实瞧见顾落月将我的耳环藏起来了吗?”

    西沉。

    谢西沉看着顾疏桐的眼睛,小声道:“不曾,可我见那人欺负你。桐桐,我做错了吗……”

    桐桐。

    顾疏桐愣了下,心里泛起些奇妙的尴尬。她轻轻抚着谢西沉的脸,柔声道:“不曾,妾身只是问问,殿下莫要介意。”

    “可我看你不开心。”说着,谢西沉也摸了摸顾疏桐的脸。

    昨日沃盥礼时顾疏桐看着谢西沉的手十分细腻,今日触碰到才发现谢西沉的手上也结了不少茧,想必是过去不曾疯癫时每日习武练字留下的。

    真是可惜啊。顾疏桐忍不住想。

    谢西沉轻轻地抚摸着,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顾疏桐无端想起昨日梦里那个印在额上的吻,不禁有些脸红。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上手了。”

    谢西沉只是傻笑着,又轻轻地抚了抚顾疏桐手上的伤口,缓缓吹着气:“疼吗?”

    顾疏桐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的谢西沉,不禁觉得心漏跳了一拍。

    “不疼,没事的。”顾疏桐摇头。

    前世顾疏桐只活了短短二十余载,重生之后对前世的很多事情都淡忘了。

    现如今的她只对仇恨印象深刻,其他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还是觉得谢西沉帮着自己说谎有些奇怪,但她可以肯定前世的她和谢西沉是没有交集的,更别提这一世了。

    她只依稀记得前世自己逃婚后皇上并未怪罪什么,顾家也不曾派人寻找过自己。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反常。

    至于这傻太子……顾疏桐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前世谢西沉被废储君之后本朝的六皇子成了新太子,顾疏桐帮着戚星剑夺位时还是那位老皇帝在位。戚星剑似乎当着六皇子的面杀害了他的父皇,从那以后六皇子也疯癫了。

    如果没有什么交集?谢西沉为什么会帮着自己呢?只是因为见不得自己受欺负?

    顾疏桐当然不会信。

    西花园里,几位宫人正修剪着树枝,聊着天儿。

    “要我说啊,太子妃对太子还真是好得很呢。”话题天南海北,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太子和太子妃身上。

    一位宫人立马附和:“是啊,脾气真真儿好,从来不跟殿下置气。昨儿殿下将热汤洒到了太子妃身上,太子妃今日还亲自给殿下炖汤呢。”

    众人顿了顿,都想起昨日太子屋里的鸡飞狗跳,又都笑起来。

    “真无愧是未来的皇后呢。”不知是哪一位赞叹道。

    “这可未必吧。如今殿下傻得愈发厉害了,估计要不了多久皇上就要下令废太子了。”

    “欸!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当心让人听见!”

    “大热天的,谁没事会往花园里头来?无妨的。”

    谢西沉站在旁边听了许久,笑了一下。

    他捡起地上的土,朝那几个宫人扔去,便扔边喊:“中啦!中啦!哈哈!”

    几个宫人吓了一跳,又想到一个傻子能知道些什么,只当谢西沉又犯病了,便也不多在乎。

    “殿下,这土脏。”一个宫人上前劝道,却被谢西沉砸了个正着,吃了满嘴土。

    谢西沉哈哈大笑着,可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谢西沉的眼神不复往日,竟夹了些寒意。

    顾疏桐恰好从这边经过,远远地便瞧见这边的喧闹。再一看,谢西沉满身都是土。

    “殿下!”顾疏桐一惊,连忙上前拦住谢西沉,帮谢西沉拍了拍脏了的衣服。

    随行的几个宫人也上前拦住谢西沉,可谁碰他谢西沉就把土往谁身上糊。

    唯有顾疏桐幸免于难,她捉住谢西沉作恶的手,说道:“殿下,不要闹了,土很脏的。”

    “我不喜欢你唤我殿下。”谢西沉气鼓鼓地说,反握住顾疏桐的手,蹭了她一手泥。

    顾疏桐微微叹气,生出些自己在带孩子的错觉,耐心道:“那殿下想听我叫些什么呢?“

    “我喜欢你唤我‘西沉’。”

    这样的自称显得特别又真挚,顾疏桐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眼周围的宫人,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有个连嘴里都被塞了土,正在那呸呸呸。

    “殿下从不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你们几个做什么了?”

    许是谢西沉日日都喝药的缘故,顾疏桐自嫁进来后便发现谢西沉并不很痴傻。

    昨日将汤洒在顾疏桐身上还是因为汤里被人下了东西,顾疏桐原先没注意,还是汤洒出来后才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

    她没有声张,只是暗暗查明。

    请了太医来查,可太医也说不出这里面加的到底是什么,只说大概是泻药一类的东西。

    虽然无毒,可还是伤身的。

    她也因此更加迷惑,谢西沉平常的言行举止皆似痴傻。可总有那么一两个行为,让顾疏桐吃惊。

    难道,谢西沉真的在装傻吗?

    偏又没有证据,顾疏桐也不想打草惊蛇。便一直忍着,内心也自有考量。

    那如今谢西沉拿泥巴扔下人,必然有自己的缘故。

    那几位宫人慌忙跪在地上,皆道:“奴才惶恐,实在不知太子妃殿下所言何事。”

    顾疏桐又看向谢西沉,握着他的手问道:“西沉,你何故用土扔人呢?”

    “是他们说本太子痴傻的!”谢西沉气愤道。

    顾疏桐了然,也忽然明白了谢西沉身边的人怎么会忽然称寻不到太子,让自己帮忙寻找。

    “奴才不敢,望殿下明鉴!”

    顾疏桐看着眼前跪着的几位宫人,心里明白谢西沉大概所言非虚。如果自己猜得不错,眼下或许是谢西沉的试探。

    “这是何意?意思是殿下污蔑你们不成?”

    “奴才不敢!”几位宫人连连连磕头,一叠声地喊。

    顾疏桐看着那位嘴里都被塞了土的下人说:“人家都是身上脏,独你是嘴脏。来人,把这诋毁太子的奴才拖下去,即刻杖杀。”

    “娘娘饶命!望娘娘饶命啊!”

    “跟本宫求情有什么用?你诋毁的,可是当今唯一的太子。”顾疏桐冷然道。

    而杖杀,也是你命里注定的结局。

    顾疏桐不论是在顾家还是前世嫁给戚星剑之后,都不曾有过权力。如今成为太子妃之后掌握了一部分人的生死,还有些惶恐,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她下意识看向谢西沉,发现谢西沉也在看着自己。

    “桐桐……”谢西沉握住了顾疏桐的手。

    顾疏桐安抚性地拍了拍谢西沉的手,仿佛在问:我做的这些,你还满意吗?

    而谢西沉的眼神有一瞬间是极清明淡漠的,却又在下一刻恢复了往日的天真。

    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顾疏桐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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