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物遮上薄雾轻纱，凄凄扶摇与簌簌柔甲相撞，散落一地秋色。
并非所有人都似朗公子这般豪气，除却姜堰和朗月所住宅子，大多人选着露宿野地。一则视野开阔，若有动静，便可立即应付；二则众人皆是如此，也好互相照应着。
待到人声逐渐销迹，独独剩下堆积树枝燃烧，噼啪作响给跳跃火光伴奏。细弱火苗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在秋风中袅袅婷婷。
这是次灵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不起烟尘，温度适宜，也不甚消耗灵力，乃囊中羞涩者家居客游必备之物。与真正的灵火相比，它必须有引燃物配合。
月上梢头，浓雾自天际涌来，寒气裹挟怨言吞噬坤灵生机。
这里是峡岭，边上邻着的是无人之地，无人之地自从仙魔大战之后就成了妖魔的发源地，活人进入，大多为里面的白骨山添砖加瓦。
一众闯岭登山的，反倒此时失了先前的警惕，隐约竟有鼾声起伏。
浓雾爬满最后一丝清明，将此处天地变幻，调了个新模样。
姜堰看似冒失，实则心中绷着一根弦。但终究是肉骨凡身，抵挡不过无人之地的迷雾。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本以为是短暂醒来，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睡得恍惚。想到这处，眼睛一闭一睁便没了睡意，自己不该如此沉睡。
姜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剑，它被好好收在鞘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在正常不过。可直觉不是如此，怕是出事了。
好在她和衣而眠，只需起身，便可悄声一探究竟。
“呲呲——”突然，屋内四角响起细微的点火声。
姜堰正好蹑步走到桌边，便见屋内灯火大亮，恍若白昼。
这下倒是不能“悄悄”去看看动静，姜堰无奈叹气，转而习惯看向光源。
屋内角落高处各悬挂四个精致的琉璃灯，灯内只关着一缕温度适宜的柔和火苗。这等物件姜堰偶然见过，只是一盏便要花上五百中品灵石，换成朝国货币便可供普通百姓过上一年的好日子。
琉璃灯内便是传说中的灵火，外端与普通次灵火相似，但它无须助燃物便可保持状态。
倒是为何稍有走动，便会触发灵火，其中端倪姜堰也看不透。
眼下头脑发晕，姜堰上前推开朱色木窗，窗外正好对着葱茏绿意。倚靠在窗边，偶尔还可以听到细微的虫声。抬头从这看去，恰好可见云雾变幻，玉盘掩面。
连着好闻的生机，姜堰舒畅地缓出一口气。
当前真是好不惬意，只是这样的月色，她是见过的，在很小的时候，她见过一模一样的。
“许久未见”，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其中的腔调喜怒难辨。
姜堰听着声音也很熟悉，少了少年人的清冽，尾音带点缠绵缱绻。
这样的声音聚成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姜堰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动，转身想要开口，一个“你”字哽在喉间。
原来十年后的他长得这幅模样。
眼前的男子身着黑色长袍，白发披垂腰间，神色平淡，眉眼皆是冷清，好似画中仙人。
本是为了寻他而来，如今他就在眼前，反而姜堰局促着呆立原地。
他这幅疏离模样，倒是能逼得她不敢靠近。
她是来找他回去的，若他被什么绊住了，她来帮他；若是他被什么困住了，她来救他……他无故失踪，定是有什么苦衷，该是遇上天大的事，拖着他动弹不得。
十年的时间，她学会了很多很多，如他多年前救她出深渊，现下她也有能力去“救”，所有桎梏住他的，无论万难，她会去“救”。
所以，她来了。
只是，好顺利，他为何好轻松的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姜堰哽咽着开口，泣音中带有无限的委屈：“是，我来此寻你。”
“寻我？”男人缥缈的目光这才落在姜堰身上，杀意在眼底翻腾，开口便是讥诮刺耳，“你竟还看来见我？”
“我以为，从背叛我的那刻开始，你就该好好躲着我？”男人主动靠近几步，似笑非笑的凤目盯着姜堰。
冷戾的气息逐渐贴近姜堰，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姜堰不解地瞪大双眼，慌乱间，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是’背叛’？我为何不能见你，我，我为何要背叛你？”
听着故人怨恨的话语，姜堰颤抖着，双手举起她常伴身侧的那把剑。
“我们之间，许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当年……”
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姜堰的话，冷笑着：“当年？我们能有什么当年，是你假意与我相许的当年，还是你联合人族仙尊屠我的当年？”
“镜殊！你留下的镜殊剑，便是我们的当年。”
姜堰与男人目光相对，眉间聚起散不尽的哀伤，她将那把剑再举高些。
男人看着长剑愣了愣，抬手握住剑柄，稍一使劲，镜殊剑脱鞘而出。
他端看镜殊剑片刻，低声玩味开口：“那么，就用它做个了断，倒也未尝不可。”
“当年你的温柔好夫君轻泽，被你抛弃了。你一开始便知道，我是魔神宿鸣，难为你为了人族忍辱负重，你说，眼下，我该怎么对你？”宿鸣舔了舔血红的唇，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不如，把你吃了？你也知道，魔族最爱的就是凡人的血肉，尤其是你这般年纪的。”
修长的手指恶劣地把玩着细剑，他漫不经心抬剑，往姜堰的心脏刺去。
“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本座给你少些痛苦？”他偏头笑了笑。
没有防备的姜堰，心口狠狠迎上了一剑，长剑穿透胸膛，露出的剑刃滴着温热的凡人的血，血珠顺着剑意吹落在她刚刚欣赏的翠绿当中。
姜堰怔怔看着宿鸣，许脑子实在不灵光，突兀恍然明白，原来自己便是那使他动弹不得的拖累？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很短，只需要她走几步便可相守。
她觉着，此刻她的全身都在发苦，舌尖、心底全是苦涩。
似蛛网蔓延的疼痛让她清醒过了头，在眼神发散之际，她在朦胧中仍是看着他。
但是，她的直觉在说，不是这样的。眼下自称宿鸣的人，绝不可能是轻泽，她的轻泽绝不可能这么对她。他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扶着窗柩，站直了身子，冷静地开口：“你不是轻泽。”
宿鸣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怎么，死到临头，开始自欺欺人？”
“我信你是魔神宿鸣，但是你绝对不是轻泽”，看到宿鸣的表情，姜堰畅快地笑道，“少将魔神的臭帽子扣在我的轻泽身上。
宿鸣冷哼一声：“你不信？世人皆信，你不信有什么用？”
“有用的，咳咳咳……”姜堰低咳几声，吐出些血沫，“你一个魔神，千里迢迢来此扮作我夫君模样，这说明，我有用的。”
“你想要什么，你放心，想要什么，我都一定不会给。”姜堰额头冒着冷汗，轻声呢喃道。
宿鸣眼见被拆穿，干脆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不急，会有的”，他咧牙笑了笑，“把你带回去，慢慢拆，也来得及……”
谈话间，一向普通的镜殊剑周身泛起了仙族灵气，像是死寂多年又活了回来，它动了动，自己抽身劈向宿鸣。
这一剑也带着仙族的灵气，只一招便将宿鸣打散。
宿鸣虽是魔神，但在仙魔大战中灵识皆毁，对上仙族胜算不大，何况这只是他的一个影子。
一时不察猛地身上出现一个窟窿，姜堰倒抽一口冷气，瘫坐在地，捂着心口缓上半天，想着自己还是快死了，可惜自己还没有寻见轻泽，又是一阵惋惜。
千愁万绪涌上心头，来不及继续感怀曾经，姜堰觉察身侧多了道阴影，抬头一看。
一个长相精致，面如瓷娃娃的小女孩。
女孩眉眼弯弯，话声带着盈盈笑意：“久违，我是剑灵镜殊。”
姜堰吃力地看向镜殊，她往后靠墙，仰着头，半撑眼帘：“我们以前见过？”
镜殊肯定地点头，语调溢出喜悦：“主人离开的时候，顺带封印了我，在这之前，我一直陪在你们身旁。不过，那时你应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姜堰与轻泽默认不问对方过往，她只知道轻泽或许是修士，隐居在枯县，只是没想到其中藏了许多误会。她总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往，认为过好当下足已。
再一次咽下喉间的咸腥，连着鼻息的锈迹，她的以后在指缝间粘稠地下坠。
因而，走马灯似的转了三两圈，她敢开口问问轻泽的往日：“你主人，轻泽，他到底是谁？”
镜殊虽被封印，但是仍能感知外界，她自然也听到了姜堰和宿鸣的对话，解释道：“宿鸣的话真真假假，假的是，主人不是什么魔族，他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仙族，刚刚那个也不是魔神，只是魔神的一个分身。”
说话间顿了顿，她仔细地看着姜堰的反应，良久再度开口：“真的是，当年人族仙尊确实联合封印了他，当中也包括你的助力。”
姜堰了然，她脸色愈发苍白，游丝气息下再度波动，苦笑着，嗓音粗砺：“所以，我当真是背叛了他。”
镜殊宽慰道：“不必自责，主人没怪你，不然他也不会抽出一部分灵识给你，他想让你好好活着。”
这也是当年封印镜殊的原因，担心她必定会千方百计地缠上姜堰，哪怕是出于愧疚，姜堰也必须和往死路上闯一闯。
只是轻泽没想到，哪怕没有镜殊，哪怕当年的姜堰只是残弱凡人，她也愿意独自去四处寻他，放下她心念着的安定生活，一人走遍天涯海角。
姜堰叹了口气：“还是浪费了他的苦心。”
“倒也不算浪费，如今知晓了一切，你还愿意救他出来吗？”镜殊将期待留与姜堰，眼中的祈盼如同初生朝阳。
姜堰沉默了片刻，又一次后知后觉不对，她迟疑答道：“可是我，快死了。”
镜殊一惊，拍拍脑袋，哭笑不得：“哎呀呀，你带着仙族灵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它的用处么？”
“仙族灵识既可保肉身不毁不伤，又能驱使源源不断的灵力。你现在死不了，以后也是。当下的难处是，与其说主人是被世人误解成魔神，倒不如说是仙族世家与魔族连手将污名反扣在他身上。魔神灵识已毁，贪你身上仙族灵识；人族修士灵力衰减，也图你身上灵力无限。”
姜堰哑然，原来不经意间，自己莫名成了一件世间争夺的宝物。
她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处伤口已经愈合。目光再度转向镜殊，她对上镜殊紧盯的眼睛，答道：“我去救他，一定，竭尽全力。”
镜殊笑着抬手，双手掐着咒法，紧接着一抹神辉落在姜堰的眉间。
其中包含万千术法，与姜堰学过的人族修士术法有很大的区别。
“这是仙族术法，你有着仙族灵识，应当修习仙术”，看懂姜堰的疑惑，镜殊开口解释道，“峡岭恶灵妖魔万千，正好是你试炼术法的训练场。”
像是一瞬间通晓所有仙族的术法，姜堰此时所见所闻已经大有不同：“这些都是幻觉？”她是指眼前的这片天地。
镜殊满意点头：“没错，这是恶灵常用的妄境，以梦境为诱，困人身魂，它们为魔族的伥鬼，猎物分而食之。”
?
并非所有人都似朗公子这般豪气，除却姜堰和朗月所住宅子，大多人选着露宿野地。一则视野开阔，若有动静，便可立即应付；二则众人皆是如此，也好互相照应着。
待到人声逐渐销迹，独独剩下堆积树枝燃烧，噼啪作响给跳跃火光伴奏。细弱火苗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在秋风中袅袅婷婷。
这是次灵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不起烟尘，温度适宜，也不甚消耗灵力，乃囊中羞涩者家居客游必备之物。与真正的灵火相比，它必须有引燃物配合。
月上梢头，浓雾自天际涌来，寒气裹挟怨言吞噬坤灵生机。
这里是峡岭，边上邻着的是无人之地，无人之地自从仙魔大战之后就成了妖魔的发源地，活人进入，大多为里面的白骨山添砖加瓦。
一众闯岭登山的，反倒此时失了先前的警惕，隐约竟有鼾声起伏。
浓雾爬满最后一丝清明，将此处天地变幻，调了个新模样。
姜堰看似冒失，实则心中绷着一根弦。但终究是肉骨凡身，抵挡不过无人之地的迷雾。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本以为是短暂醒来，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睡得恍惚。想到这处，眼睛一闭一睁便没了睡意，自己不该如此沉睡。
姜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剑，它被好好收在鞘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在正常不过。可直觉不是如此，怕是出事了。
好在她和衣而眠，只需起身，便可悄声一探究竟。
“呲呲——”突然，屋内四角响起细微的点火声。
姜堰正好蹑步走到桌边，便见屋内灯火大亮，恍若白昼。
这下倒是不能“悄悄”去看看动静，姜堰无奈叹气，转而习惯看向光源。
屋内角落高处各悬挂四个精致的琉璃灯，灯内只关着一缕温度适宜的柔和火苗。这等物件姜堰偶然见过，只是一盏便要花上五百中品灵石，换成朝国货币便可供普通百姓过上一年的好日子。
琉璃灯内便是传说中的灵火，外端与普通次灵火相似，但它无须助燃物便可保持状态。
倒是为何稍有走动，便会触发灵火，其中端倪姜堰也看不透。
眼下头脑发晕，姜堰上前推开朱色木窗，窗外正好对着葱茏绿意。倚靠在窗边，偶尔还可以听到细微的虫声。抬头从这看去，恰好可见云雾变幻，玉盘掩面。
连着好闻的生机，姜堰舒畅地缓出一口气。
当前真是好不惬意，只是这样的月色，她是见过的，在很小的时候，她见过一模一样的。
“许久未见”，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其中的腔调喜怒难辨。
姜堰听着声音也很熟悉，少了少年人的清冽，尾音带点缠绵缱绻。
这样的声音聚成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姜堰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动，转身想要开口，一个“你”字哽在喉间。
原来十年后的他长得这幅模样。
眼前的男子身着黑色长袍，白发披垂腰间，神色平淡，眉眼皆是冷清，好似画中仙人。
本是为了寻他而来，如今他就在眼前，反而姜堰局促着呆立原地。
他这幅疏离模样，倒是能逼得她不敢靠近。
她是来找他回去的，若他被什么绊住了，她来帮他；若是他被什么困住了，她来救他……他无故失踪，定是有什么苦衷，该是遇上天大的事，拖着他动弹不得。
十年的时间，她学会了很多很多，如他多年前救她出深渊，现下她也有能力去“救”，所有桎梏住他的，无论万难，她会去“救”。
所以，她来了。
只是，好顺利，他为何好轻松的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姜堰哽咽着开口，泣音中带有无限的委屈：“是，我来此寻你。”
“寻我？”男人缥缈的目光这才落在姜堰身上，杀意在眼底翻腾，开口便是讥诮刺耳，“你竟还看来见我？”
“我以为，从背叛我的那刻开始，你就该好好躲着我？”男人主动靠近几步，似笑非笑的凤目盯着姜堰。
冷戾的气息逐渐贴近姜堰，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姜堰不解地瞪大双眼，慌乱间，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是’背叛’？我为何不能见你，我，我为何要背叛你？”
听着故人怨恨的话语，姜堰颤抖着，双手举起她常伴身侧的那把剑。
“我们之间，许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当年……”
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姜堰的话，冷笑着：“当年？我们能有什么当年，是你假意与我相许的当年，还是你联合人族仙尊屠我的当年？”
“镜殊！你留下的镜殊剑，便是我们的当年。”
姜堰与男人目光相对，眉间聚起散不尽的哀伤，她将那把剑再举高些。
男人看着长剑愣了愣，抬手握住剑柄，稍一使劲，镜殊剑脱鞘而出。
他端看镜殊剑片刻，低声玩味开口：“那么，就用它做个了断，倒也未尝不可。”
“当年你的温柔好夫君轻泽，被你抛弃了。你一开始便知道，我是魔神宿鸣，难为你为了人族忍辱负重，你说，眼下，我该怎么对你？”宿鸣舔了舔血红的唇，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不如，把你吃了？你也知道，魔族最爱的就是凡人的血肉，尤其是你这般年纪的。”
修长的手指恶劣地把玩着细剑，他漫不经心抬剑，往姜堰的心脏刺去。
“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本座给你少些痛苦？”他偏头笑了笑。
没有防备的姜堰，心口狠狠迎上了一剑，长剑穿透胸膛，露出的剑刃滴着温热的凡人的血，血珠顺着剑意吹落在她刚刚欣赏的翠绿当中。
姜堰怔怔看着宿鸣，许脑子实在不灵光，突兀恍然明白，原来自己便是那使他动弹不得的拖累？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很短，只需要她走几步便可相守。
她觉着，此刻她的全身都在发苦，舌尖、心底全是苦涩。
似蛛网蔓延的疼痛让她清醒过了头，在眼神发散之际，她在朦胧中仍是看着他。
但是，她的直觉在说，不是这样的。眼下自称宿鸣的人，绝不可能是轻泽，她的轻泽绝不可能这么对她。他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扶着窗柩，站直了身子，冷静地开口：“你不是轻泽。”
宿鸣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怎么，死到临头，开始自欺欺人？”
“我信你是魔神宿鸣，但是你绝对不是轻泽”，看到宿鸣的表情，姜堰畅快地笑道，“少将魔神的臭帽子扣在我的轻泽身上。
宿鸣冷哼一声：“你不信？世人皆信，你不信有什么用？”
“有用的，咳咳咳……”姜堰低咳几声，吐出些血沫，“你一个魔神，千里迢迢来此扮作我夫君模样，这说明，我有用的。”
“你想要什么，你放心，想要什么，我都一定不会给。”姜堰额头冒着冷汗，轻声呢喃道。
宿鸣眼见被拆穿，干脆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不急，会有的”，他咧牙笑了笑，“把你带回去，慢慢拆，也来得及……”
谈话间，一向普通的镜殊剑周身泛起了仙族灵气，像是死寂多年又活了回来，它动了动，自己抽身劈向宿鸣。
这一剑也带着仙族的灵气，只一招便将宿鸣打散。
宿鸣虽是魔神，但在仙魔大战中灵识皆毁，对上仙族胜算不大，何况这只是他的一个影子。
一时不察猛地身上出现一个窟窿，姜堰倒抽一口冷气，瘫坐在地，捂着心口缓上半天，想着自己还是快死了，可惜自己还没有寻见轻泽，又是一阵惋惜。
千愁万绪涌上心头，来不及继续感怀曾经，姜堰觉察身侧多了道阴影，抬头一看。
一个长相精致，面如瓷娃娃的小女孩。
女孩眉眼弯弯，话声带着盈盈笑意：“久违，我是剑灵镜殊。”
姜堰吃力地看向镜殊，她往后靠墙，仰着头，半撑眼帘：“我们以前见过？”
镜殊肯定地点头，语调溢出喜悦：“主人离开的时候，顺带封印了我，在这之前，我一直陪在你们身旁。不过，那时你应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姜堰与轻泽默认不问对方过往，她只知道轻泽或许是修士，隐居在枯县，只是没想到其中藏了许多误会。她总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往，认为过好当下足已。
再一次咽下喉间的咸腥，连着鼻息的锈迹，她的以后在指缝间粘稠地下坠。
因而，走马灯似的转了三两圈，她敢开口问问轻泽的往日：“你主人，轻泽，他到底是谁？”
镜殊虽被封印，但是仍能感知外界，她自然也听到了姜堰和宿鸣的对话，解释道：“宿鸣的话真真假假，假的是，主人不是什么魔族，他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仙族，刚刚那个也不是魔神，只是魔神的一个分身。”
说话间顿了顿，她仔细地看着姜堰的反应，良久再度开口：“真的是，当年人族仙尊确实联合封印了他，当中也包括你的助力。”
姜堰了然，她脸色愈发苍白，游丝气息下再度波动，苦笑着，嗓音粗砺：“所以，我当真是背叛了他。”
镜殊宽慰道：“不必自责，主人没怪你，不然他也不会抽出一部分灵识给你，他想让你好好活着。”
这也是当年封印镜殊的原因，担心她必定会千方百计地缠上姜堰，哪怕是出于愧疚，姜堰也必须和往死路上闯一闯。
只是轻泽没想到，哪怕没有镜殊，哪怕当年的姜堰只是残弱凡人，她也愿意独自去四处寻他，放下她心念着的安定生活，一人走遍天涯海角。
姜堰叹了口气：“还是浪费了他的苦心。”
“倒也不算浪费，如今知晓了一切，你还愿意救他出来吗？”镜殊将期待留与姜堰，眼中的祈盼如同初生朝阳。
姜堰沉默了片刻，又一次后知后觉不对，她迟疑答道：“可是我，快死了。”
镜殊一惊，拍拍脑袋，哭笑不得：“哎呀呀，你带着仙族灵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它的用处么？”
“仙族灵识既可保肉身不毁不伤，又能驱使源源不断的灵力。你现在死不了，以后也是。当下的难处是，与其说主人是被世人误解成魔神，倒不如说是仙族世家与魔族连手将污名反扣在他身上。魔神灵识已毁，贪你身上仙族灵识；人族修士灵力衰减，也图你身上灵力无限。”
姜堰哑然，原来不经意间，自己莫名成了一件世间争夺的宝物。
她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处伤口已经愈合。目光再度转向镜殊，她对上镜殊紧盯的眼睛，答道：“我去救他，一定，竭尽全力。”
镜殊笑着抬手，双手掐着咒法，紧接着一抹神辉落在姜堰的眉间。
其中包含万千术法，与姜堰学过的人族修士术法有很大的区别。
“这是仙族术法，你有着仙族灵识，应当修习仙术”，看懂姜堰的疑惑，镜殊开口解释道，“峡岭恶灵妖魔万千，正好是你试炼术法的训练场。”
像是一瞬间通晓所有仙族的术法，姜堰此时所见所闻已经大有不同：“这些都是幻觉？”她是指眼前的这片天地。
镜殊满意点头：“没错，这是恶灵常用的妄境，以梦境为诱，困人身魂，它们为魔族的伥鬼，猎物分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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